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缚》栀瑶sy

3、风吹起的衣角下

　　若要让柳沉梦按她的喜好给每门科目进行排名，最后一名非体育课莫属。她记得从小学开始，每门课的评级都能拿到A+的她，却常常在体育上垫底，自小学起她就常常受到体育老师和同学们的嘲笑，明明她的身高中等偏上，腿也算比较纤长，但不论多么努力，总是跑不快。她讨厌体育课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课后封闭的空调房里，大家的汗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每个人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汗水，一不小心还会碰到对方，这让她觉得很恶心。
　　她拿起水壶带上冰袖，向操场上上课的地方走去。正值9月严夏的中午时分，体育课的时间安排让她对课程的抗拒感更深了一些。
　　学校考虑到体育考试时男生女生的考核项目以及评分标准不同，就安排相邻两个班的学生分为男生班和女生班一起上课，上课的时间相同，地点也比较接近。她在旁边的人群中试图找到那个人，在不知是不是巧合的对视之后收回了目光。
　　这节课老师安排的内容是女生仰卧起坐，男生进行篮球训练。程祁晏随手投了个篮后朝柳沉梦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刚从软垫上坐起来，因为仰卧起坐时弄乱了头发，她索性直接摘下皮筋，任由如瀑的乌黑长发散在背后，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略染上了一些病态的苍白。
　　“嘿，发什么呆呢？分都让对面的赢光了。”苏兴驰碰了碰他的手肘，他才回过神来。
　　女生这边老师安排的任务比较轻松，每人三组一分钟的仰卧起坐，柳沉梦完成任务后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老师让她们在操场上自由活动。柳沉梦在操场上扫视了一圈，寻找可以打发时间的观察的对象。她其实清楚自己想看什么，只是觉得长时间盯着打篮球的那个方向看有些羞耻。她怕自己的心思藏不住被他人知道，她怕情绪从眼神中溢出，她怕对视只是偶然，怕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和她相同的情绪。
　　正在她计划以什么频率移开视线才能像无聊得随意打量操场上的人时，闺蜜林思安向她走了过来。“我想去看那边打篮球的，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嘛。”柳沉梦见有了个不会被别人注意到的可以近距离看他的理由，便欣然答应了。
　　原本下场休息的程祁晏见柳沉梦朝篮球场这个方向走来，立刻放下了水杯，回到球场上。“来来来，这把我当前锋。”
　　柳沉梦没敢直接看向程祁晏，她装作只是陪林思安看球，对篮球不敢兴趣的样子，循着林思安的目光和加油的方向看去。她有些诧异，那个人不是林思安的同桌吗？高烨，校篮球队的，平时经常代表学校去外面参赛。都是青春期的女生，柳沉梦见林思安的样子自然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便偷偷指着高烨打趣林思安，一脸姨母笑地和她讨论起了高烨。
　　程祁晏投进了一个球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林思安开玩笑的柳沉梦。先是因为她没看到自己投进的球感到有些失落，后又发现她一直看着对面队的高烨那个方向有说有笑的，心中不免有些不爽。“球传给我，今天一定把对面打趴下。”
　　他接下队友传来的球，灵活地绕开了对面的防守，一次又一次投进了对面的篮。身边是队友们的欢呼和庆祝，程祁晏心想，这么多次进球她能一次都看不到？转头向柳沉梦的方向看去，她身边的人都在热烈地喝彩，只有她，像没有生命力的木偶一般呆呆地盯着地面直到下课。
　　“算了算了，要慢慢来，不能急。”程祁晏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柳沉梦其实在他第一次投篮前就在盯着他看了。柳沉梦对球类的运动不感兴趣，没有什么了解，她不知道怎样才算篮球打的好，但在看到他丝滑地绕开对面防守，轻松一跳将篮球投进筐时，她承认她被他帅到了。起跳的那一刻，清风似是有意般吹起程祁晏校服下摆的一角，柳沉梦无意瞥见了他略微成形的腹肌，脸和耳朵又传来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盯着地面。她逼迫自己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和画面赶出脑袋，可越这么想就越忘不了。直到下课铃响，她赶忙拉着林思安回到了教室。
　　程祁晏下课后在小卖部买冰饮的地方，碰见了高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高烨，你知道我和柳沉……”，话还没说完，高烨就笑着接到“嗐，知道知道，我们两个班的男生能有几个不知道的？你小子现在已经到了见人就要说的地步了？”
　　程祁晏听到他的回答后平静了一点，“你知道就好，她在看球的时候你稍微让着我一点，帮下兄弟。”他拍了拍高烨的肩就走了。
　　柳沉梦再次见到他时是下午第二节的数学课，他身旁没有运动后的汗味，身上是刚换的干净的校服，下午打球时穿的衣服和擦汗的毛巾被整齐地叠在一旁。
　　数学课上，李三霖一如既往的在和别人聊八卦，“xxx和xxx之前谈过”、“xxx喜欢xxxxxx的人”，说着说着，他突然不怀好意地回头看向柳沉梦，“你喜欢什么样的呀，是不是程祁晏这样的？”
