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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李滢屏气凝神,想要听更多老爹的秘密,但老爹只在碑前引火烧了那副屏风,便离去了。

      是了,李滢忆起赵三递来的消息,佟知府今日晚间约老爹一叙。

      赵三便是那日那群擅闯桃花庄的莽汉首领,也是佟芳菲收买的打手,叹服于李滢的“未卜先知”之能,甘愿效犬马之劳。

      不多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林中黑影幢幢,仿若无数魑魅魍魉。

      这里位处焦阳山北面,接近山顶,有细细的水流声,山脚下还傍着焦阳湖,难得的是位置十分隐蔽,便是有游客上山,有密林阻隔,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到此处。

      李滢起身,衣裙早已被地面的潮气氤湿,她顾不上,只快步走到那墓碑前。

      ——阿衡之墓。
      未有落款。

      ……阿衡是谁?是男是女?
      是她某个早夭的兄弟姐妹?还是老爹微时亲朋旧故?亦或是老爹哪位红颜知己?竟从未听老爹提起过,亦从未知晓还有此处风水宝地。

      “季将军。”李滢听见自己异想天开的声音在夜色里传了出去,“可有办法打开此墓?”
      季恒一愣,“姑娘何故欲开此墓?”

      李滢其实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些事,毕竟跟从前不一样了,或许掘开这座坟墓,方能窥见一星半点缘由。

      见李滢不言语,季恒便噤声不再问,伸手打了个响指,不远处放哨的程义几步蹿上前来。

      “将军,那里有个石门,刚才那人……就是从那门里走的,有密道。”程义低声说道。
      季恒不置可否,此处位置隐蔽,若不是子安提前跟踪留下记号指路,他们未必如此顺利跟上。季恒将李滢意思重述一遍,问程义,“……可有办法?”

      “将军,这墓与寻常的墓不同,若是现在随意开挖,定会损坏结构,难以复原。”程义借着星光围着墓碑转了几圈,“我需要时间准备好工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需要多久?”季恒问。
      “明日即可。”程义拍着胸脯保证。
      李滢转身便走,语带决绝,“那便明日此时。”

      季恒突然一把拉住李滢胳膊,做了个噤声手势:“嘘——有人!”

      春衫薄,夜间湿冷,李滢一下便能感受到右侧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和灼人的温度,不合时宜地遐想起这人病弱的身躯竟这般孔武有力……人也顺着季恒的力道被拉的一起扑在了地上。

      若是在话本子里,此时她应当在季将军怀中才对……可此时她脸贴地,被喂了一嘴泥巴,季将军却眼神锐利的盯着一个方向,一副随时暴起的攻击姿态。
      李滢抽了抽嘴角……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可是黄金白玉碑。便是吸引贼人,也不奇怪。
      ……可似乎哪里不对劲?

      三人趴着许久,也未见人来,李滢也未听见其他什么声音,狐疑地看向季恒。

      季恒动了动耳朵,“人走了。”
      李滢心中的古怪之感更甚。

      三人顺着原路返回,骡车早已不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普通马车,李滢看向季恒,季恒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滢便上了马车。

      见季恒不动,回身问道:“公子不走么?”
      季恒在马车下拱手,“今日便就此别过,明日此地再会。程义,务必将九姑娘安全送回府。”

      “得令。”程义跳上车,正准备甩马鞭,听马车上的姑娘说等等。

      “公子,我还需去往另一处地方,公子不妨同行,许另有收获也未可知。”老爹去见佟知府,不知所为何事,但季恒江南之行,多半为查军中奸细,许有帮助。

      若是以往,老爹去便去,李滢不会好奇,顶多嘱咐老爹两句少饮酒多吃菜,莫要喝得醉醺醺回府。可如今,她想要一探究竟,想要知道老爹到底在做什么。

      季恒闻言便不再推辞,再次与李滢上了同一辆车。
      李滢对程义说了个地方,程义便挥鞭催马前行。

      马车虽有帘子,但挡不住风,行驶起来,李滢只觉浑身冰冷,忍不住嘶了两声,将目光投向季恒……身上的衣服。
      话本子里,公子不得脱下自己的衣裳给姑娘披上?

