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山岗》醉翁子

2、冰绒

　　初三（1）班窗外有一片花园，末春时节，嫩绿尽数褪去，前年移栽的几棵月季和丁香在暖风的照拂下竞相开放，引得蜜蜂在花间留连忙碌。半月前选座位时施然便看中了靠窗的这块地方，得闲就抬头看看花园里的小家伙们，柳丝、雀鸟、蜂蝶，上课时也会偷瞥几眼，似乎心绪会平缓些。

　　半分钟后施然在花间盯住了一只小黄蜂，小家伙可能没有寻到合适的落脚点，不停地左右飞动……

　　“老然，老然……”

　　观察被呼叫声骤然打断，转头看去是她同桌，“怎么了？”

　　“你看什么呢？”

　　孙明泽探头往窗外看去，除了花草什么也没有。

　　“许老师叫你，在前门那儿，你快去。”
　　“好。”

　　施然越过孙明泽跑到前门，许沅正同她班主任在聊天，停下脚步等她们结束。余光看到她，许沅没再多聊，走到施然身边抬手拨了几下她被风吹起的头发，不想更乱了。被扰动的人倒是没有在意，笑着揽住许沅的胳膊，“许妈，你叫我做什么？”许沅暂时放过了凌乱的头发，伸手为她理理衣服，“晚上我等你一块儿回家，你师爹今晚做鱼，想吃酸汤还是酸辣？”

　　“酸汤的，明天要考试。”
　　“行，我跟你班主任说了，今晚自习你不留学校，最后一节课后我来接你。”
　　“我记住了。”

　　关杨算着母女俩到家的时间，进门时酸汤鱼刚好出锅，招呼两人洗手吃饭，“小宝再取两双筷子。”

　　在餐桌旁坐定，三人聊起了最近的打算，夫妻俩边吃边为施然夹菜，“等上高中后就不要住校了，我俩又不像你爸妈似的经常不在家，住这边家里起码三餐比学校强一些，上下学我们接你。”

　　施然咽下口中的饭菜，略作思索，“我都行，可以骑自行车吗？”

　　关杨又向施然碗中夹了几块鱼片，“那样会不会太累？不过也可以把自行车放学校，等放长假骑回家，当锻炼身体。”

　　许沅顺应着点点头，想起下午的聊天，“你班主任说你的升学考试和入学考试都没问题，剩下的这段时间主要是放松，保持好心态，可以多听听音乐。”

　　听到这话，施然差点被刚入口的鱼汤呛着，惊讶地问：“她真是这么说的吗？她上次还问我是不是故意针对她，拿着我的试卷在办公室喊要敲开我脑袋看看。”

　　许沅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她俩以前搭过几次班，那么文雅的人竟然被自己家的这个逼成那样，逐渐飘远的想象被主人及时打住，“谁让你语文成绩总是拿不到第一，明天如果再考不好，她可能会扒你的皮。”说完还笑了几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关杨注意到孩子的叹气声，用手轻拍自家爱人的胳膊，转头安慰施然：“放心，老师不会扒你的皮，顶多会践行她自己的话，敲开你脑袋看看。”夫妻俩对视一眼，艰难的憋笑结束了。

　　施然看着对面快笑作一团的俩人，明白寻求安慰的可能性为零了，开始认真思考应对措施，要不就顺她的话在每个要点后面多写点字？两手一拍，可行！

　　几分钟后夫妻俩的笑声渐渐停歇，许沅才想起还有话没说。“小宝你记不记得寒假你陪我去开会，在高中部阶梯上见到的穿大衣的那位老师？”检索相关记忆失败，施然摇摇头。已经习惯了她的记忆力，许沅只好再想她可能有记忆的点，“校刊连载的《墟里炊烟》你记得吗？”

　　“程予笙？”

　　“是她，今天开会她也在，很优秀，去年加入实验班后做课堂改革，成效显著，学期结束后极大可能会留在实验班正式带班，你应该是由她带，她的课堂风格你会喜欢的。”

　　之后的聊天大多是夫妻俩在主导，施然只负责静静听着。
　　洗漱后施然从背包拿出了日记本，刚刚经由许沅的提醒，她记起了那天的日子：1月29日。
　　那天，她在睡前写了日记。
　　[许妈说那位是《墟里炊烟》的作者，想上前询问为何不写了，又觉冒犯。]
　　[她似一朵冰绒，映眼纯华。]
　　摊开的日记本滑落在床上，睡梦中的人儿似乎又见到了在雪中走下台阶的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