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表姑娘》鲤谙

31、第 31 章

　　季盈稚深呼一口气，掀开了这本宝贵的“笔记贰”。

　　片刻后，季盈稚茫然地抬起头来。

　　明明都是认得的字，为什么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密密麻麻一页纸，写满了诸如“土法高炉”、“耐火砖”、“焦炭”之类似乎是工匠技术的名词，母亲似乎是想到哪记到哪，有些甚至只有词，不成句，便是有短暂的句子，季盈稚联系上下文也看不懂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通篇竟没有一个能读懂的句子。

　　季盈稚紧皱眉头，翻开书前满满的情绪似乎落了个空，脑袋被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占满了。

　　她原以为能通过这本十几年前遗落在徐府的笔记，能一瞥母亲年少时候的思绪、情怀或是偶然捕捉下的念头。不论什么，都能让她离母亲更近一点。

　　然而打开来才发现，年少时候的母亲，似乎离她很遥远，很遥远。

　　天纵奇才的母亲，在年少时候都在学习什么？关心什么？研究什么？季盈稚自觉资质愚钝不比母亲，却没想到自己连看都看不懂。

　　季盈稚沮丧地放弃了第一页，转而掀开下一页。

　　没有字。

　　只有一幅奇形怪状的画。

　　这是一个......炉子？

　　比起一般的炉子，这个大烟囱似的圆筒状物体似乎体积更大，母亲在旁边简单画了两笔形状似人的图形，对比来看，炉子不止两人高。

　　这么高的炉子，是用来炼钢？

　　季盈稚模模糊糊记起她好像见过类似的东西，似乎是在......继才观？她小时候病了，哭着闹着要找母亲的时候，父亲曾带她去继才观，见过这东西。

　　当时她还小，只把那炉子当作是炼丹炉，现在想来，比起继才观其他外观精致、雕龙琢凤的炼丹炉，那更像是炼钢炼铁的土炉。

　　季盈稚想清楚这点，猛然盖上了所谓“笔记”。

　　这么要命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随意地丢在藏书楼？

　　等那后怕的劲儿过了，季盈稚才渐渐想清楚，这书里内容其实看不出什么，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大概会觉得是胡言乱语，只有她认得母亲字迹，又亲眼见过图里的东西才能联想到这上面来。

　　而母亲，当年写下这些内容的时候，也不一定能想到自己会在北地将这些内容付诸实践。

　　季盈稚想清楚后，让绿赢等人提着书箱又去了一趟藏书阁。

　　二楼的书虽然比一楼少了许多，但也有个千八百本。季盈稚几人先从昨日拿书的地方找起，一本一本地排查。这笔记既然标了“笔记贰”，肯定有“笔记壹”，或许还有“笔记叄”、“笔记肆”......

　　三四人耗费了一大早上的功夫终于将二楼的书细细梳理了一遍，果然又找到两本。

　　季盈稚松了一口气，将这两本书也一起带走。

　　一时也捉摸不透里面的内容，季盈稚只将其谨慎地收起来，留待过些日子研究。

　　又过几日，怀宁长公主举办赏花宴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徐府里众多要赴宴的姑娘们都起了个大早。便是心里满是抵触、不想再踏入余府哪怕一步的徐珮都早早开始准备赴宴的行头。

　　冯氏可是为了今日准备了许久，从头面首饰到锦衣华裙都给徐珮备妥当了，徐珮本就怕她，见她难得大手笔与她添置这些，不想去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便是装病都没辙，二太太身边的李妈妈每日都来问她的脉象，这情况下大夫哪里敢收徐珮的银子替她扯谎？只能硬着头皮去赴宴了。

　　今日的赏花宴，徐府女眷这边带队的是二太太冯氏。

　　老夫人乌氏一向不爱凑热闹，上次出门还是去温阳侯府的宴席，想为五爷徐昱相一相他们家的六姑娘。可惜徐昱自听了这消息，便去与乌氏说了，举业未成，无心成家。乌氏听了一面为儿孙上进感到欣慰，一面也恍若被浇了盆冷水，从那开始就懒得替府里这些半大小子考虑找媳妇的事情了。

　　这群讨债鬼，都是不记恩的，找个媳妇好似给他们找了个娘一样，说起来都是抵触，恨不得再逍遥几年。

　　至于大太太陈氏，亲儿子还断断续续病着呢，也是没心思出门。况且她那不对头的继女徐杏这次也从荀北州的舅家赶来参加赏花宴，她就更不想去了。

　　反正陈氏又没有要出嫁的女儿，对这类半带着相亲性质的宴会本就不感兴趣。

　　于是，冯氏便作为大家长，带着各房奶奶们，并徐琼、徐珍等姑娘家，一起登上了去靖国公府的马车。

　　出发前，人都聚在一起时，冯氏特意打量了今日的几个主角。正在议亲年龄的是徐琼、徐珮和高家表姑娘，正如她所预料的，姿容艳逸、我见犹怜的徐珮将另外两人的风采全部夺走，徐琼之长本就不在外貌，此番与她并无紧要。倒是高灵韵，看得出是一心上进，特意外出买来了不错的妆花缎，凭着她的样貌，看着也是个小美人。

