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序》芊成

2、第二章 他的到最后

　　“陛下驾到”随着一声十分有力道且嘹亮的声音从夯土台的台阶下传来，原来喧闹嘈杂的工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四下里忙的热火朝天的人都无声无锡的放下手里的活，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此时台阶上皇帝一袭黑色绣龙纹长长袍，如从夜幕上裁下般光滑明亮，贵气逼人威严肃穆。虽说已经年愈四十，但面容却依旧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一丝皱纹。若说他的母亲除了留给他耻辱外唯一留下的便是这姣好的面容了。美丽的人总是老的慢，养尊处优又让他保养的很好。台阶似乎高得没完没了。一阶一阶拾级而上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到一种向往着什么的快乐。虽然脸上没有彰显出笑容，但眉眼间还是掩饰不住地急切。急切的谈看一份礼物的神情。脚下也走的轻快稳健。周围簇拥着的一群人和一如往常。
　　就在众人上到了最后几阶的时候，皇帝却停下了脚步，眼神瞬息间充满了失望。眼前是刚刚建好的大殿，巍峨雄伟。众人心中忐忑，大气都不敢出。气氛恐怖空气似乎要凝结了。所有人像是提前上了断头台，只等刽子手手起刀落般等着皇帝发火。皇帝定定的看了大殿许久，面无表情，才开口：“丞相这便是高耸透云霄，可请神仙下凡，助人长生不老。可容纳千万人之广厦？”李斯偷偷瞄了一眼皇帝，深知天子之怒不形于色，然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到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盘算着，当日自己在朝堂上夸下海口，极尽溢美之词，力排众议揽下这个工程，正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得皇帝首肯。为今之计又要凭着张嘴了。他向来对自己的舌头有信心。但此时的情形还是令他心虚。平复下紧张故作镇定，回到：“陛下，此仅仅为阿房宫的前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仗，上可以坐万人。高十余仗，已经是能工巧匠能造之极限。正与陛下九五之尊皇帝尊贵之极相应。”皇帝毕竟老了最吃吹捧这一套。
　　他稍稍释怀：“好一个天下之极九五之尊。那寡人且去看看是否果真如丞相所言。”进了殿令其他人在外侯着。赵高给李斯悄悄的递了句话“陛下近来愈发思念那位了，连进膳都在观瞻哪位的衣容。”李斯会意，小心点的点了点头。
　　一幕幕如走马灯，在皇帝的眼前转过，他愈发地想她。“还不够高。”他近乎疯狂的自言自语，“丞相何在？”李斯立刻进了殿，“你可知罪？”李斯汗如雨下，“陛下，臣自知犯了欺君之罪，不该夸下海口，万死难辞，但这实乃极限了。不能再高了。臣便是死也无他法了。”李斯自知皇帝心思一门只为见一人，但也不敢说破，皇帝最忌讳别人猜透自己的心思。“如此无能，朕要你何用，你要死便准了。”皇帝此时像一个炮仗，一点就会爆。赵高见势不妙，冒死为李斯出头“陛下，丞相虽主持工程，实则也是一个外行。此等通天工事还需高人指点方得圆满。奴听闻有方士徐福，善于通感天地，或许他有本事助丞相一臂之力。”“徐福，他在何处？速速给朕招来。”皇帝眼里似乎谁都没有了，也不管长跪不起的李斯，径直下了台阶登上了车。赵高这才打发小太监向李斯传话：“陛下口谕，丞相不必死了，且将天下之奇人方士寻来，将功补过。”李斯接了旨意抹了抹额头的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太监又凑近他低声：“大监说了，今日之事，丞相定要记得，休得再触怒龙颜。”李斯谢过，他深知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触怒龙颜，而是记得，记得自己欠赵高一个大人情。
　　秦人的办事效率与其天下无敌的军队一样迅急。很快，方士徐福便被请到了秦宫。经过了阿房宫的失望打击，皇帝的精神沮丧，身体的亏空显现，脾气更加暴躁了，侍从们都小心翼翼。徐福一来却干了件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
　　“臣听闻，陛下所建之阿房宫前殿已竣工，陛下却不满其高度，这才将臣招来。陛下想建高耸入云之广厦，臣却是个不善此道的方士。”徐福在大殿之上丝毫无畏惧，赵高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徐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是说好体陛下分忧自有妙计的，怎么一上来就撂挑子拆台，这不是找死么。还拉个垫背的赵高。皇帝看着赵高：“既不善此道来此作甚，何不早早说明。你可知此时才说就犯了欺君之罪？”徐福安如泰山，面不改色：“臣是来劝陛下放弃营建阿房宫。陛下可知营建此等规模的宫室，从古至今只有一人成功。”皇帝阅人无数，如徐福这般从容淡定者实属罕见，想来是有真本事的，对他来了兴致“哦，如今建成了，便不再只有一人。不过朕很想知道这上一个建成的人。”“商纣王！”徐福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纣王为讨妲己欢心所建之鹿台便是高耸入云，手可摘星。”“大胆，你竟将朕与亡国之君相提并论。你对敢在君王之前口出狂言的上一个人的下场应该也知道吧。来呀，拉出去。在殿外给他用炮烙之刑。你既将朕说的如此不堪，那朕索性也开开眼，见识见识纣王的炮烙之刑是怎样。”皇帝显然被触怒了，感情这厮既不懂营建之法，却跑来嘲笑皇帝。
