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怨》鹿蜀七禾

35、沂城

　　“魏伯伯您多保重，那些药人百姓便拜托您跟至空道长了。”

　　“放心罢茉枝，路上照顾好小郡主，自己也要多保重。”

　　温娮整理好行囊正往村口走来，“你们二人也要去淮京？”

　　她见老八和十三皆背着包袱启程的模样，不禁问道。

　　十三抱怨道：“是啊，某人先前说了，戏要演全才好看，这人又杀不了，不得一直跟着。”

　　温娮闻此，把目光落在了萧熠珩身上，见他沉默不语，她又将目光移向对面站定的至空道长，心下了然。

　　这两人之间隔阂依旧，想必萧熠珩也未去同至空道长告别吧，也罢，他们之间的事，未知全貌，不宜插手，况且，她与其担心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不如多思量思量她自己回京后要处理的那些麻烦。

　　“走了，茉枝。”

　　“好嘞小姐。”

　　几人牵着马离去，日光洒在几人身后，更衬得茫茫雪景宛若仙境般缥缈无尘。

　　待他们身影全然消逝在眼前，魏徵喃喃道：“但愿小郡主，得偿所愿。”

　　随着时光推移，众人踏过山川，漫过河流，领略各处壮美风景，见过一路风土人情，感受到了短暂的宁静与美好，这一切让他们得以暂时忘却生活中的忧愁、怨愤与迷茫。

　　半月过后，一辆马车徐徐驶入沂城。

　　马车内女子掀起车帘浏览街景，声音有些疲惫道：“终于到沂城了，这些天快马赶路我全身都快散架了。”

　　温娮睨着帘子一角，道：“等会入了客栈好生歇息，明日还得继续赶路。”

　　“知道了小姐。”

　　“诶，”马车外，十三极不情愿道：“你有什么好诉苦的，我才是最应当诉苦的人。”

　　他埋怨道：“凭什么是我来赶马车，让我当车夫，老子好歹也是浮影阁排的上号的杀手！”

　　茉枝撩开门帘一角，揶揄道：“就凭你抽签输了，谁让你手气如此不好，要怪便只能怪你自己。”

　　“你！”十三肚子里憋着一股子气，“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茉枝正欲再呛他一句，只听温娮道：“我们到了。”

　　众人进了客栈，请掌柜的开了几间上房，便各自入房间简单收拾了一番。

　　茉枝一入房门便倒在了床榻上，昏昏欲睡，眼皮沉得很。

　　温娮走至她身侧，轻声问道：“可有想吃的，我准备去上街看看。”

　　茉枝眼神已迷离，嘴上却止不住道：“绿豆饼、枣泥糕、糖葫芦……”

　　片刻，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温娮见她已陷入熟睡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她方走下楼便见萧熠珩在桌前悠闲品着茶，温娮走至他对面坐下。

　　“你不休息？”

　　萧熠珩抿了一口茶，道：“你不也没休息。”

　　“我不累，想去街上走走。”

　　“正好，我亦有此意。”

　　沂城不比边境那般艰寒，且随着立春之日的到来，日光渐渐暖和了起来，万物在春意的吹拂下隐隐抖动出生机。

　　新春方过不久，此时城内街巷仍旧可见喜乐洋溢之景象。

　　二人漫步在靠近河水的街道一侧，春光铺满河面，清风晃过，跃起粼粼波光。

　　“这沂城的河水还真是够清澈的。”

　　温娮提着方买好的枣泥糕，偏头望了一眼河面，“嗯，是很不错。”

　　“那有一家绿豆饼的铺子。”萧熠珩指了指前方一间铺子。

　　二人正朝那家铺子走去。

　　倏地，一位身形雄壮的男子往两人所在方向快速跑来，温娮心中正思索着街道哪处卖糖葫芦，还未反应过来，在男子将要撞上温娮时，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往旁侧一拉。

　　她避开了朝她跑来的男子，却正面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一阵清冽的气息萦绕她鼻腔，待反应过来后，她呼吸一滞，将头从撞入的怀中缓缓抬起。

　　萧熠珩的目光从跑开的男子身上移至眼前之人身上，他眉宇微蹙，“想什么呢，别人不长眼，你得好生看路。”

　　温娮眨巴着眼，不语。

　　半晌，她将心底泛起的情绪敛下，从他怀中退开几步。

　　“嗯，多谢。”

　　二人走近那家绿豆饼店铺，只见掌柜的满脸愁意道：“今日卖不了，二位另寻铺子吧。”

　　说罢，他叹着气转身走开了。

　　温娮顿感困惑，“为何不卖了，这不是有吗？”

　　她朝眼前一排绿豆饼示意道。

　　小二上前将那些绿豆饼收了起来，道：“二位想必方来沂城吧。”

　　“嗯。”

　　小二叹道：“二位有所不知，沂城近些日子可不太平啊。”

　　温娮问道：“此话怎讲？”