　　可惜，站在徐珮身边，只显得黯淡。

　　至于年龄还小，去参加赏花宴主要是去结交同阶层朋友的几个小姑娘，如二房的徐珍、徐琏，大房的徐苗、徐芙，暂居府上庄思敏、季盈稚，都打扮得各有胜彩，徐府众姐妹可说就没有姿容上输了别人家的。不过这几个年龄还小，并不急着在宴会上出风头，妆点得虽精致却不招摇。

　　连冯氏最担心的季盈稚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想起季盈稚在府里肆无忌惮的样子冯氏一声冷笑，也不知道季家怎么养的女儿，好像将家底都带来荀地挥霍了一般，吃的要精细，顿顿给厨房塞钱，甚至还从外头请了新厨子；穿的看似低调，但冯氏是掌家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一身绫罗，都不是一般的料子；出行是自备了马车，不像大房、四房那般是因为人多出行不便才咬牙置下的，那架奢华的马车并两个整日悠悠闲闲到处晃荡的车夫都由季家花大价钱供，方便她闲暇时偶尔用用......

　　这徐府就没多少事能瞒得过冯氏的眼睛，她任季盈稚这般折腾都不发作，可不是怜惜她丧了母亲、离了父亲。

　　她是太熟知那人的性子，看不顺眼的人都更喜欢亲自收拾了。

　　想到这，冯氏看向那边正登马车的庄思敏，她一边与徐珍说话一边扶着身旁嬷嬷的手踩上马凳。冯氏认识那个嬷嬷，那是毅亲王妃身边重用的亲信。

　　庄思敏专程从封地来荀地一趟，还带着王妃贴身的嬷嬷，难道只是像往年一样来探望亲戚？

　　冯氏不信，但只要不把她们二房牵涉其中，她自然更乐得看戏。

　　“季妹妹，季妹妹......阿稚！”

　　季盈稚在徐琼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

　　随着两人关系渐近，徐琼已经开始在私底下直呼季盈稚的小名了。季盈稚对着被父母从小叫到大的小名也更敏锐，一下子从神游的思绪中被拉了回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叫了你许多次都不应。早起是不是都没用过早膳，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徐琼拿出早就备好的馍饼分给徐珮和季盈稚。

　　为了穿上这一身行头，她们可是又早起又挨饿，不趁现在偷偷吃一点，可捱不住今天一天的活动。

　　季盈稚歉意地笑笑，婉拒了馍饼。“刚刚想事情呢。不必给我，我可不像姐姐们要这么隆重地打扮，早就不管不顾吃了早餐了。”

　　这话又戳中了徐珮的伤心事，“看着光鲜亮丽，可我一个好生生的人，与这些被火熔石刻的首饰、被针刺刀剪的锦衣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死物，任人挑拣。”

　　季盈稚噤声，不敢再说话招惹这最近分外多愁善感的三姐姐，干脆就接过徐琼手里的馍饼默默啃了起来。

　　徐琼见季盈稚这么躲了，嗔她一眼，又耐心地哄起了徐珮。

　　季盈稚内心是越来越佩服徐琼，永远是徐府姐妹里最体面的人，永远有耐心应对这些破事。

　　马车辘辘行了不久，穿过几条街便到了靖国公府。

　　一行人被行止有素的仆从引领着进了会客的地方，冯氏笑意晏晏地与靖国公夫人应酬交际，让一众小辈与靖国公府女眷见面行礼。

　　“瞧这些花朵似的媳妇们姑娘们，府上可真是好福气，我这么放眼看过去，各个媳妇都是端庄得体，姑娘们都是端容秀丽。你快说说，这是摆了什么好风水，才聚来这么些好人材的？”

　　冯氏被逗得喜笑颜开，态度殷勤地回夸道：“若说好风水，这荀地哪家比得上贵府，娶了天底下头一等的好人材。”

　　这说的自然是靖国公夫人的四媳妇，怀宁长公主。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敢自谦了。”

　　靖国公夫人笑着接下了这话，围着的众人也一起热闹地笑起来。

　　“公主也等不及要见你家这几朵金花了，快快快，去里间见过公主。”

　　靖国公夫人说着，让身旁小辈领徐府客人先进去，她继续在外间迎客。

　　只是没想到，走出来引领她们进去的，竟是江府尹家的大姑娘江虹歆。

　　在场的人大都知道这江姑娘是余府三少爷未过门的妻子，面不改色地与她寒暄几句。

　　只有心里不知作何想法的徐珮，好似不敢看江虹歆，低下头避开了江虹歆的眼睛。

　　徐琼担忧地握住了徐珮的手，悄声说：“她只是带我们进去，你不必与她说话，别怕。”

　　却没想到，江虹歆与徐府长辈见过礼，还特意来与几位姑娘打招呼。

　　一反常态，她不先与在徐府庄子里熟悉起来的徐琼说话，偏偏站在了徐珮的面前，笑着与她打招呼：

　　“徐三姑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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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第二十五章、二十九章的大太太、二太太姓氏搞混了，麻烦看过的宝子注意一下，大太太是陈氏，二太太是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