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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如此这般,他开始娓娓道来:“是这样的,大师。我八岁那年被拐子拐走,两年前颠簸到了这边,被那葛耕的母亲买下给他当义子。”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本以为终于逃脱了魔爪,谁料到那葛二嗜酒成性,吃喝嫖赌无所不作。生前还好,可奶奶……奶奶死后,他便开始对我打骂凌辱,钱财花光了,就让我当扒手给他偷钱买酒喝。”

      陈帆木了然,心里想:“于是就去当扒手,谁知道自己反被扒,于是就赖上我了?”

      少年抬眼望了陈帆木一眼,苦笑说道:“并非一开始便出此下策的。我起初硬是不愿干那等贼事,葛耕逼着我说如果不做,便把我打残了,折手折脚,再扔到街上去,当乞丐照样有人送钱,问我怎么选。”

      倒是有点出乎陈帆木的意料,两重之难取其轻,明明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陈帆木道德感没那么重,若世道艰难他也早就这么做了,要不是——

      他怎么会老老实实的甘愿做个微不足道的卜算子,来钱还慢。

      只听少年继续说着:“我只好假装听他的话,跑到摊铺做些零工,再把钱给他,可这样他还嫌钱不够多。就在几天前,他说他欠了钱,债主要追上门,若我再不去多搞点钱,他就把我卖了。我只好去街上摸人家的钱袋子,因为不熟练,最后被人家抓住手脚,打了一顿,给扔到后街角去了。”

      听完陈帆木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没感觉到后面有这小子的存在,看来不仅是打了一顿,打得还不轻才是,只能进气不能出气的那种。

      察觉人的存在只在一呼一吸间,气息微弱时却往往难以为人注意。

      像匈笛那样的杀手刺客,就会有专门的训练,能够做到把气息隐秘得很好,才能猛然间不让人察觉到。

      见陈帆木点了点头,少年嘴角带着笑意看向他道:“我在那一隅趴着,半晕半醒间,见到了大师的绝世武功。后来醒转,发现自己得以幸而不死,定是借着了您的光!想着您一定就是书中所描绘的大侠,能够救小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才来找您。”

      陈帆木听完对方一席话,如听圣贤书般冷汗直下,只想大喊:“惭愧惭愧,你看错人了。清醒点,你眼中那个头冒金光,普度众生的大侠怎么也不可能是我!”

      却发现少年两眼中充满了向往,心神激动间,双手抓住了陈帆木的衣袖。

      他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嘴边。从未有人这样看待过他,并且还把他当做大侠。想到这里,那些实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看到陈帆木犹豫的神色,少年表情顿了顿,笑意散去,才发现自己将抓住的衣袖抹得一团脏。

      他试着伸手擦了擦,却只是抹得更加均匀,于是匆忙将手掩在了破袖子里,满脸不知所措。

      将这些动作都收入眼中,陈帆木沉默良久,才道:“怎么不逃呢,天下之大,难道会少了你的容身之地?”

      少年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他拿了我的东西,那是娘留给我的。”

      “我不能丢了它……”

      啧,这糟心窝子的事,还真是一碰一个有,要怎么办呢?

      要不就收下他?可是……

      陈帆木还在犹豫,少年却好像已看懂了他的难处,贴心地对他笑了笑:“大师,你是个好人。听我讲了这么多的话,平时都没人可以说。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用手掌揉了揉脸蛋,整理好神色,很干脆地起身,道:“大师我走了。”

      站着没立即动身,少年目色低垂,像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出口。

      只见他顿了顿,笑容中带着一抹苦涩,道:“大师以后可别那么好心了,对待污蔑您的人,还给留面子,很容易被人赖上的。”

      说着就转身,也不留念,扶着微瘸的腿往街口走去。

      看着少年蹒跚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转角,陈帆木不知怎么的,竟想留住这个少年,下意识喊道:“等等。”

      陈帆木起身走了过去,在离对方不远处停步,看着那孱弱的背影,皱眉道:“跟着我容易没饭吃,你也愿意?”

