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序》芊成

3、第三章 寄人篱下

　　阿房初到政的“家”时是一个太阳正红的中午，那是山脚下丛林里一个隐蔽的小院落。院子里鸡犬相闻，茅草屋檐下炊烟袅袅。“娘，我回来了。”政大喊，院中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阿政回来啦。”他三步两步小跑进了院子。“娘，你看，我带了一人回来。”他开心的指给母亲，房静观察着这里，跟在后面进了院落。妇人盯着她，未显现出一丝高兴的神情，打量了一番，似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戒备，“她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儿子落下悬崖，是她相救。”政怕说多了母亲听不懂还起疑，就不好收留她了。于是就长话短说。“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想既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便收留她吧。母亲意下如何？”妇人一听到儿子落下悬崖，关切“阿政怎会落下悬崖？”“儿子在悬崖看到一株及其美丽的花，想采回来给母亲，花没采到，却失足坠崖。”政有些失望，“傻孩子，采什么花，你平安才是我最开心的。”夫人责备着政，“母亲，那她？”政想知道母亲的意思，“她……孩子，若是往昔，你身边有十个八个伺候的人，你随便再到哪里领来一个人伺候你，我都没什么说辞。可是我们现下的处境已经是自身难保，多一个人便多了引人发现的风险，我们如今也不需要人伺候。”“母亲，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并非想让她伺候。”政更为难了，“那你还想给她饭吃？”赵姬不懂儿子何意，“我们如今养活自己都难，多一个人怎么养的起？”“母亲不觉得她无家可归和我们同病相怜么？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可以帮我们忙的。”政不想母亲赶她走，“更让我担心的是，你可了解她的来历？”赵姬小声对政说：“母亲放心，她的来历绝对放心。这个阿政清楚得很。”政保证着，一脸坚定。“她要是离开我们，都不知怎么活下去。”“既然如此，好吧，就让她留下来。”妇人见政如此，犹豫了一会只得同意。
　　听母亲同意让房静留下来，政松了口气，“你跟我来吧”，他叫阿房进了茅草屋，拿了件母亲的长衫递给她“穿上吧，你大概不知，在我们这里，只有出卖皮相的人，才会袒露肌肤。”他转过脸去，她看了看自己：一件坎肩连衣裙，胳膊腿全露在外面。反应过来，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是不允许女人如此穿的。一把扯过衣服，套在外面，刚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我回来了”一声浑厚的男子喊声，从院子外传来，房静心想大概是这家的男主人，“是你爹回来了吗？”她问道，半晌没听到回答，她这才发现政的脸色很难看，”他只是个我家的下人。”政一脸愤恨，“要不是我们现在处境艰难，我早杀了他，留不到今日。”听他说杀人，也不像闹着玩，房静才觉得这是个杀伐果决的男孩子。他想这个男人定是和政有很深的过节以至于他想置他于死地，不过究竟是什么过节呢？一个下人又会怎样将主子得罪的想痛下杀手，却又相依为命？难道古代杀人如此随意么，真是个人命不值钱的年代啊。也对，七国纷争，战乱频繁，人命入草芥，死伤乃常事。这个时代刚走出奴隶制社会不久，奴隶的性命并不值多少钱，都是任由主子处置。能养起奴隶，这个政或许并不像看到的这样穷苦人家出生。而这个奴隶能如此大摇大摆，大概也是欺侮他们孤儿寡母。不过不知政说的是否是气话呢，阿房看看政，一脸疑惑。难不成他是个落难的贵族，她小心问“你们家有几口人？”他回答的很犹豫“一言难尽，不过如你所见，现下只有我和母亲并这个下人在此处生活。”听他的口气，似乎不太愿意提起，有难言之隐，那他究竟是哪里人呢？看这里如此简陋也不像长期住过人。看上去他们来此并不久。只有他们三人，他们是来此逃避什么呢？政不多说一句，阿房也不好再问，好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过些天熟悉了自然就知道了。这方圆几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己暂时只能暂住在这家人，既来之则安之，先住几天再看。阿房也不急于这一时了解他们。