      可这人丝毫反应也没有,既不言语攀谈,也不动作关怀,只一味盯着窗外。
      李滢顺着季恒视线,从帘间缝隙看到不远处,漆黑的焦阳湖面上倒映着粼粼波光,是湖上画舫一排排灯笼洒下来的光,整条画舫亮如白昼。

      李滢想起半月前,她被佟芳菲推下水被迫游回岸边的事,脸色冷了几分。
      就因那次落水昏迷,她才患上妄闻之症,才有随之而来地覆天翻的变化。与她相关的每一个秘密……她都将一一求证。

      说不清,以前更好还是如今更好,只待一步步向前走,把答案交给时间来判定。
      李滢咬紧牙关,在春日夜里忍受饥寒,快忍不住时,马车路过一处医馆,里面有位神容清隽的年轻大夫。

      出来时,李滢仍是一阵恍惚。

      那大夫不过是拿寻常的胭脂水粉混着几味药粉,在脸上随意摆弄几下,就改换了肤色眉形,另换了一套窄袖男子衣袍,若不说话,整个人变的气质沉稳,与先前看起来判若两人,就是老爹迎头撞见,也未必敢认。

      季恒仍是那副蔫眉耷眼的模样,换了一身衣裳看起来像哪家没见过世面的庶子,至于程义,不需要折腾看起来也像是个车夫。
      问鲜楼。

      “看起来像酒楼的名字。没想到是花楼。”李滢看着盈盈欢声笑满楼红袖招的姑娘们,霎时间好像回到幼年之时看到家中一群姐姐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样子,有些许怀念。

      ……不知早已出嫁的七个姐姐,如今可还好?一出闺阁,竟是从未回过府了。

      从前,整个苏陵府,大概只有烟花柳巷,是女纨绔李滢从不涉足的地方。只因这世间万般女子,她想见的都已见过。

      佟启贞和李承,一个是苏陵府官场最高掌权者,一个是苏陵府财富最高掌权者,两人相见,本可在官方场合大大方方,却在夜深人静之时选在这花柳之地。

      “公子,我这问鲜楼的姑娘们,皆能叫公子们体会飘飘欲仙之感,快进来~”老鸨甩着手绢,对着季恒一脸媚笑。
      楼上的姑娘们便甩着手绢一叠声重复,“公子,快进来~快进来~”

      李滢见老鸨忽略自己独自招呼季恒,冷哼一声,正待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阵“丝丝丝”的声音传来,李滢侧头一看,不远处是赵三手下一个小弟,那人焦急地冲她摇摇头。

      嘴巴不断噘起在说着什么。
      可惜周围太吵,李滢听不见他的心声,自顾向内走去。
      季恒拉住了她。

      “别去。”有危险。
      李滢没看明白,他却是看明白了,那人的口型一直说的是“别去”。

      李滢低头,视线落在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上,隔着衣服仍能感受那般温厚。
      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了。

      不过,李滢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一身行头,此人怎的就认出了她是谁,并能如此准确的将消息传递给她?

      李滢挣开季恒紧拽的手,像是执意要逛青楼的纨绔公子哥儿,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季恒无奈跟上,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伸到背后,悄悄对候在不远处的程义打了个手势。

      老鸨将两人引到一间摆满酒菜的包房,拍了拍手,一群穿着艳丽且薄透的舞娘呼啦啦涌了进来。
      “两位公子,且慢慢欣赏,有事尽管招呼。”老鸨说着捂嘴呵呵一笑,扭着水桶腰退下,关上了门。

      舞娘有六人,腰间各自绑着小鼓,随着领舞的舞娘一声鼓响,列阵翩翩起舞,银铃撞击,鼓声相和,身段柔软,煞是撩人。
      李滢不通音律,但不妨碍她看个热闹,一边看一边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斟一杯酒,又给季恒斟了一杯。