　　“你……”柳沉梦被他气的说不出话，瞪了他一眼后低头在草稿纸上乱画起来。
　　听到这句话的程祁晏停下了在算题的手，愣了一会又动起了笔。他看似在很认真的写题，过去了十几分钟他都没有在题目上有一点进展。刚刚的对话——李三霖的问题和柳沉梦的反应，都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刚刚的反应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不喜欢我吗……一连串的问题反反复复地占据着他的大脑。
　　“好了同学们，接下来要讲评昨天的试卷，大家准备一下。”数学老师说到。
　　程祁晏本来已经将试卷抽出来了一角，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又将试卷塞了回去。他戳了戳柳沉梦的手臂，“我忘带卷子了，借你的看一下。”
　　柳沉梦正想把试卷放在两个人的桌子中间，就被程祁晏推了回去。“没事你放你桌子中间就好，放这你不方便看，我把椅子挪过去点就是了。”
　　柳沉梦表面故作镇定，其实在看到程祁晏和自己挨得那么近，左手小臂甚至能感受到他吐出的鼻息时，浑身都僵硬得不能动了。她将试卷朝左边移了一点，希望这样能让程祁晏不用靠得那么近也能看清，却没想到程祁晏又把卷子推了回去，甚至靠得更近了一些。算了，再忍一忍，还有十几分钟就下课了。
　　这堂数学课对两个人都是煎熬的。柳沉梦故作镇定，而程祁晏看她的反应以为她是抗拒自己的靠近，情绪有些低落，生了一节课的闷气。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老师为了辅差方便，便安排自习课也按照A、B班的位置进行。
　　程祁晏见柳沉梦拿出了数学万唯，也掏了出来。“你能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吗？”他对柳沉梦说道。
　　柳沉梦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我记得你数学不是还可以吗，这题不会？”
　　程祁晏仔细看了眼那道题，好像确实有点简单了，又迅速的指了指下面那道，“嘿嘿，不小心指错了。”
　　柳沉梦看了眼题，拿起笔和草稿纸，像他挪近了一些，边算边讲解。而程祁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风吹过而轻轻拂过他手臂的发丝，轻轻柔柔的，像半年前见到她时那种被人在心上挠了一下的感觉。她如银铃般清冷的声音，还有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体香，她像星河一样美好，也一样的遥不可及。
　　“你听懂了吗？”柳沉梦抬起头问他，撞上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眸。
　　“会…会了。”程祁晏支支吾吾地回道。
　　“哦，我昨天加了你的好友，看到你的网名叫星河。”
　　“对啊。”
　　“这是你很久之前取的吗，看着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会用的网名啊？”柳沉梦问。
　　“没有啊，前段时间改的，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看起来有点土土的，有点像小学生取的名字。”柳沉梦笑着回答。
　　“哪有！”程祁晏立刻反驳。
　　……
　　回到家后，柳沉梦点开和程祁晏的聊天框，她习惯只给不怎么聊天的人备注，所以在点开聊天框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程祁晏新改的网名——Baby's breath，满天星的英文名。她笑了笑，“我不就随便说了一下吗，怎么就改了。”
　　她又注意到他新换的头像，是张淮逸的同人图。“他怎么也会喜欢张淮逸，他不是都是女粉吗？”柳沉梦正纳闷着，突然收到了程祁晏发来的消息。
　　“在吗在吗？”
　　“怎么了？”
　　“你有带语文作文素材吗，拍一下给我呗，我忘记带了。”
　　“你等等，我找找。”柳沉梦放下手机在包里翻找起来。
　　“对不起，我好像也忘带了。”柳沉梦接着配上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见对面没有像往常一样秒回消息，她以为是程祁晏不想理她了，不免有点难过。
　　对面突然发来一连串刚拍好的作文素材的图片。
　　“刚刚找别人要的。”程祁晏发来一条消息。
　　“哇谢谢谢谢！你是我的大恩人！”
　　“突然想问你件事。”
　　“嗯。”程祁晏有些激动，等着对面的回答。“她是要问那件事了吗。”他有些矛盾，关于他藏着心中已久的感情，他既想让她立马知道，又害怕她知道。
　　“你为什么突然换这个头像啊？”
　　见柳沉梦没有问出那个问题，他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没什么，刚刚看到觉得好看就换了。”程祁晏是这么回的。
　　但他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他才不会告诉她，是因为那天听到她喜欢张淮逸他才换的头像。他也不会告诉她，他想把学来的头像暗示法用在她身上的不堪。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想让她多注意到自己一点，对自己的好感再多一点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