　　“我换好了，我们出去吧。”房静说了声，政叮嘱她“那个人你最好不要搭理，是个泼皮无赖。他若敢打你的主义，你就告诉我，我定不会让他好过。”房静这才听出那个下人品有问题，可能常欺侮这母子两。“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提醒。”房静对政报以安慰的一笑。出了草屋，只见一个粗犷高大的男人提着几只野鸡，还有一只兔子，在灶台间忙的团团转，“今天运气好，猎得这些鸡兔，晚上我们有肉吃了，”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一边帮妇人添柴又打水，拿着刀准备处理野鸡和兔子，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妇人也不排斥，开心的乘着饭说：“先别弄了，过来吃饭吧。”两人像夫妻一般，只有政恨恨地在远处看着，房静再次怀疑政说的是真是假了。
　　妇人一望见了政，喊他“阿政，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吃饭。”政看了看房静，走上前去断了一碗饭先递给了她，妇人脸色变得似乎有点微妙但转瞬即逝，马上又递给了政一碗。“嫪毐，快来吃吧，饭都要凉了。”妇人喊那男人，房静这才得知这个男人叫嫪毐，好难听的名字。房静打量了一番，觉得他身上还确实有点男子汉的气概，有吸引女性的地方。虽说胡子拉碴的有点粗犷，但五官棱角分明，只是缺少打理。打扮一下说不定是个帅哥，且身高也是他的一大优势。跟这妇人还挺般配的，两人都挺漂亮，要说政眉清目秀的是他俩生的，她也信。正想着，嫪毐过来了。他瞅见房静，又看了一眼满是敌意的政，也不在意，打哈哈似的说：“呦，今天家里来了客。”实际上对房静却戒备的打量了一番。“她是阿政拣来的。”赵姬给嫪毐递了个眼神，嫪毐端了饭，知道政的事自己向来不好问，但事关三个人的生死，对任何生人都不得不小心，必须搞清楚，也明白了妇人的眼神是说要他不要插手此事，自己慢慢盘问了解。便道：“阿政拣来的就跟着阿政吧。”房静看他不问自己就埋头吃饭，折腾半天自己又累又饿。刚扒了一口饭，就被噎着了，政忙拍了拍她的背，递过去水。房静喝了水好些了，再来夹菜时愣住了，陶盘里只有绿油油的水煮过的野草。她尝了一口，真是满嘴原汁原味的“草香”啊。算了吧，还是吃米。不一会儿就刨完了一碗米，打了个饱嗝。妇人看了，脸色有点不自然。
　　就在这个小院落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同时，秦国王宫，太子夫人华阳夫人正在午睡，梦里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身着玄袍手执名剑干将在天空中睥睨七国。华阳夫人想看清楚那人模样怎奈隔得太远。越发想看清，越发清醒，不一会就睡醒了。悠悠转醒，她才反应过来，未来能执干将的除了她的丈夫安国君外就是儿子子楚了，但看着那人，并不像这两人，莫非是其孙子？还是另有其人？子楚之位不是已经稳固了吗，还会有谁？疑惑重重间想起了当日认子的情形。
　　“宣子楚觐见！”异人身着楚服一身楚人打扮，唱着楚国的民谣缓缓走进了华阳夫人寝殿，华阳夫人端坐正中，下首坐着华阳夫人的弟弟和姐姐，三人看着子楚的举止不住满意的点头，三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子楚一番。民谣唱毕子楚也走到了华阳夫人面前，“儿臣子楚拜见母亲大人。”行了大礼，伏地跪拜。“我儿快快请起。”华阳夫人见子楚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甚为满意，原以为夏姬一个不受宠的女人没什么教养，况异人早早赴赵为质是上不了台面的，还有些隐隐担忧，谁成想异人如此品质。孺子可教，将来自己指点一二，自是前途无量，现下已有大有作为之势，自己如今提点了他，自是居功至伟。“我儿近前来，母亲细细看看。”华阳夫人招手示意子楚上前，子楚跪地前行至华阳夫人跟前，“我儿在赵国受苦了，你看看这番瘦弱。”本来子楚在赵国吃不好穿不暖，这些年身体就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出，好在如今吕不韦接济才养出来了些风骨不至于太过骨瘦如柴，整个人有了精神气，原来有的贵族底子也显现了出来。加上子楚这个人好读书，也好关心国事风度自然有些与众不同。
