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喜欢你》夏半绿

4、相知

　　“晚上好。”张朝走过去的同时，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晚上好。”周亦看着他，“来买雪糕？”

　　“嗯，想看一下有没有新口味。”张朝从他前面走了过去，进了小卖部。他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和周亦的聊天，不过要先看看雪糕。

　　他推开了冰柜的玻璃门，看着情况挑的时候，外面有摩托车路过的声响。那车应该是改装过的，噪音吵得像是有雷滚过。在不远处停了，应该是住在附近的村民。

　　挑好了付钱后，张朝拿着雪糕走出小卖部，但周亦已经走了。

　　“……”

　　走了就走了，雪糕还是要吃的。张朝在店门口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没一会，听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还挺大，而且语气很激动。

　　他撕开雪糕的包装，咬上一口奶提子口味的雪糕后，往声音传来的转角看过去。那里停着一辆摩托车，有一个人站在亮着灯的车头前，一把将钥匙拔了，然后那块地方就剩下月亮落下来的蒙蒙月光。

　　张朝吃雪糕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不是周亦么？

　　因为没了摩托车的灯，张朝只看得到大致的轮廓。他看到开车的那个人在被拔了钥匙后，下了车，一边骂着什么，一边走到车头去推周亦。

　　张朝这下顾不得吃雪糕了，立即站起来走过去。而在转角的两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周亦还是比较冷静的，用正常的语调说着什么，不过听不清楚，因为话全部被对方的谩骂盖住了。两人推搡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

　　张朝动作比脑子快，走到这两人附近了才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总之得先让这两个人分开。

　　“有话好好说，别打架，不然我报警了。”张朝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着他们，他们才停下来扭头看向他。

　　“你他妈谁？！”和周亦吵起来的那个青年骂了一句。他看起来不比他们大多少，干干瘦瘦的，但是面相看着很凶，“报警？你有种就报，看这里有谁理你！”

　　外婆的村子深在大山之中，警察大概只有附近的集市可能会有，或者可能连那也没有。真要打起来了，肯定等不到警察来。张朝不怕打不过，但哪有人闲着没事想打架解决？看对方气势汹汹，他为了避免冲突，先是往后退了一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但无论是打架还是吵架，其实都不该先表现出怯意。因为一旦退让，对方不会管你是好意还是怂了，立即就会得寸进尺。所以，张朝退一步，对方立即就逼近了一步，不过被刚才没吭声的周亦拦住了。

　　“你想干什么？”周亦冷声问了一句，“他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关系。”

　　“那他来掺和什么？！”青年甩开了周亦的手。

　　简单的两句对话后，两个人从推搡演变为直接动手。张朝面对着突发的状况愣了几秒。他虽然不是绝对的乖学生，但是再皮也没试过和别人动手打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只能靠直觉去劝可能会听话的周亦。

　　“周亦我找你有点事，你先跟我走。”他打算将这两人分开后，拉着周亦就跑。混乱中感觉抓住周亦的手了。修长且骨感，手掌的皮肤没那么细腻，有一点干农活带来的茧，张朝扣住这只手后赶紧将人往外拉。

　　周亦被张朝抓住了一只手，打起架来有点吃亏，踹了一脚对方后，勉强跟着他跑。但那个摩托青年是条疯狗，他们不想打了他还想追。张朝听他吵吵嚷嚷地骂，额头也爆起了青筋。他虽然没打过架，但二打一他怕什么？

　　他稍微一停下来，周亦就懂了他的意思，两人手分开，一起回头。在银色的月光中，只能模糊地看到三人打成一团，分不清谁和谁。

　　张朝只想出口恶气，不恋战。感觉这人怕了后，再次抓住周亦，拉他跑路。

　　依旧是他们一怂，疯狗就要追，但周亦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将它狠狠一抛。那个青年愣了一下，听到响声后，小声骂了一句，立即停下来转身去摸索那个东西。

　　张朝猜那个东西应该是周亦刚才把下来的车钥匙，转头说了一句周亦：“你这么早还给他，等一下他开着车追上来怎么办？”

　　周亦没接话，张朝听到他好像笑了。

　　脑子热起来的张朝想不了太多，其实他们跑得了人跑不了庙，现在不被追上，对方也能找到家里去，所以什么时候抛钥匙区别不大。

　　青年摸到钥匙后，果然开车来追，不过这个时候张朝已经被周亦拉到了一个连月光也照不到的死角藏了起来。青年开着摩托车绕了几圈，从他们前面经过了好几次，没见到人，就开车往周亦家的方向去。

　　张朝看着他去的方向，立即问了周亦一句：“你家里是不是只有两位老人？”他怕对方冲动进去打人。

　　周亦比他淡定很多，“你在这等我。”

　　周亦说话了，张朝才发现他们靠得很近，周亦的声音几乎是在他耳边发了出来。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他的耳朵莫名地热了起来。

　　“你要去哪？”