      自从踏入这问鲜楼,季恒便一直警惕,此刻看着这鼓舞,终于发现些许端倪,这几位舞娘的眼神,除却进来时打量过他,后来便从未离开过九姑娘身上。

      纱衣、银铃、腰鼓、舞鞋,似乎浑身上下都没有藏武器的地方……可是季恒仍感觉不对劲。

      几位舞娘旋转扭动身姿,离两人越来越近。

      待李滢再次仰头饮酒之时,为首的一名舞娘率先发难,将簪在发间的银箭拔出,对准脖子插去!
      李滢顺势向后仰倒,随着椅子倒地的方向侧身一滚,就地闪避,那舞娘见一招落空,一手撑着桌子一个健步旋转翻过,转瞬又来到李滢跟前。

      季恒已经明白,这些女子皆受过训练,说是女子护卫队也不为过。只是不知为何要追杀九姑娘一个商人之女。

      季恒想归想,动作没停,一脚踢过身旁的椅子撞向那舞娘,将其与九姑娘隔开,随后一跃上前将人护在身后,那群舞娘齐齐拔下头上银箭横握手中,蓄势待发形成对峙。

      “想不到,这花楼里的姐姐们竟都是练家子。”李滢感慨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椅子扶正,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随后问季恒。
      “公子,可能应付?”

      季恒回头冲李滢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尚可。”
      李滢趁机给季恒使了个眼色,也不知他看懂没有。

      几位舞娘闻言齐齐出手,攻向季恒,季恒将餐桌掀翻阻拦,随后拎起一把椅子舞的虎虎生威,将李滢护的密不透风。
      想不到季将军干起架来一点都不像看起来那么谦和有礼,反而杀伐果断丝毫不怜香惜玉,女人也照砸不误呀,啧啧啧。

      李滢手里竟还拎着酒壶,往嘴里倒一点,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比话本子里描述的场景精彩多了。

      几个舞娘素日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本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病秧子,没想到是个硬茬,看着身后几个姐妹接连倒下,为首的舞娘被激发了怒气,爆发力瞬间增强,竟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出来,原是藏在绑鼓的绫缎之中。

      季恒手持的椅子被砸的四分五裂,只剩一条椅子腿还在手中,被那软剑削成木屑簌簌落下。
      好锋利的剑!

      季恒怕剑气伤了李滢,便喝道:“退后一点!”
      李滢却丝毫不动,不仅不动,还扯了季恒一下,就是这一扯,季恒身形不稳,被那舞娘将软剑逼到了脖颈之间。

      “你输了!”那舞娘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开口,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
      季恒脸色难看不置一词。

      那舞娘却哈哈一笑,高声道,“主子,人已擒获。”
      包房的门开了。

      问鲜楼老鸨领着一位蒙着面纱身段玲珑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进门后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一地狼藉,伸手捂住鼻端。

      老鸨赶忙将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喊起来,自己也亲自收拾,不一会儿处理干净,出门前,还端了把椅子放在那女子身后。

      待包房的门重新合上,那女子扯下面纱,语气嘲讽,“又见面了,李九姑娘。”
      李滢嗤笑一声,“果然是你,佟芳菲。”

      平心而论,佟芳菲长相极佳,笑起来媚眼如丝,狠起来眼神如刀,是个蛇蝎美人。
      佟芳菲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这种蠢话,人命都已经拿捏在自己手上,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只说自己想说的,“整个苏陵府都知道,李九姑娘是李大善人的掌上明珠,是你爹积德行善半辈子的老来女,平日里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竟还被称为什么江南第一美女……简直可笑。”

      李滢噗嗤一笑,“你在意这个?不如这名号送你如何?”
      佟芳菲挺直腰杆,“本就该是我的。你岂能配?”

      李滢便附和,“说得对,你配你配。”
      “休要贫嘴。”佟芳菲将双腿交叠,理了一下衣裙,靠在椅背上,“上次去你庄子上,你曾说,整个苏陵府三成的赋税都是由你李家缴纳的,由此来提醒我,不可动你,动了你,就是动了李府,动了李府,就是动了我爹的官位。”

      李滢点头,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佟芳菲笑了,是那种居高临下看可怜之人的笑意,“你可知,你爹是如何对我爹说的?”

      李滢持酒壶的手顿住,神色不明地问,“他如何说?”
      “你爹说,‘不过一女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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