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东方丨梦中身》淡若_晨风

7、虚影

　　李雾也顾不得身上哪里还在痛了，几乎是用上了全力在奔跑。
　　不管李东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出于什么目的，他刚才救了自己是真的，总不能眼看着他出什么事。
　　等看到“转头皆梦”的大门牌匾，李雾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地方还在，是不是说明李东方没什么大碍？
　　“李东方！”
　　李雾一边喊一边往里走，从大堂一直走到了庭院，一片寂静。
　　于是刚刚才压下的慌乱又冒了出来。
　　李雾只好把整个院子都找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他此刻完全没了主意，最后只能又回到了那日与李东方相见的大堂里，傻傻地站在这儿，希望能如前天一般，看到那人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
　　该死……要不是自己在网吧暴露了行踪，那些人也不会找上门来！
　　李雾烦躁地挠挠头。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余光扫到那柄□□上，眉头微微一皱。
　　只因这刀和之前见到时似乎不太一样了。
　　那日他看到这柄刀，锋刃在斑驳的污渍和锈痕遮掩下仍是光亮非凡，可以明显感受到上面透出来的层层冷意。可现在刀锋上的光芒却明显黯淡了许多，就好像是人失了光彩的眼眸。
　　刀，李东方。
　　……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李雾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直觉告诉他这刀很重要。他刚准备掀开外层的玻璃罩子检查一下，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做什么？”
　　“李东方！”
　　李雾对这一声期待已久，乍一听见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可回头一看，雀跃着的心又瞬间凉了半截：“你……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他这么慌乱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李东方现在是肉眼可见的不正常。
　　之前他虽然穿着怪异，但至少远远看上去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可如今却只是半透明的一道影子，颜色浅淡，轮廓模糊。饶是李雾对鬼神之说从未有过研究，但李东方这副模样根本不需要旁人解释，任谁能看出不对劲。
　　“无妨，灵力损耗过度罢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因为你离开了这里？”
　　李东方的眉毛似乎挑了起来，语气惊讶中带着几分愉悦：“梦中的事情，你还记得？”
　　“不全，只记得一部分。”
　　——主要是颠鸾倒凤那部分。李雾低头蹭了蹭鼻子，以掩饰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李东方倒是坦然，眼神中还带着一点旁人难以察觉的欣赏：“你既然记得，又能猜到我非凡人，为什么还敢回来？”
　　“我要弄清楚，你和我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还有你，我……”李雾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我觉得……你并不讨厌，甚至对你……有点好感，所以，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帮你……”
　　李雾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已经近乎是嘟囔的程度。
　　因为后面半句才是驱使他回来的主要原因，但这话听上去又实在是和自己的一夜情对象表白无异。
　　李东方沉默了半晌。
　　直到屋里静得李雾都有些不安起来，李东方才重新开口：“我知你定是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我的灵力还需要些时间恢复，你先回去休息下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谈。”
　　一想到上次乱七八糟的梦，李雾立刻张口回绝：“不……不用了，我就不睡了。”
　　“你放心，我现在灵力不足，就算想再次侵入你的梦境也无能为力。安心去睡吧。”话音刚落，李东方的身影就瞬间消失不见。
　　李雾徒劳地伸手抓了抓空气，自然是什么都摸不到，只能悻悻地回了房间。
　　连着两个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又和人演了一出追逐戏，这会儿放松下来李雾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他把包往桌子上一丢，两脚鞋子一踢就倒在了床上，连外套都懒得脱。
　　不过片刻，李雾的呼吸就绵长了起来。架子床边模糊出一个身影，拽过床脚的被子，为李雾轻轻盖好。

　　这一梦酣甜，李雾睡醒后已经是近日落时分。
　　倒也不是他想起来，而是被肚子饿醒了。
　　李雾在院子里找了一圈，看不到李东方，想是还在休息。他纠结好半天，在头上戴了个帽子做掩饰，又换了件外套和裤子，最后随手捡了块砖头放在包里，准备出去买饭。
　　他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见有人叫住了自己：“做什么去？”
　　“买点儿吃的，”李雾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老人家好像是不需要，但我不行啊。”
　　“你不怕他们还在这附近？出了这院子，我未必还能保护你。”
　　李东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比上午要好了许多，因为影子的颜色深了些，但仍没恢复到正常，想是白天出去一趟着实损耗不少。
　　李雾知道李东方说的是事实，不过也没办法：“我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些，不至于就那么倒霉吧……”
　　李东方犹豫了一下：“那你试试把刀拿上，这样我应该就能出去了。一时片刻的，估计也不要紧。”
　　“啊？”李雾愣住了，“你逗我呢吧？六百年前的文物，那是我说拿就能拿出去的吗？先不说磕了碰了会不会坏，这么长这么明显的武器，我别饭没到手，先被警察请去喝茶了。”
　　李东方皱着眉头，一脸嫌弃：“你们现在真麻烦。”
　　“这是法治社会，好吧？犯法的事儿偷摸干一干就算了，哪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
　　李东方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笑出了声。
　　李雾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戳了他的笑点：“祖宗，你笑什么呢？”
　　“想起你这小贼当初偷我请帖、假借我身份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遮掩。”
　　李雾闷闷地反驳：“那是从前。他是贼，我不是。”
　　李东方面色微沉，又不说话了。
　　李雾看出这位祖宗是又不高兴了，莫名有点儿怯，心虚地抬头看看他：“要不……换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其实我们现在点个外卖也挺方便的，不过你这儿，如果我猜得没错，怕是别人都找不到吧？只要有个准确地址，就有人能把吃的送到指定位置。”
　　李东方了然：“这里确实不行，但路口那边可以。这个距离，你跑回来也来得及，而且以我现在的状态也差不多能应付得了。”
　　“那就好办了，我点个外卖。”李雾掏出手机，再次核对了一下附近的地址就点开了APP。
　　李东方凑到他跟前，看李雾手指滑动筛选着。
　　在填写收货人的时候，李东方突然出声提醒：“别写你的名字了，写我的吧。”
　　李雾瞬间反应过来，李东方这是怕那些人再通过名字找到自己，伸出大拇指连连点头：“可以啊，反追踪意识挺强啊。”
　　李东方满不在乎地笑笑：“习惯使然罢了。”
　　李雾依稀想起梦境中李东方的身份和打扮：“我记得……你好像是锦衣卫？”
　　“不算，我真正的官职是夜不收千总。”
　　“夜不收？”李雾对明史并不算熟悉，对这名字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听过上，“我记得，那好像是明朝军营中的……”
　　“哨探，主要负责潜入敌后侦查、突击和暗杀。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大概是间谍和特种兵。”李东方在认知中努力找出李雾能理解的词汇。
　　李雾惊得瞪大了眼睛：“好家伙，你这么厉害呢？！”
　　——怪不得随便一出手就摆平了四个人。
　　李东方不以为然地笑笑。
　　李雾看着他半透明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菜单：“那个……你需要点儿什么吗？毕竟你救了我一命，什么都不报答也太没礼貌了……”
　　李东方摇头：“我吃不了这些。”
　　李雾揉了揉额角，勉为其难的：“那要不……我让你吸一口阳气？是不是有了阳气，你就能恢复得快一点？我虽然不说体壮如牛吧，但分你一点儿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
　　李东方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什么吸阳气？我又不是鬼。”
　　“不是鬼？”李雾愣了半天都没缓过来，“那你是……？”
　　“你白日既然想着去检查□□，应该是早有猜想吧？”李东方抱臂看着他，“你的预感没有错，我是附身在烈焰刀上的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