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两巾

35、心迹

　　“师祖我饿！”小和尚无念在前面牵着牛说道。
　　白大侠颇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又饿，天还没黑，离你上顿饭才过去一个时辰啊小师父！你这一天九顿去了昆仑山压力会很大的！忍住，告诉自己不饿！
　　“白施主见谅，无念身世可怜，饿怕了。我们一直赶路，山路难行，难免饿得快。白施主看他忍饥挨饿定然也于心不忍吧，再许他吃一个饼，大不了贫僧今晚不吃饭了！”
　　“忘痴大师，我是没有感情的杀手，你可别当我是君子儒生道德绑架我啊。我圆滑狡诈的紧，你可别想以方欺我。”
　　“贫僧是出家人，怎么会欺负施主，阿弥陀仏。只是贫僧猜施主宅心仁厚，怎么会看一沙弥与一老僧忍饥挨饿呢？”
　　白大侠无奈的示意无念从牛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饼，心疼的算着还有多少盘缠，够不够到昆仑山……
　　无念小和尚也极懂事，掰了一半给老和尚，剩下的一半再撕开分给白大侠。
　　白大侠既欣慰又无奈道：老禅师，您行行好，别阻止我吃肉行不行？至少能把我一个人的干粮省下来。这荒郊野地打个野鸡逮个兔子根本不费劲儿！您和无念小师父也能敞开肚子吃干粮，我们昆仑山都是一帮穷鬼，贼来了都嫌弃，我那点私房钱买了这头牛所剩无几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得要饭回昆仑了，再者说，我们三个光头带着示意去要饭，您说合适吗……
　　“白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
　　“大师我错了！”
　　“我们不是要饭，是化缘！”小和尚无念仔细的吃完饼倔强的说道。
　　白大侠有意逗逗他，便道：有区别吗？要饭的满大街的找好心人给个馒头或者几枚铜钱，若有人瞧他们可怜施舍些，他们便千恩万谢的称予他们饭或钱的人是活菩萨。你们去化缘，若有人赠予如何？若无人赠予如何？
　　“我还不曾化缘，都是师祖带我去一家吃一家……”
　　忘痴欲教些道理给无念，便回答道：贫僧去化缘，常缓缓扣门，若得施主予一饭食，便称谢谢施主；若不得，便称搅扰施主，去下一家。无念，你觉得与行乞有何区别呢？
　　无念小和尚挠挠脑袋道：师祖，我也觉得没什么区别。
　　“你曾行乞的时候，若遇有身着昳丽的人不予你钱或物，他若再凶恶些，你可曾心有妄念，怪他为何不帮助你？”
　　“确实有过。我曾想，这人哪怕予我一文钱，我也不会几近饿死。一文钱，对他来说平时掉地上都懒得捡起来，为何不帮助我，反倒辱骂我。我甚至因此在心里诅咒过他失去钱财，家破人亡。”
　　“阿弥陀仏，这便是区别。出家人化缘是为了戒除矜骄之心，高傲之态。衣物饭食皆取食于万民，得天下人之供养，心怀感念，才会有敬畏之心谦恭之态。可这本是修心养性的修行，却亦有懒惰的僧众，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吃饭与睡觉，只知讨取，不知感恩，甚至化缘不得便对施主恶语相向，诅咒云云，这也是近来出家人越来越被世人所恶的原因之一吧……”
　　白大侠听了这话道：万物皆私，草木向阳而生，动物因食而奔，人亦如此，大师着相了。
　　“白施主与仏有缘！可愿出家做我弟子？”
　　白大侠真的考虑了一下，金刚伏魔哎！易筋经哎！一阳指哎！改换门庭义父也不舍得杀了我吧。还是算了，这都是正面刚的武功，自己练了也念头不通达。
　　无念茫然抬头道：师祖，白施主说的，我听不太懂，人都是自私的吗？
　　“或许是吧，所以需要修行来克制欲念，贫僧跟你讲讲贫僧是怎么化缘的吧。”
