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雾行》春日薄荷

15、第 15 章

　　李熹微莫名有些脊背发凉。

　　特别是许知行倚在窗边，一言不发，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摸不准许知行的心思，她干脆不说话，微笑地看着他。

　　许知行见状，回望那双翦水秋瞳，笑意愈发加深。

　　李熹微不解，许知行今日怎得如此古怪。莫不是发现了她借用造“金乌”的材料制造机关暗器一事？

　　原来，前些日练习力道时，吴哲无意中提起自己擅长制造机关暗器一事，李熹微便记了下来。

　　翻看机关要术后，她一直想拥有自己的暗器，便在一次教习中随口提了一句，吴哲便自告奋勇，要替李熹微打造一枚机关暗器。

　　吴哲的话正中李熹微的下怀。她假意纠结一番，便以“不应辜负其好意”为由，接受了吴哲的提议。

　　李熹微要制造的机关暗器，表面上看乃一枚桃花簪，实则花瓣中间的花蕊藏有五根金针。遇到危险时，便旋转中间花蕊处，将花蕊与机关对齐，再按下周边对应的花瓣，金针便能顺势而出。

　　何况一枚金钗，就那么小小的一朵花隐在发间，在京城这般富贵繁华地界，戴头上并不打眼，轻易不被敌方察觉，符合暗器一说。

　　李熹微将图纸递给吴哲时，心中还有些忐忑，怕他做不出来。没想到吴哲扫了一眼，便说这机关不难，只是缺乏制作材料。

　　暗器虽小，但也需金子打造，李熹微手上没什么银钱，她略一思忖，便带着吴哲绕进竹林，提议利用“金乌”的冶炼台锻造。

　　吴哲手脚利索，很快便制成了桃花簪。

　　李熹微平日里各类花销均由别院开支，没额外要过什么事务。金簪刚制成，她怕同心察觉，便将其悄悄藏在枕下。寻思后面她再找个机会，向许知行讨枚金簪子，便能正大光明戴在头上。

　　没成想，还没来得及抓住机会，许知行便一脸莫测于深夜上门。

　　以前的许知行虽也笑着，但神色中有种疏离感，相处起来倒也是君子如水。然今日却目光灼灼，盯得她心里发慌。

　　李熹微怕他看出端倪，急忙挪开眼。

　　许知行只当她害羞，才不肯看他。不过，她这个样子煞是可爱，他忍不住欺身上前，逗弄一番。

　　李熹微看似看向别处，余光却瞧着许知行。见他越靠越近，手还撑在了她的枕头旁，惊得眉头一跳。

　　李熹微立即思索对策，决定赌一把！

　　她手速极快，一把按住许知行放在床上的手。

　　李熹微常年练习剑招，手掌有薄茧，又没有内力，于许知行而言，便是轻轻覆在其手背，教他有些心猿意马。

　　李熹微敏锐捕捉到许知行一瞬的愣神，趁他没反应过来，按近日易容术中学到的那般，缓缓扬起小脸，朱唇轻启，“教我，力道。”

　　许知行此番，便是来教李熹微力道的，见她主动提出，不得不感叹他二人心有灵犀；又见李熹微主动来牵手，更是证明她心悦自己。

　　许知行手掌向上，抓着李熹微的手往胸前一带，“如你所愿”。

　　李熹微猝不及防，撞上许知行坚实的胸膛。随即，就被打横抱起。

　　突然凌空，李熹微捂着额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便指着地上，语带颤抖道：“鞋…”

　　许知行看都没看，一个转身朝外，“无妨，你的脚不会沾地，用不着穿鞋。”

　　闻言，李熹微窝在许知行怀里，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到底想要干嘛？！

　　很快，李熹微就明白了许知行说得什么。

　　只见许知行将李熹微抱到练功处，便小心将她放在他脚上。

　　李熹微赤脚踩在许知行的鞋上，整个人十分别扭，但她紧张得不敢乱动，脚趾尴尬地朝里收了收。这许知行是吃错药了罢？

　　李熹微背对着许知行，他自是看不见前者脸上的扭曲。不过，许知行却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只当她一时未适应。

　　这时，有风拂过李熹微裸露的双脚，此情此景，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整个人自脖颈处慢慢变红。

　　许知行在她身后瞧得分明，揽着她低低地笑出了声。

　　后背传来胸腔的震动，李熹微想，这人应该是疯了。

　　她往后伸手，扯了扯许知行的衣服，提醒他别忘了教学。

　　许知行这才收敛了笑声，教习力道。他用左手圈住眼前之人的腰，右手包裹着她的手，又塞进一片银叶，在她耳朵边低语，“看好了！”

　　话音刚落，银叶如离弦之箭般飞出，霎时便击穿靶心，牢牢嵌在墙上。

　　李熹微能够感受到，许知行在掷出银叶时并没有使用内力。

　　仅凭力道，便有如此功夫，当真教人羡慕。若能得许知行教导，定能突飞猛进。

　　心思用在练功上，别扭之感顿消，李熹微接过许知行递来的银叶，趁热打铁。

　　这次许知行没再带着李熹微的手发力，而是选择让她自由发挥。

　　李熹微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回想刚刚许知行是如何发力的。她在脑海中将过程重复三遍，最后睁开双眼，将银叶掷向靶子。

