《清风拂过山岗》醉翁子

4、宕机

　　五月中旬，初中部实验班递交的春游申请因为高中部的加入终于批准了。

　　周五放学前最后一节是语文，郑秋华甫一进教室就听到学生们的欢呼声，感受到讲台下的期冀和不安分后，本想戏弄学生的心思就像吹起的浮泡，“啪”一下，破了。

　　把手中的材料递给讲桌旁的施然，“发下去。”待施然确认分发完毕才扶着讲桌晃悠悠开嗓：“春游的事情都知道了？”20个人齐刷刷点头。

　　“班长下发的材料中有具体信息，回家后与家长一起看，知情同意书返校后交给我。我们班和高一部的两个班一块儿，到时候不能被人欺负，也不能欺负人。还有，春游不收费，零花钱可以带，不要骗家长的钱，有不明白的家长可以联系我。周末没有作业！”

　　郑秋华在再一次的欢呼声中结束了简单的叮嘱，双手下压示意保持安静，从上衣兜中取出U盘，“不上课了，看个纪录片。”设置播放后从施然书箱里捡了本国家地理的杂志，坐旁边打发时间。

　　没有作业的负担，所有人的兴趣都集中在屏幕上，偶尔发出几句惊叹和讨论，很快又随着景致的变换消去。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终是有人按耐不住，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一处变为两处、各处，由偷偷摸摸变为光明正大，郑秋华连眼皮都没抬，由着他们，谁不期待放假呢。

　　魏羽见班主任没有在意，胆儿也大起来，躲书后面伸手拍了两下施然的肩膀，待她扭头后凑她耳边说话：“下午去不去书店？”今天没到约定好的时间，但她需要去买本资料书。施然本想一口答应，又想到昨晚睡前师爹说爸爸妈妈今天回来，一时半会又没法联系，“去，可我需要先回家告诉爸爸妈妈。”
　　“那我们三点在书店碰面。记得吃饭。”
　　“好。”

　　下课铃声响起，郑秋华拎着杂志回了办公室，学生们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纷纷杂杂，不多时只剩零星几人。施然从桌兜内挑出几本已经看完的书，整齐后放入书袋内，水杯、手表、钥匙，几次检查后才缓缓起身往门外走。至校门口便隔着栅栏看到了等待自己的施临汝，正在左右张望，试图努力从学生大军中精准找到自己的女儿。

　　“爸爸。”
　　校门口乱哄哄的，轻糯的一声呼唤没有引起施临汝的注意，施然只好提声：“爸爸！”全神贯注的人被背后发出的声音猛地惊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从女儿手中接过手提袋，牵着手往车边走。

　　“热不热？”
　　“不热，妈妈呢？”
　　“在家里，有点工作没处理完。中午在家吃还是在餐馆吃？”
　　“在家吧。”

　　走到车前，施临汝松手打开车门，车里开着冷气，催促女儿上车避暑。

　　父女俩一路聊天回到家，进门后施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椅上削橙子的妈妈，欢欣地跑到跟前，“妈妈！”

　　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一周不见，柏钰清看着头顶快到自己鼻梁的女儿竟生出些感慨，还没好好看看呢，伸手把女儿拥入怀中，“小宝，好久不见。”施然抬手轻轻回应，没几秒便主动退出怀抱，“妈妈，刚刚一周，没有好久。”柏钰清听言脸上染笑，食指收力从女儿鼻梁刮过，小崽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离别。摆手打发她去洗澡，直到女儿进入卧室才收回视线，和施临汝一块儿进厨房准备午餐。

　　下午两点，岁藏书店门口一辆车缓缓泊入停车位，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你带我逛是来这儿？我暂时不需要买书。”身着裙装的人话语中带点难以置信，随手拍上车门。程予笙自驾驶位下车，休闲日褪去了工作时的严肃，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多了些松弛感。

　　“我得赶在下周春游前编好资料，顺便和你谈点事情，晚上我请客，劳务费。”说完推开门向书店内走去。入耳的话使得褚易禾的步伐有一瞬的停滞，从小到大从没听说过自家密友有教学的想法，阴差阳错坚持了一年不说，那天竟然说要继续，让自己震惊。不过她认定的轻易不能改动，只希望等会儿的谈话不是什么太严肃的事情。

　　半小时后程予笙从收银的店员手中接过书袋，在玩偶堆找到正在往四处发散好奇的好友，“走吧。”衣角被人拽住，“老程先别走，我改主意了，你给我买这个，陪我拼好。”

　　程予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摆件区放着木制八音盒的成品，一些充满童趣的场景，与店员沟通后买了两个，小火车和城堡。褚易禾乐滋滋地拉着程予笙在休息区坐定，自己选了城堡，率先开始拼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才拼好各自的二分之一，捏捏颈椎、活动活动手指后继续。

　　“您好，请问这本书其他装订版吗，这一本纸质不太好。”
　　“各位老师请不要在1道内侧散步逗留，麻烦尽快离开。”耳边的声音与记忆中的那一缕相重合，虽然不似上次清冷有力，但声线没变，作为从小受音乐熏陶长大的人，她相信自己的耳朵。

　　视线里的孩子同那日的背影重叠了，自那日梦后被刻意压制的好奇心自这一刻无限放大。

　　正奋力拼装的褚易禾见对面人好一会儿没有动作，低声询问：“怎么了？”没有得到回应，冲她注视的那边看去，一个正在看书的小孩，挺瘦，不认识。戳了戳好友的脸，“老程，看什么呢？”动作打断了发愣的人的思绪，“没什么，看一个孩子，继续。”

　　可时不时往那边探看的动作暴露了她的心思。

　　趁等待魏羽跟着店员去换书的时间，施然将书店内的情况大致一览，手表时针已过4，常去的那家书店没有买到魏羽心心念念的书，辗转几家耽误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这儿，终于找到了，这会儿得空仔细看看，是比前几家分类全一点。

　　走到书法类，施然在底层看到了一摞书贴，蹲下几经对比选定了一本，起身的瞬间察觉到了侧方递来的视线，站直身体后恰好和对方四目相对，对方没有回避，而是坦然对视。施然觉得眼前人有些许熟悉，脑海里隐隐有点印象，只是不敢确定。

　　人体的机制总有失控的时候，名字自口中吐出的那一刹，施然的大脑宕机了。

　　“程予笙？”

　　不用老祖宗敲她脑袋了，可以的话她想自己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