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东方丨梦中身》淡若_晨风

6、险地

　　李雾来南京本就是为了买刀，如今主线任务没了，又不太想回去，瞬间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昨晚睡得全身疲累，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补眠，但又不想一人独处，最后只能尴尬地靠在商场的长椅上打盹儿。
　　如此一直晃到了夜深，连商场都要关门了，李雾没处可去，只好转进了边上的网吧包宿。
　　通宵打游戏的人属实不少，李雾选了个空位，看左右两人都战得正酣，机械键盘敲起来噼里啪啦地响。
　　他开着机子却无心玩游戏，左看看，右看看，被香烟味儿呛得昏昏欲睡，又不时被屋里人发泄的大吼吵醒。
　　如此熬了一天一夜，李雾的眼睛确实消肿了，却换上了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看上去比被鬼纠缠了一夜还憔悴。
　　好消息是，李东方确实没出现。
　　无论是在梦中还是手机电脑刷出消息里，都没有任何有关李东方和那家民宿的东西。
　　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李东方没办法离开那个院子，只要自己离得足够远，对方多半就拿自己没办法。
　　那之前看到的帖子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是隔着网络……但那会儿自己都不在南京呢，这作用力也过于远了吧？
　　可依据李东方的说法，这事儿应该与他不无关系啊。
　　李雾打着哈欠从网吧出来，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要不……回去看看？
　　大不了见势不对再跑呗，反正他直觉李东方对自己并不算有恶意。
　　昨晚在牢里的那段梦，虽然一开始不算愉快，后来自己又成了被压的那个……但李东方的行为举止并不带有羞辱的意味，甚至李雾自己也没觉得厌恶。至于自己一大早就想跑，多半还是出于对未知生物的恐惧罢了。
　　而且话说回来，这一切分明是和自己的前世有关，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好好解决了，只怕日后对方早晚还会找上门。到时候因为自己跑路、对方怨气更重了怎么办？
　　既然想通了，就没什么好再犹豫的。李雾长出了一口气，随便吃了点早饭填肚子，就叫了辆出租车。
　　他满腹心事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后视镜双眼发直。
　　李东方……李东方。
　　车子越往前走人越少，李雾回过神来，忽然发现不太对劲。
　　后面那辆银灰色的轿车……从商业区出来就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了。
　　这车的距离一直把控得很好，要不是自己一直盯着后视镜，多半不会注意到它。然而两车相隔太远，加上路上颠簸，李雾根本看不清牌照。他灵机一动，用手机对着后视镜随手抓拍了几张。
　　李雾对着放大和锐化处理的照片辨认了许久，也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个本地牌照。
　　要命，不会真被王叔说中、是那姓陈的找上来了吧？
　　可眼看着前面就要到地方了，现在再让司机改路线会不会太刻意了？
　　不如……赌一把吧。
　　他让司机照常停好，借着付钱的时候磨蹭了几十秒，就见那辆银灰色的轿车不情不愿地顺着往前开了过去。
　　李雾在心里偷笑一声。
　　这条街上实在是太空旷了，对方既然这么聪明，就不会干打草惊蛇的蠢事，自然是不能跟在李雾后面突兀地停车，而是要装装样子继续往前走的。
　　但这还不够，一旦开过去，他们马上会下车往回找。
　　李雾下车后压着步子转进街角，确保无人看见自己了才大步跑起来，目的却是奔着那间叫“转头皆梦”的民宿。
　　既然这局是李东方针对自己摆的，那大概率旁人根本进不去这地方。
　　但不过才转过两个弯，他就听见右手边有脚步声响起。
　　见鬼，这帮孙子动作还真快。
　　这里四下无人，所以李雾听得一清二楚：对方脚步声很乱，得有三四个人。
　　安静的好处是他能将对方的行迹听得清楚，然而反过来也是一样，要隐藏自己的行迹并不容易。
　　李雾脚底下加快了速度，却不敢再大步流星地跑，不想没过多久，前面的路也有人挡住了。他正再想往左边绕一绕，就听着不远处有人在喊：“那小子在这儿！”
　　该死的，这霉运真是没完没了！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什么好再藏的，李雾马上撒开丫子钻进条小路。
　　他跑得本就不慢，东拐西拐的，人家好几个人愣是追他不上。
　　可惜他对这地方并不熟，绕着绕着连自己都忘了“转头皆梦”在哪个方向。不过就是犹豫了一刻，又有一个人从街角转过来，直接把李雾扑倒在地上死死压住。
　　李雾使劲儿挣了两下，然而一个人怎么也抵不过人家好几个，很快就被一左一右地架起两只胳膊来。
　　领头的瘦子明显平时少锻炼了，喘了半天还没缓过来，气呼呼地照着李雾肚子上就是一脚：“妈的，小兔崽子还真能跑！给老子低血糖都要跑出来了！”