　　“哐当。”

　　银叶划出弧线，击中靶心，但因力道不够掉落在地。

　　练了十几日，终于盼得此刻，李熹微满脑子都是成功的喜悦，忘了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许知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夸道：“熹微当真聪颖，一点就会！”

　　熹…熹微？！李熹微仿佛被当头一棒。她能察觉自己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当即便低头打了个喷嚏，掩饰她的不自在。

　　“受凉了？”许知行温柔地问道。

　　李熹微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方才是为了转移许知行的注意力，她才强忍着。现在想必他已经忘了之前的事，再回去应当无妨。

　　果然，许知行抱她回去时，没再碰过枕边，只是帮她掩好被子，道他明日再来。

　　目送许知行离去，李熹微脸上的乖巧逐渐淡去，露出沉重之色。

　　许知行大半夜的玩这一手，莫不是给她设了个陷阱？怕她不跳，还特意用上了美男计？

　　也是时候去探一下许知行的虚实了。

　　刚住进别院，李熹微就把别院的防卫布置查看了一遍。

　　别院有两道墙，只有墙的中间有护卫巡守，排班换班安排十分周密。不过，李熹微发现，这些巡逻护卫的身手一般，真正的高手，是四个角处的护卫。

　　花园一事后，她便留了心。既然有外人能进，那便有她不知道的通道。

　　李熹微是在角落发现的通道。

　　别院有溪流穿过，溪流上的墙有一些脱落，成人弯腰闭气便能神不知鬼不觉通过，且掩在茂盛的草丛后不易被发觉。

　　李熹微本在思考是否要告诉许知行她发现的这个秘密，思来想去，还是掩盖了下来。

　　许知行把她留在别院一事，实是软禁。她还记得酒楼那晚，许知行跟赵建说过的“狡兔死、走狗烹”。

　　她和许知行看似是合作，但她内心明白，始终是许知行占主导。既如此，又怎知这话哪天不会应到自己身上？

　　左右密谋之人的背后主使也不是冲着她的性命而来，给自己留条出路也无妨。倘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她还能借此处远走高飞。

　　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这个出口跟踪许知行，观察他究竟回去何处。

　　只是，出口离大门处甚远，若是绕了远路，她很难说能跟上许知行。出入得太过频繁，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李熹微决定，明日给同心找点事做。

　　同心自是十分高兴的。李熹微学习易容术时，她便以为是少夫人在为少爷梳妆。

　　还真别说，少夫人略微拾掇便是玉软花柔，可少爷便再没来过。

　　少夫人又不争不抢，还学起了武功，真真教她心急。

　　少夫人是柔弱了些，同心觉得自己虽武功不高，但京城乃天子脚下，远离江湖，有她保护少夫人，简直绰绰有余！

　　要她说，少夫人就应该牢牢抓住少爷的心才是。否则，出了这别院，恐怕就身不由己了。

　　同心曾劝过少夫人，但没什么效果，少夫人仍旧每日去跟那吴师父学习。

　　好不容易盼得吴师父走了，少夫人又派她出去采买那千金难得一盒的水粉胭脂香膏，她自是要助少夫人一臂之力！

　　李熹微看着同心斗志昂扬地离开，无奈地摇头，这丫头也太过单纯了些。别说她李熹微不是许知行的人，即便是，也不能凭容貌求得一辈子的怜惜。

　　在小小的四合镇，喜新厌旧的事都时有发生。性子软的，便任由其胡来；若有那等倔的，便是打个三天三夜也不会停歇。

　　女子如此，男子亦如此。容貌能有一时，心性品质才是一世。

　　李熹微想，应当教同心识字，待多读些书中典故，增加阅历后，会对许多事有着更深入的看法，或许便不再执着于这一方天地。

　　说干便干。

　　李熹微翻出一本《百家姓》，就等同心采买回来，给她“上课”。

　　同心果然不负所望，买回许多当季珍品。

　　李熹微让她把胭脂水粉香膏等物放一旁，再拿出《百家姓》，询问道：“学吗？”

　　同心那因为李熹微不看她买回的物品而低落的心情瞬间变好，激动地大声道：“学！”

　　“来，坐。”李熹微指指书桌对面，翻开《百家姓》，指着书上的第一个字，告诉同心此字如何念。

　　学了许久，同心还是没记住笔画读音。

　　李熹微猜测，或许是因为口口相传武功口诀的原因，同心把许多字都混在一起。想要捋清思路，便不能按常规来教了。

　　因此，李熹微又换了法子，从同心的姓名教起。

　　这次同心学得很快。她兴趣颇浓，缠着李熹微又学了许多字。不知不觉，月亮已高悬正空。

　　直到许知行到来，李熹微才恍然发现忘了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