　　“多谢母亲关心，我大秦男儿当有所担当，纵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亦无怨无悔。儿臣不过是在赵国为质，算不得苦。”子楚一番言论，令坐上的三人刮目相看“赵国不过到底是亏待你了，母亲想得到你吃的苦，我儿不愧为赢氏后人。难怪吕先生说我儿在赵国有好名声呢。”华阳夫人夸赞道。“妹妹可别忘了吕先生还在殿外候着呢。”华阳夫人的姐姐提醒，“哦，对对，快宣吕先生进殿。”华阳夫人这才想起这件事的策划者吕不韦，真是慧眼识珠，心中如此想。“臣吕不韦拜见大秦太子夫人。”吕不韦觐见，坐上这三人早就领教过吕不韦的口才，自是欣赏，如今有子楚加持更是器重。这出大戏的所有当事人算是齐聚华阳夫人寝宫了。殿中各人各有各的打算，一本账都算的清清楚楚。
　　华阳夫人荣宠半生却无所出，这一直是其心病，这些年求神问卜，还吃了各种药都没有什么动静。这一拖就拖得时间有点长，好在安国君对华阳夫人倒是几十年如一日，荣宠如初。但华阳夫人心中怎安？吕不韦倒是个开良方的好郎中，而异人就是那剂特效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偏偏没人想到？只因安国君子嗣众多，后继有人，谁都没往哪方面想。如今华阳夫人和吕不韦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一拍即合，这还要归功于异人的母亲夏姬不受宠，异人又没有什么根基，否则但凡有些门道的都不会有异人如此好运。华阳夫人认为异人母子是好拿捏的，自己待她们不薄，自然会换来他们的好，思来想去，觉得稳妥，才答应了过继。
　　至于说华阳夫人的姐姐和弟弟，说他们不为华阳夫人好是不可能的，不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好也是不可能的，但最终让他们接见吕不韦并且引荐给华阳夫人，看的还是钱的面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箭双雕的买卖这回他们不亏。当日吕不韦去拜见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却吃了闭门羹，好在华阳夫人的姐姐倒是对男人来者不拒，早就听闻吕大商人大名，久仰之，这才有了金钱的用武之地。不过三人都对吕不韦这个布局者刮目相看，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大商人。“我儿这一路听说来的不容易，尤其是赵国不太平？” 华阳夫人拉着子楚的手关切地问，“是有些波折，不过吕先生人缘颇好，一路多亏了他逢凶化吉。”子楚坦诚，吕不韦忙推辞着说：“还是公子大名在外，一路愿为公子效劳者颇多。这才遇难呈祥。顺利到达秦国。”“这样啊，我儿真真受苦了，如今回国了就不必担心，且在我这里先安心住些日子，我打发些伶俐些的人伺候你。待正式受封了，有了自己的府第，你再挪动。”华阳夫人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不就是想把异人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多谢母亲替儿子想的如此周到。儿臣在赵国的时候就日夜思念母亲，如今回国了，终于有机会尽孝膝下，儿臣心中高兴。只盼着日日在母亲跟前孝敬。”说着还抹起了泪来。看着旁观者还以为这对是亲母子呢。华阳夫人也不傻，异人都没在夏姬跟前尽孝，倒一心跟着自己尽孝，自己还真有那么些感动呢。不错，很懂事。也装模作样抹了抹眼泪，“我儿快别这么说，让我这个老母亲为我儿在赵国受的苦难过呢。这几天要见你父亲，可不能让他看到你这个憔悴样子，他要心疼了。”“儿臣仅尊母命。”子楚知趣地停止“演戏”，“退下吧，我也乏了。”华阳夫人揉着太阳穴，“是”子楚和吕不韦退出，只留下华阳夫人姐弟，估计合计着子楚和吕不韦的表现呢，吕不韦认为子楚表现不错，自己也发挥正常，其余都是次要的，就静待册封了。这几天秦国的贵族不会波澜不惊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多少人要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