　　白大侠也饶有兴趣的支愣起耳朵听。
　　“贫僧总去看起来是有钱人家的富户家化缘，还总是在吃饭的时辰去，这便是贫僧的私心，贫僧确实希望可以要的到饭。”
　　“贫僧吃了施主的饭食，便为施主解一个惑，讲一段经或与人家做些工。有施主仁善，观我年迈，什么都不愿我做，我便为施主打扫庭院，修剪花枝，或清理一下门前的杂草乱石。这也是贫僧的私心，图的是一个心安。”
　　无念此时问道：若化不得缘呢？我行乞时只听说出家人为施主念一段祈福经文便大都可以大吃一顿饱饭。师祖为何不这样，有时化不得缘便不必忍饥了，这样也不算白得了施主的饭食。
　　忘痴和尚摇摇头道：有人家予我饭食我便念经祈福，若有人家不愿予我饭食，我待如何？
　　“那，不念？”无念小和尚支支吾吾的，
　　“施主予贫僧饭食是怜惜贫僧，是一颗悲悯向善之心。施主不予贫僧饭食是本本分分人之常情。仁善之家自有我仏庇佑，何需贫僧来祈什么福？况且施主本来慈悲为怀，贫僧却以祈福之径，平白让施主背了施恩望报的因果，是大大的罪业。”
　　“贫僧不事生产，却求取施主饭食，不把贫僧打将出来便是待我友善。贫僧怎么有理由心生怨望呢？”
　　“众生皆是修行人，哪有纯粹的善与恶。贫僧自己亦有过诸多妄念。仏魔一念，无念，我给你取这个法号便是愿你始终记得，众生都是普通人，你需要理解，需要原谅，需要宽容，万万不可走了极端，明白吗？”
　　无念点点头，他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但是他知道老和尚讲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白大侠也怔怔的道：谢大师解惑，大师之言，振聋发聩，我之前恣意妄为，却是险些入了魔道。
　　“善哉！白施主与我仏更有缘了。”
　　“哇，呜哇……”
　　世子哭了，定是饿了！
　　“无念小师父，你来生火！”
　　“好嘞！”
　　只见白大侠先小心的让忘痴和尚抱着世子，少林寺的方丈大师被人围杀都没这么紧张过，此刻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白大侠熟练的挤奶，温奶，再沸水烫了芦管与银匙，之后在热牛奶里兑了七成存于竹节中烧开过的水，细细的一点一点的喂给世子，看的旁边的忘痴和无念满头大汗！
　　“做母亲真当不易！”三人齐齐感叹，之后分别狠狠的咬了一口大饼！
　　白大侠看着存粮又发愁起来，进城意外太多，况且确实囊中羞涩！又起了惫懒心思道：忘痴大师，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仏祖心中留！”，大师偶尔破一次例，仏祖不会怪罪的。
　　无念听到酒肉口水就有点收不住，感觉肚子又饿了。
　　“白施主又错了，若心中没有酒肉，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贫僧境界不够，尚且做不到心中无酒肉，自然得修持己身。真到了万分无奈的境地，白施主可以自便，之前劝阻白施主杀生，是为了施主不再平添杀业，毕竟还有干粮可以饱腹。我与无念是出家人，便是餐风饮露也不可为了口腹杀生破戒。阿弥陀仏！”
　　白大侠彻底无奈了，只得回忆自己熟知的药理与昆仑山老人教自己辩识草木的本事，沿路细细观察能吃的草药籽实。总不能真当着大师的面杀生，让大师和无念小和尚吃草根啃树皮吧。顺便练练无念，就知道吃！省的变成胖和尚以后不好练武。
　　“无念，去，把那从叶子看着像马的牙齿的野菜拔了，记住了这叫马齿苋，能吃，见到就挖。还有那些白茅草，把根挖出来也能吃，抵得上饴糖。顺便取些茅花，止血解毒的，有备无患。还有前方十步那尚开着花的野藤，名“葛”把根扒出来，运气好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