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于回魂夜》岛岛鸟

4、侵蚀：主角是谁2

　　“你好像完全不惊讶。”【十号拥护者】说。

　　“这不是恐怖无限流小说的常见开头吗。”【飞天猫猫头】说。

　　“是这么讲没错。但小说只是小说，不是吗？”

　　【飞天猫猫头】的拇指搭到下颌，食指撑住脸颊，沉吟片刻，歪点头：“太常见了。”怕自己的话引起误解，她又补充道：“看过太多这样的故事，想象过太多次它发生时自己的反应，当它真正发生在现实里时，那感觉更像是……所有的惊讶、恐惧、茫然都已经发生过了。”

　　【十号拥护者】没有表情，【飞天猫猫头】无法确认她是否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先看我们的资料卡，然后我们交换个人技能的信息。” 【十号拥护者】把话题转回到游戏上，她的手搭在左腰侧刀的刀柄上，手指把蓝色刀穗绕了一圈又一圈。

　　那是柄白底山云蓝纹的唐制横刀，【飞天猫猫头】认得它，它是Zero-G去年春季限时累充活动的奖励，名为水柳。右腰那柄黑底奎龙金纹缠祥云银纹唐制横刀是某个赛季的榜前三奖励，人世三毒贪嗔痴，这柄是其中的哪柄来着？

　　“大鬼战很快就会来。你应该知道的，侵蚀没有玩家对抗的部分。”【十号拥护者】说。

　　从队伍列表点进【十号拥护者】的属性数值面板，【飞天猫猫头】忍不住在心中扶额叹气，虚拟现实游戏开场的恐怖无限流已经够俗套，还搞这种强度超标的金手指。恐怖无限流爽文早三四十年前就已经是网文菜市场上论斤卖的烂白菜了。如果这真的是一本小说的话，那这本小说的作者可真是个缺乏创造力和趣味的无聊家伙。

　　【十号拥护者】的属性数值，光是主加点速度、力量、暴击率和体力这四项的数值和就已经超过总属性点上限。

　　Zero-G游戏通过升级获得属性点数，玩家可自主分配属性点数，满级能获得的属性点总数固定。装备不提供增益。可以选择加点的属性共二十一个，按特性分为四大类：

　　——————Zero-G——————
　　攻击属性(力量、法力、暴击率、速度、体力）
　　防护属性（物抗、法抗、寒抗、热抗、毒抗、恢复力、生命值）
　　感官属性（目力、听力、嗅觉）
　　天命属性（吉运、和平、凶煞、灵光、混沌、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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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的个人技能里有属性增益技能，”【十号拥护者】说，“我带的三个个人技能是屠神者、一剑破玄机和影行，其中屠神者以增加体力消耗为代价，双手武器时提供力量增益，单手武器时提供速度增益。”

　　这三个都是竞技场常见技能，【飞天猫猫头】对它们并不陌生。

　　放下搭在刀上的手后，【十号拥护者】资料卡上的速度属性数值便马衰退，她的技能主加点实际顺序为力量>体力>暴击率，是经典的以攻代防的武力派属性点分配方式。

　　【飞天猫猫头】正要查看另外两名队友的资料卡，红色的提示框弹出来打断她。

　　————系统消息————
　　你已经进入大鬼【壵噃漤氼廏】的领域内，它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你，请小心行事，不要惊扰到它。
　　————————————

　　有金属床架晃动、笑声、哭声的声响从对面宿舍传来。【飞天猫猫头】庆幸地心想，还好她早几分钟，否则就该直接暴毙了。

　　【十号拥护者】拔出两把唐刀，经过九个轮回，她有信心独自解决大鬼。但为保证更稳重地完成本次轮回，她回头对【飞天猫猫头】说：“给大鬼加个控制。”

　　忽然间狂风灌过走廊，将【飞天猫猫头】与【十号拥护者】冲散开，【飞天猫猫头】被推回门内，两扇相对而望的宿舍门同时被风关上。【飞天猫猫头】用身体的重量去撞门，也不知道是她的角色力量值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门岿然不动，仿佛走廊已被填成加厚实心水泥墙。

　　“十号，我被关在原地了。”她大喊道，然后将耳朵贴到门面上。没有回应，只有猎猎风声。

　　不作它想，她召出武器判官笔，迅速地写下一句控制技能，“瀚海阑干百丈冰”，朝门外的空间挥去。笔头微微下沉，有触物感，说明对面关大鬼的那间宿舍没有特殊结界保护，她给的控制技能成功击中敌方目标。

　　她再次朝门外大喊道：“十号你没事吧？”

　　依然没有回应。她查看右侧队伍列表，【十号拥护者】的血条正在快速地上下浮动。系统面板因新的队伍聊天消息而震动不停，但她没有时间去查看。

　　大鬼来得太快，【十号拥护者】还没来得告诉她终战大鬼都有哪些技能。

　　后槽牙焦虑地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轻微的疼痛使她放弃继续施加控制技能的想法，转而写下一个净化技能。“揽彼造化力，持为我神通”。这个技能会对单个加持对象清除负面效果，并提供1秒无敌状态。

