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两巾

33、逢生

　　“陛下，您现在下诏退位还来得及。您自己可以一了百了，总要为几位殿下考虑吧，最大的迟衷不满二十，幼子迟幽才十六岁啊！”
　　“陛下只要退位，选一个儿子继位，陛下也明白我们会保护好他。一定有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数不尽的美女佳人，而不是待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王间的声音钻进迟幽的脑袋里。此时迟幽也想明白了，帝王之家哪有一个太蠢的，听王间这么说他大概明白逆党是打算扶持一个傀儡。父皇一定会死，可他们三个就不一定谁才能活了。
　　自己才十六！自己不想死！就算是傀儡又怎么样？自己刚刚才体会到女人和权利的妙处，父皇和两个哥哥可比自己享受了更久，这不公平！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此时王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九殿下，陛下可真是仁君啊。您可是打算弑君弑父弑兄的，这样都不杀您。
　　“不过您要想清楚了，成功的人当然可以仁慈，如果您成功了还可以宽宏大量让其他两位殿下活着。可是您失败了，就算陛下现在不杀您，就算今晚陛下把我们这些乱党全杀了，就算事后陛下饶恕您。可是您考虑一下，等三殿下或者五殿下继位，会放过您吗？”
　　王间不在乎迟幽信不信他的话，因为自己只是在描述事实。迟幽只要还在恐惧，他就会一直思考这些问题。然后，让某一把刀出现在某个人的胸口！自己见的太多了，想想就很让人期待呢！
　　……
　　然而除了迟幽在那里面部扭曲的挣扎着，淑妃还在浇她的仙人球；迟厉看着继续跟“长青先生”对弈的父皇又一手臭棋急的抓耳挠腮，想上去指手画脚被迟启连瞪几眼悻悻作罢；侍卫长扳着手指头算五殿下欠自己多少钱；王钰儿被静妃瞧的心里发毛手足无措，过了一会两人就低声聊起来怎么打扮妆容。萧妃不敢给迟幽松绑，只在旁边低声抹泪。
　　“母妃，我渴。”
　　萧妃抬头看看迟启，见他没有反对就取了茶水喂给他。
　　“咳……，咳咳”
　　迟幽喝的急，呛到了自己，杯子也打碎在地，萧妃连忙心疼的拍拍他的脊背。
　　“父皇，你会杀我吗？”
　　“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该。”
　　“那你还问，不服吗？”
　　“我有两个哥哥，不争什么都没有。”
　　“他们跟你争什么了？争你丢给他们的黑锅？”
　　“你全都知道？”
　　“在皇宫里你年龄最小，却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要聪明，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都让着你？”
　　“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嫌弃我母亲身份低贱。”
　　“身份低贱？比淑妃和静妃呢？身份高的都在冷宫里，土里。你要是愿意我给你母亲也送过去？是我嫌弃还是你自己嫌弃？还有什么不满，都说说。都要死的人了，朕陪你聊聊。”
　　“陛下，留幽儿一命吧！他还小，还只是个孩子啊，妾身教导无方，愿代幽儿受过。”
　　迟启看着萧妃突然叹了口气对迟幽道：你母亲不是好妻子，可她是位好母亲，我就是想不通，皇位就这么吸引你？能让你用母亲的命来换？
　　“你有能力我退位给你都行，你行吗？大秦多少百姓？疆土几何？……一个赈灾的问题就把你难住了，你当了皇帝仅仅一个县的百姓生计可能摆在你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你自己都束手无策，你让底下的人怎么帮你治理国家？他们就天生得会，就什么都办的漂漂亮亮的让你专门享受荣华富贵？他们如果不行，没有能力，百姓就活该等死？那样让你当皇帝跟让头猪坐在那个位置上有什么区别？你配吗？”
　　“你三哥今日退朝去御书房求我饶了你，他被你和你五哥陷害多少次你们自己记得清吗？为了不手足相残装了多少年傻子？连我这个亲生父亲都骗过去了！为了保你的命不惜摘了伪装，拿自己的自由保你的命！”
　　“还有你五哥，我知道他素来狠厉，没白给他起这个名字，跟你一样不是东西。可他带着亲卫跑到门口也没能狠下心杀一个人，只说是把我们绑了。他敢带亲卫入宫绝对下过决心夺位，事到临头仍然下不了决心动手弑兄弑父，如果杀我们是因为没把握；你跑到他府里送上门，他没把握杀你？他不杀你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应对的好？不说把你杀了埋了，就把你绑了藏几十年对他来说不难吧！”
　　“你真以为你能骗过他？你三哥不管动没动手，天京城确实乱了，他杀了你有一万种办法把你的死推给乱党。你的话是真是假，重要吗？如果能进的了宫门就说明朕主持大局，过来哭天抢地表忠心，说你不幸被天京城乱党杀了。如果进不了宫门他立刻回头就钻到禁军大营里伺机而动，只等看看宫里出来的是谁再作应对。你三哥若造反没成，害死你的黑锅就在你三哥头上；你三哥造反若成了，他就再打勤王的旗号夺位，把你的死还按在你三哥头上。只要没有证据是他杀了你，你死了是不是白死？”