　　周亦没说，“这里他看不到，你要是怕，别乱走。”交代完，他走出了黑暗。张朝看着他朝家的方向走，不过中途去了某一户人家里，然后拿着什么东西出来。

　　张朝其实也没那么怕，直到他看到了周亦手上拿的东西，立即走出角落追过去。

　　但他们活动的这几个地点离得并不远，他还没追上周亦，就看到了那个青年将摩托车停在了周亦家门口，然后大声对里面的两位老人大骂。走出来看热闹的人好像是见惯不怪了，也没人敢上去劝，而周亦，手提着砍柴的那种刀，悄声走到摩托青年的背后。

　　别冲动！张朝几乎要大声喊出来——然而周亦手起刀落后，遭殃的只是摩托车的后座——张朝那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落回了原地。差点被吓死。

　　砍柴刀砍到钢铁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特别刺耳，那个青年显然也被这一刀吓到了，肩膀抖了一下，回头愣愣地看着周亦。嘴巴还张着，却没有再骂出一个字。

　　“我们两家的事，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周亦语调平淡地问着，把砍柴刀从后座拔了出来。高大却仍是少年的身躯被微凉的夜色侵染，但依旧挺拔。

　　“你想干什么？”摩托青年反问，话有些抖，不过脸上装作镇定。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家人能安稳地在这条村子里生活。”周亦依旧语调平平，甚至带着商量的语气，让摩托青年畏惧的是他挥刀的勇气。

　　“周亦，把刀放下。”周亦的奶奶从屋里出来了，走到周亦身边要拿走他手上的柴刀，但周亦避开了她的手，把她劝回屋里。她不走，邻居的屋里走出一个大妈，说着什么将她扶走了。而周亦的爷爷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这个场面，没出声也没阻止。

　　张朝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妈的！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摩托青年破口大骂，但边骂着，边将摩托车掉头了，“要安稳生活就安稳生活，关我屁事！”说完，一脚踩油门，走了。

　　张朝在他路过之前躲进了黑暗中，听着摩托车引擎的狂躁声响渐去渐远，视线落在周亦家门口。

　　摩托青年走了后，在自己家门口围观的邻居基本都回自己屋了，也有几个人到了周亦家门口，和他爷爷奶奶说什么，而周亦大概是不想听，并没有和他们多说，转身折了回来。

　　张朝等他走到了自己藏身的地方附近后，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周亦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而是自顾走到借刀的那户人家去还刀。张朝跟在他屁股后面，然后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等周亦出来。

　　“还不回家吗？”周亦出来了。

　　张朝转头看向他，“我没那么早睡。”

　　周亦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走，走向小卖部的方向，张朝跟上他，“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和他家有什么仇？”

　　周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的事情你不要掺和太多。”

　　“为什么？”

　　“我们才认识了几天，如果你因为这个出事了，我不会管你，你自己掂量好。”周亦冷淡地说。

　　“……”张朝被怼到语塞，想说点什么，但又反驳不了。因为周亦说的是事实，也在理。这两次都是他自己多管闲事参与进来的，周亦没让他帮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周亦不管也可以。但周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

　　小卖部到了，张朝在门口停下来了，他不买东西，所以让周亦一个人进去，他继续在门口等。他要想出点什么话反驳，聊天才能继续下去。要不拿昨天的事情来道德绑架一下周亦，让他少装得好像两人今天第一次见面。明明刚才手都牵了。

　　就在他自己郁闷的时候，突然有谁拿雪糕冻了一下他的脸。张朝转头，周亦看着他，把雪糕递了过来，“赔你的，拿了就回家吧。”

　　劝架之前买的那条雪糕，在劝架的过程中被撞掉了，后续发生的事情太刺激，张朝自己都忘了。

　　“不是不会管我吗？”张朝没着急接。

　　“那我自己吃。”周亦也没和他客气，说着就把雪糕收了回去，然后把包装袋拆开。镶嵌着绿色提子的奶白色雪糕在夏夜里散发着丝丝凉气，挺诱人。

　　张朝看着周亦，等他要张嘴吃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扯过来，然后在雪糕上咬了一大口，冻得没办法张口说话，所以只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周亦。

　　周亦看着傻乐的张朝，克制了几秒，还是转过了脸凝望着远处，好把眼里的笑意都收敛起来。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张朝蹦跶到了他面前，好像要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取笑我。”嘴里含着雪糕的张朝含糊不清地说。

　　周亦的眼眸里再次有笑意浮现，不过在夜色中看不清。

　　“我之前什么时候取笑过你？”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

　　第一次见面？周亦想起了某个遥远的冬日早晨，但很快就自我纠正为前几天的那次芒果树下的会面，有个傻子被他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那不是取笑。”

　　“那是什么？”

　　那是……周亦犹豫了一下，选择把答案藏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答：“好像就是取笑。”

　　等了半天答案的张朝：“……”

　　他有点怀疑，自己真的要跟这种人交朋友吗？

　　然而虽然嫌弃，却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