      少年转过身眨了眨眼,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陈帆木摸了摸鼻子,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嗯,那个……还有可能经常被追着跑。”

      乱算一通的卦,怎么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意外发生。有些比较激动的客人,固执得硬要他给个说法,追着他跑几条街都有可能。

      这不,搬来这边,就是因为以前的镇子已经待不下去了。

      毕竟哪个好人家上一次街,就被一群人狂追。这样还不跑路,饭都吃不饱了,他精力再好也是有限的。

      少年丝毫没有受他前面话的影响,喜笑颜开,“吨”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他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以后师父去哪,徒儿就去哪,师父叫徒儿往西,徒儿绝对不会往东!”

      见少年扑通利落地又跪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腿脚站不直,伸手就要过去扶。

      听到人家喊的话,才后知后觉。平常拜师要行拜师礼,他倒是忘了,于是老脸一红。

      这还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对此节他也是一知半解。

      可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不是,起码他还能学着当年拜师时师父的样子。

      陈帆木右手象征性地握拳,清咳一声,再上前将他扶起,像模像样道:“不必多礼,我们这一门不十分讲究这套,心诚就行,跪拜以后就免了。”

      少年笑着称是。

      如此这般,便可早点回去吃饭了。陈帆木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发现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他。

      陈帆木微带疑惑:“怎么?你还要在这待着?”

      少年摇了摇头,犹豫道:“不是,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还在他那里。”

      “……师父你先走吧,我拿完东西一定过去找您。”

      陈帆木起先没有说话,只是不以为然地看了对方一眼,道:“我手下的弟子,全身带伤,还要住别人家,你让我这个做师父的该怎么想?”

      听完陈帆木的话,少年局促道:“不,不是……”

      陈帆木也没再留给他解释的话,开口道:“既然不是,那就走吧。”

      拖着条瘸腿,还活蹦得厉害,挺会闹腾啊。

      说完即转身离开,余光瞥到少年已经跟上,心下稍安。

      心里暗暗道:“没有师父的经验,这师父的架子还是挺容易拿捏的。”

      既然摆完了架子,那师父的作用也要立起来。

      师父不就是可以依靠和撑腰的嘛。

      当下脸往后微偏,给了少年一个态度:“你的东西,我会去帮你拿过来的。现下养好伤为要。”

      听完这番话,少年眼神一亮,一改之前的垂头丧气,喜笑颜开。

      看着他满面的开心色,不禁也让陈帆木嘴角上扬起来,想到他之前的一些行为,又接着开口道:“以后可不能随便跪了。人膝盖底下是有气运的,越跪这运道就越衰,你可知道?”

      少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大师……师父!”同时嘴上口误,心下埋汰自己:“一开始争着要喊师父,当下真给你当师父了,你还没好好反应过来!”

      看着师父越来越快的脚步,于是也加紧步伐上前,追了上去,笑眯眯地道:“早知道师父心软呢。其实我第一次不是故意要跪的,看师父转身要走,我心里一急,腿上一下子没了力气,就扑通倒地上了。”

      陈帆木急着赶回庙找点吃的,没顾上少年人细腻的心思和身体,自然步伐稍快了也没注意到。

      陈帆木听完停下脚步,微蹙眉头,弯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膝盖骨,暗暗心惊:“那大汉还真是心狠,下手再重些,这双腿就真折了。不过,伤成这样到处乱走,还能支撑到这,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命倔还是福大。”

      但忍不住还是气得说出了口,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百般折腾,自己还不知道一样。

      “他怎么能打得这么狠?”

      少年弯腰,戳了戳自己的膝盖:“师父是说我的膝盖吗?这不是他打的。”

      陈帆木疑惑地抬头:“嗯?”

      少年笑着说道:“他打我都习惯了,根本不可能让他碰到我的要害的。”

      陈帆木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挺骄傲?”

      少年摇摇头,解释道:“昨天我不是摸人钱袋子嘛,被突然抓住,只来得及护住脑袋,于是就被踢得厉害了些。”

      陈帆木边听少年的解释,边按了按他腿上的几处相关穴位,暂时舒缓他过度使用的肌肉。

      听完解释更气:“那你也不还手?”

      少年面上闪过一丝难堪,道:“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就是我事先做得不对,再还手打伤他,岂不是对不住人家了。”

      陈帆木摇了摇头,心想,这不得给他普及一下江湖纷扰以及自身立场?

      于是正色道:“呐,我跟你说好了。入我这一门,不讲究睚眦必报,倒也一定要秉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八字准则。他这样打你已是打过头了,懂吗?”

      “是,师父,以后再不会了。”

      陈帆木“嗯”了一声,有意识的将脚步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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