　　如铅球般被掷出的【十号拥护者】砸穿两道门飞出撞到【飞天猫猫头】身上。【飞天猫猫头】张开手臂抱住【十号拥护者】，被惯性带得后退几步，但很快稳住双脚。

　　大鬼从对面的浓稠黑暗中浮出，它发出抽气般的笑声，也发出哀怨的啜泣声。它有着女人的身体和五张脸，但它的五张脸既不像哪吒的三头六臂般各自有独立的骨头依凭，也不像湿婆三面像般在一颗头上分立多面各司其职，它的五张脸混乱地拥挤在原本只放得下一张脸的地方。占据最大面积的是一张皱巴巴的新生婴孩的脸，它位于最上方额头的位置。另外四张脸被排挤到下巴和脖子上，忽大忽小忽上忽下。遍布周身的金色符文发出灼烧的滋滋声，烙进它的皮肉里。

　　————系统消息————
　　大鬼【壵噃漤氼廏】已经注意到你。
　　————————————

　　“不要看它。”【十号拥护者】抬手去遮【飞天猫猫头】的眼。

　　可为时已晚，【飞天猫猫头】已经对上婴孩脸的眼睛，进入僵硬状态。【十号拥护者】翻身而起，抓住【飞天猫猫头】的衣领把他提起，半扛半拖地拉着他朝阳台方向跑去，撞碎玻璃往楼下跳。落地后，【十号拥护者】立马对自己和【飞天猫猫头】使用<小药片>以驱散伤害和疼痛。

　　【十号拥护者】把左手的黑金唐刀收回刀鞘中，<屠神者>的被动技能从力量增益切换到速度增益。

　　大鬼并非她们先前所以为的程序式无理智怪物，它一直在等待她们分开。但大鬼隐藏起第五张脸，故意示弱，耐心地蛰伏九个轮回之久，这种迂回的谋划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大鬼没有以一敌四的把握，它在一定程度上依然受到游戏设定的束缚。

　　被暴力拆下来床架金属杆从斜上方笔直地朝她们飞来。

　　大鬼造成的僵硬状态会持续两分钟，【飞天猫猫头】刚进过濒死状态没多久，【十号拥护者】身上只有小药片，没有还魂丹，再进入濒死状态的话……【蓝色斯凯】的脸浮现在【十号拥护者】的眼前，她已经下过决心，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如果刚刚没有【飞天猫猫头】给她的净化技能，她已经在宿舍里被大鬼杀死了……

　　顾虑【飞天猫猫头】的安危，【十号拥护者】不敢应战，只能边躲避从天而降的金属杆，边全速向另外两个队友的方向跑去。她的属性点分配和个人技能都是为进攻而准备，当把后背暴露给敌人时，她就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处境。

　　金属杆贯穿【十号拥护者】的小腿，把她钉到地上，她跪倒在地，【飞天猫猫头】随惯性从她肩上摔出去。又一根金属杆贯穿【十号拥护者】的右肩胛骨，没入地面。金属杆造成的伤害数值不高，但它们造成的疼痛感相当强烈，肩胛骨的碎裂也使她的右手无法动作。【十号拥护者】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她应该先砍断深深没入地面的金属杆，让自己别继续当个死靶，然后她要把金属杆拔出来，否则<小药片>会把金属杆黏合进她的肉里，或者就这样做，让<小药片>把金属杆黏合进她的肉里，暂时地麻痹掉疼痛，等过后再把它们挖出来，可是身体恐惧更庞大的疼痛，无法行动。【十号拥护者】对自己软弱的意志感到深深的憎恶。

　　【飞天猫猫头】看着【十号拥护者】在疼痛中扭曲的脸，在聊天框里打下，其实你就算不救我也是可以的。她没能将这句话发送出去，因为一个铁皮衣柜砸下，红色的濒死倒计时二十秒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怎么会被衣柜砸死呢，又没有多高的伤害，【飞天猫猫头】想要低头查看情况，动不了头，因为几分钟前才有过相同的经历，所以知道是头又离开了脖子。大鬼已经从高处跃下，它踩在铁皮柜上，八根既像是蜘蛛腿又像是镰刀的巨大骨刺从后背伸展出来，上面还沾着她的血，那张婴儿的脸用黑亮的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的脸，发出快乐的笑声。

　　濒死状态的二十秒倒计时结束后，【飞天猫猫头】的视野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她成为了大鬼脸上的第六张脸。金色文字烙烫着大鬼的皮肤，而现在大鬼的皮肤就是她的皮肤。她痛叫着。她是一张疼痛的脸。

　　大鬼身上原本的脸也都发出痛苦的叫喊声，她的痛苦使它们痛苦。有血和眼泪滑进她的嘴里，尝起来是铁锈和鱼鳞的味道。

　　有什么东西从内部靠近她的眼球，那条舌头几乎是舔着她的眼球，微若蚊鸣地说：“秦是秦始皇的秦，真是真实的真，澈是清澈的澈。”

　　这句话没含义，只是她机缘巧合下从字典里翻出的三个字所凑成的暗号。在她最近刚构思出来的故事里，失去身体的主角穿梭于不同时间的不同身体之中，为了确保自己能够认出不同身体里的自己，主角为自己设定下这样一句暗号。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故事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