　　“沂城近些日子不知怎的出现了一批胡人，这些胡人若是在城内好生安居乐业也就罢了，可他们自入城后便四处抢掠，对我们这些生活在沂城的普通百姓大呼小叫的，还让我们这些街边铺子给他们交租赁费，交多少全凭他们说了算。”

　　“那些显贵的胡人管我们要租赁费，那些没权没势的胡人便时常往各个店铺偷东西，你们说说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沂城官府不管吗？”

　　闻言，小二怒道：“啊呸，这官府如今都快是胡人的天下了，若是没有那些官府的走狗，咱们沂城老百姓还不至于沦落于此，被这群胡人欺负了去。”

　　他愈发激动道：“他们除了抢掠还强抢民女，殴打百姓，一旦有店铺让他们没随了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带着一帮人来砸铺子，如今我们这铺子也快开不下去了，这不，方才就有个来偷东西的胡人，我们怕得罪那些胡人，皆是压着一股怒气，敢怒却不敢言啊。”

　　“二位今日实在是抱歉了，要买绿豆饼还是另寻别处吧。”

　　两人从店铺走出，温娮神情极为凝重。

　　“胡人怎会来沂城？我记得南蜀并没有定下胡人可随意进出南蜀的条约。”

　　“那只能说明有人瞒着你们跟胡人达成了交易。”

　　温娮思忖一番，脸色越发沉重。

　　萧熠珩心中明了，“看来想到是谁了？”

　　温娮犹疑道：“有一个人选，但不确定。”

　　砰——

　　破门之声令二人齐齐寻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家店铺内走入了几名满脸横肉，身形魁梧的胡人。

　　他们拎起一名伙计，用带着些胡人口音的汉话吼道：“今日再不将银钱交来，你们都得死。”

　　伙计惊惶哀求，却被胡人一把扔在了地上。

　　伙计正吃痛的捂着胸口，不料那胡人一脚踩在他脸上，嘲笑道：“你们沂城的人就是如此胆小懦弱，只配当我们的奴隶。”

　　周围其余胡人闻此，仰头大笑起来。

　　忽而，踩在伙计脸上的那名胡人捂着脖颈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名胡人见状大惊，上前查看，用胡语互相交谈着什么，脸色越发铁青，不断朝四周望去，似是在搜寻着某个目标。

　　“时机不对，太过仓促了。”

　　萧熠珩握住温娮的手腕，二人隐入一道暗巷之中，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中有一道细小的银光微微闪烁。

　　温娮语气漠然道：“我杀人，不看时机。”

　　萧熠珩低笑一声，“我的意思是，方才时机不对，杀不了太多人，需得找个好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才好。”

　　他垂眸看着她手中那抹银光，“不过，方才那一针用得不错，很是精准。”

　　温娮眼尾扬起冷笑，“我杀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一针毙命最是省力。”

　　萧熠珩勾着尾音道：“阿娮说的是。”

　　二人交谈间，街道猝然响起一阵吵闹，两人闻声小心翼翼探出头去。

　　只见那几名胡人正与一位年轻男子正争辩着什么，胡人涨红着脸，面色越发狰狞。

　　而端坐于马上的男子神情极是平淡，睨着眼前几名胡人，眼底皆是不屑。

　　半晌，一辆马车停在了那家店铺前，一位中年男子从马车上惶惶走下。

　　对胡人点头哈腰说了几句，又躬身向马上的年轻男子说了几句。

　　一炷香后，胡人恨恨离去。

　　端坐于马上的年轻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偏头往身后方扫视了一眼，随即驱马离去。

　　街道终是恢复了平静，街头目睹一切的百姓仍是愤愤不平。

　　“怎么了？那人你认识？”

　　见温娮盯着年轻男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问道。

　　温娮敛了眸光，道：“总觉得此人好似在何处见过。”

　　尤其是他身上那凌傲的气势。

　　两人回到客栈，茉枝、老八与十三已点好晚膳，正等着他们二人回来。

　　十三皱眉道：“你俩去哪了？再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若是饿了先吃便好。”温娮将手中枣泥糕递给茉枝，道：“今日买不到绿豆饼跟糖葫芦了。”

　　十三冷哼一声，“我倒是想啊，可是你身边这位茉枝姑娘不允许啊，非说得等她家小姐回来才能吃。”

　　“枣泥糕便够了，多谢小姐，小姐待我真好，”茉枝满心欢喜的咬了一口枣泥糕，瞪了十三一眼，“你懂什么，当然需人到齐了才能吃。”

　　晚膳方用至一半，只见客栈门前站立着一群人。

　　有一人恭声笑道：“周将军何必来此住客栈呢，下官已给您收拾出来一座宅院了，您即刻便能入住。”

　　“不必，若无要事，别来打扰我。”这是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说罢，他动身走入客栈。

　　客栈外其余人见此只得作罢，纷纷离开了客栈。

　　掌柜见年轻男子走入，忙上前道：“公子可是要入住？”

　　“嗯，一间上房。”

　　“好嘞。”

　　“周慕佺？”

　　女子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带着些犹疑。

　　他转头朝身旁望去，目光停留在一人身上，神情怔住，有些难以置信。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乐悠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