　　“杀你有千般好，可他没杀你。他唯一意外的，就是没想到你真有胆子敢带着王间造反，真要来杀他。你的两个哥哥都顾念着兄弟情谊，都顾及着父子之情！偏偏是最受宠的你！就偏偏是都宠着的你！你想要他们的命！谁也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自己不成器！他们都有底线，你的底线呢？你也算个人？”
　　迟厉此时也低声道：我对皇位一直有贪念，现在也还有。但自从我跟你黄洛嫂子相遇之后，争位的心思慢慢也淡了。我刚跟我侍卫长说过，明年完婚之后求父皇去边关接陌元帅的班。你才十六岁，为什么不能再等几年……
　　“你在这儿现什么眼！”静妃轻轻拍了一下迟厉的头道。
　　“现在想想你与洛儿也是三殿下故意牵的线，他看出来你喜欢洛儿之后有意的创造机会让你去表现。你忘了小时候口吃不爱说话，也是他经常带你读书交际，要不然你后来遇到洛儿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白错过罢了。你是机敏，但三殿下的心胸学识肯定都在你之上。”
　　迟厉听了自己母亲的话也若有所思的在回忆。
　　静妃拿了一件厚衾给迟启搭上道：夫君莫恼了，已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与孩子们说些别的吧。有幸过了这关再教导九殿下，夫君说过了今日不拘礼数，给九殿下松绑吧，过了这关以后让萧妃妹妹好好管教。
　　“给他松绑！”
　　“爹，你说三哥能攻进来吗？”迟厉适时蹬鼻子上脸的问道。
　　“让你带守军攻天京城要多久？衷儿攻城我们会不会被抓做人质？我倒希望他跑的远远的别回来。这会儿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打仗的事儿你柒姨看着呢，帮我看看这局怎么赢。”
　　李长青也开口调侃道：师兄，别挣扎了，你们全加起来也不行。
　　王钰儿在劝淑妃这仙人球不能这么浇水。
　　侍卫长又在心里算五殿下究竟画了多少饼。
　　萧妃带着迟幽跪地谢恩，迟启看着他们唏嘘道：起来吧，别闲着，剥点松子。
　　“此间事了，我退位给厉儿，我亲自带这个逆子出去见见世面！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臣妾愿意！萧妃喜极而泣，虽然此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毕竟她和幽儿被原谅了，就比什么都好，都好，自己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迟幽的表情从狰狞到不屑到愤怒再到不敢置信。他真的没想到父皇会饶恕自己，更没想到为了保自己的命，让自己和母亲安心，甘愿退位亲自带自己和母亲出宫。
　　这场宫变一定要有人负责，一定要有人死。不然天京城受难的百姓看到自己身家性命不过是皇室的一场闹剧，皇室的信誉与威严也便彻底失去了。事败后他想过各种可能，自己饮了鸩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或者被斩首。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个才四十岁的皇帝甘愿退位来保自己和母亲的命。
　　他默默收起来刚刚藏起来的碎瓷片。柒把这些看的清清楚楚，暗暗松了口气。刚才但凡松绑之后迟幽有任何不轨的想法，自己就直接把他喉咙捅个对穿，绝对不能让迟启自己下命令杀自己的儿子。
　　“你九弟变成今天这样，我当父亲的也有责任，皇帝我当够了，你好好干。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赶紧生个孩子好好教，不然你想像我四十岁退位享清福是不可能了。”
　　迟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麻了。
　　“儿臣知错！”
　　先开口的反倒是迟幽，他在这一天里受到的冲击太大了，他需要一段时间静一静。不过他唯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现在还活着，自己的父皇还想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迟启欣慰的点点头，总算还有的救，不是死脑筋。
　　这时小柒却泼冷水道：你们是不是想的有点多？能活过下个时辰再说吧。
　　“人家在等援军，我们在等什么？等死……”小柒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瞪她。
　　迟启更是光棍儿的瞪着她道：能守住你就慢慢守，守不住我就等他们进来抹我脖子。就算咱们都死了，能逼着死都不愿意当皇帝的老三当皇帝，想想也挺有意思。
　　“师兄能别一边说话一边偷拿我的棋子吗？”
　　“没有，我提子呢，认输认输，下一盘。”
　　……
　　王间很疑惑，听到里面茶杯之类的东西碎了，还以为吵起来了，动起手了，怎么过了好一会又没动静了？
　　“王将军！王将军！外边来人了……”
　　“大惊小怪！想成事儿就要像自己就算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陌峥！是陌峥！他带人攻进来了！”
　　王间瞬间面如土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