　　“臣早知此言一出便是此等结局，不过臣此来并非为了指责陛下。陛下，忠言逆耳，臣此来实乃为陛下分忧。而分忧之法必先经此逆耳劝说。如若陛下因此杀了臣，臣实在很遗憾。大功未成身先死。陛下若是不知臣之策，真真可惜。可惜呀可惜。”徐福说的坦坦然，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究竟何策，险些用人的性命为引子？皇帝这才消了些许怒气，“那好，留你小命一时，你且说说何策？”“纣王修建鹿台，不过也是为了寻仙得道，却用错了法子，终至身死亡国。若他用臣之计策或保全一切。只可惜彼时还未有人发现此策。臣所说之策需三千童男童女为使。”徐福至此开始详述自己求仙之法，皇帝追问：“三千童男童女为使，何往？”“臣幼时在海上捕鱼，一次出海偶然有幸，目睹海市。后进入海市与其中人物相处几日，得其实情。原来海上有三座仙山，蓬莱、瀛洲、方丈。此三座山乃上天的入口，上面所住之人皆为仙人。仙人告诉臣，寻常高楼是触不到上天的仙境的。三座仙山的天门也不是时时开着的，开启此仙山之门需三千童男童女以纯净之躯以身作梯，方登的到上天之门。”皇帝听了急切的问：“天上可是高楼林立，夜如白昼，灯火通明？”“请陛下恕罪，臣实不知天上如何，臣没有三千童男童女，自是无法上天的。不过听仙山上的人说似乎如此。”皇帝静默了，赵高自知皇帝的心思，“陛下何不先拨三千童男童女让徐福去探个究竟。待其归来再作打算。”皇帝叫人拿过一幅画，“朕给你三千童男童女，你且先替朕探探路。你此去，先寻这画中人，告诉她，”皇帝顿了顿似是碍于自尊不便出口，“盼她归来。若她不便，那朕会去找她。一定要等着朕。”徐福不喜不悲，“臣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定当不辱使命。”后来当他随着病情加重，知道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心心念念的徐福却始终没来时。他命人将这张画挂于床前，心想着，或许死了便能到仙山。皇帝如此信任徐福，被他说动并非徐福有多能耐，这其中更多的是皇帝自己也经历过山市蜃景这种事。那是很久以前了，在他幼时，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兴建阿房宫，本是因咸阳人口众多，先王得宫廷狭小，以满足不了但是得天下统治者。皇帝和众臣都有新心为此事，只是关于宫殿的规模尚有些小争论：李斯之一是要大兴土木，大修大建。集天下之力，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宏大皇宫，以确保赢氏帝王千秋万代之需。众臣之意思是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天下初定不宜劳民伤财，宫室自是要建的雄伟庄严，以彰显王族之贵。但不可铺张浪费，过于奢侈。李斯力排众议，做了件锦上添花之事。他向皇帝进言：“为保我大秦国祚绵延，千秋万代。宫中正殿定要高耸入云，可请神仙下凡，祝陛下长生不老。”皇帝一听说到自己心坎上了。正想着长生不老寻仙问道，为那一人竭尽所能。若此殿能如此，自己真真在无所求。当即做出决断：就照丞相的意思办。
　　如今听汇报：正殿已完工。皇帝希望满满迫不及待的来看了。皇帝再大殿中游走，心里充满了失望。他想起她神情飞扬的向他讲述她的家乡高楼大厦好几百层，看行人如蚂蚁。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那时他还在赵国。
　　皇帝在大殿中徘徊许久耳畔浮现出她声音：“原以为你会把我忘了想不到你竟然想我想了那么久。”“阿房，是你么？”他四处找寻她的踪迹，回想起了她的离开“你拥有天下，而我只拥有你，何其有幸，何其不幸。天若无情，为何让你我相遇。天若有情，为何不让你我相守？”她声嘶力竭的喊着，最终消失在天际。“倾天下之力，我也要遍寻到时光的秘密，我们终将会再见面的！等我！” 他自言自语。只盼万里江山能换你回眸一笑。
　　皇帝从大殿出来，眼神坚毅“从今天开始皇陵停工把所有的人调这里营建宫室。”一声令下，李斯窃喜，抚了抚头上的汗。
　　这些年皇帝本来就迷信神仙之道，追求长生不老。请了不少方士，炼制仙丹不老药。自从阿房宫回来后，性情更是大变，连朝会见大臣等都能免则免了。每天只专注于寻仙问道。
　　一日皇帝吃了药，心情颇好，问赵高“徐福率领数千童男童女到海中寻找仙人，可有音信？”赵高为难怕说错话惹皇帝发怒，思来想去，编了套说辞“徐福走了这好些年，听闻是仙山上的神仙得知陛下的一番苦心遂收下了这童男童女并徐福。”皇帝听了吃惊“仙人将他们都收下了？那可曾见到阿房？”赵高“陛下，贵人自是只有陛下才见得的，寻常人即便去了仙山，也怕是无缘想见的。”皇帝听了当下便决定巡幸天下，亲自去趟仙山。
　　没成想，仙山没上的去却生病了。皇帝厌恶说死，群臣没有人敢提到死的事情。随着病情不断加重，他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知道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心中想着，或许死了便能到达仙山，最后要做的事就是记住阿房。他命人将阿房的画像挂在了床前，望着这张像，他眼中渐渐浮现出她的身影，追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