　　李雾闷哼一声，咬牙忍着疼，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思考还有没有机会脱身。
　　“小杂种，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当初爽陈老板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要不是你昨晚在网吧刷了身份证，我们还真找不到你了。”瘦子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指着李雾。
　　李雾勉强装出几分笑脸和他扯皮：“那怎么能叫爽约呢？买卖嘛，自然是有先有后的……况且，这次不成，可以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啊，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老子管你什么仁义不仁义的，自己去和陈老板解释。”瘦子和其他三个使了个眼色，“等什么呢？走啊！”
　　四个人拽着李雾刚走出去几步，就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李雾抬头一看，又惊又喜：“李东方？！”
　　惊的是他居然能离开“转头皆梦”，喜的是自己果然没赌错。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李东方立在巷子中央，背着手，语气平淡得好像是在问对方早上吃了吗。
　　瘦子看他只有一个，也不害怕：“这人是我们陈老板要的。陈老板陈继真，听过没？南京最大的几个老板之一，一半以上的商场都有他的店，你惹不起！识相点儿就赶紧滚开！”
　　“陈继真？”李东方冷笑一声，“真巧啊，这名字我听着就烦。”
　　“王八蛋，怎么说话呢！”瘦子身边还空着手的小卷毛脾气上来了，挥着拳头就向李东方打去。
　　虽然梦里的李东方一身功夫俊得很，可那毕竟是还活着的时候，如今成了死鬼一个，李雾也不知道他究竟剩下几分本事，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不过事实证明，李雾的担心就是多余的。
　　李东方上身一让，轻轻松松躲开了小卷毛一拳，又趁机矮身在他肚子上回了一记。只这一下，就让小卷毛痛得跪倒在地。
　　瘦子被他的身手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李雾了，赶紧挥手：“你们愣着干嘛！上去打啊！”然后偷偷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
　　李雾被那两个人往身后地上狠狠一扔，感觉屁股都被摔成了八瓣，腰也被背着的包硌了一下。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看见李东方一个扫堂腿就把那二人都绊倒了，又用手肘在两人心口各补了一记，痛得他俩捂着胸口直打滚。
　　李雾呆愣愣地揉着屁股扶着腰：好家伙，这要是打出事儿来，算他们活见鬼还是算我头上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瘦子手中亮光一闪，向李东方冲了过去。
　　李雾这会儿也忘了李东方不是活人了，心里一急：“小心！他有刀！”
　　李东方倒是面不改色，劲腰一拧，右腿在空中抡起，脚尖正好踢中瘦子握着刀的手腕。折叠刀应声飞出，刀尖直接钉进旁边老旧的泥砖墙快一厘米，晃了几晃才掉在地上。
　　瘦子被吓傻了，甚至都顾不上去管自己被踢得脱臼的手腕。而李东方脚下不停，右腿落地后左腿又借力高高抬起，自上而下，正好劈在瘦子弓着的后背，直砸得他趴在地上。
　　一转眼的功夫，四个人都被李东方制服了，看得李雾目瞪口呆。
　　“还不滚？”李东方站在李雾身前，依旧是那副负着手的平淡样子。
　　他们四个平时没少干这些打恐吓架的活儿，可哪里见过像李东方这种身手的，立刻互相搀扶着，有多快就跑了多快。
　　李东方看他们跑远了，回头向着坐在地上的李雾伸出一只手。
　　李雾犹豫再三，才搭了上去。
　　好冷。
　　冷得像刀一般，这绝对不是活人可以有的温度。
　　他刚想借力站起来，就觉得拽着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害得他又摔了回去。
　　于是方才跌成八瓣的屁股又变成了十六瓣。
　　“李东方，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雾痛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可再睁开的时候，巷子里居然除了自己，再无别人。
　　“……李东方？”
　　李雾呆坐在那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李东方！”
　　无人回应。
　　李雾只好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瞳孔却在扫到地上的折叠刀时猛然一缩。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刻朝着“转头皆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