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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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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姜蕤来救场,齐遥就知道灵姑娘能被拖一阵时间。如果他今日气运上乘,说不准雨师的状态大乱,杨凌也不能即可抽身。
天时、地利、人和。
他又回到那个藏着养魂阵的山洞,与方才带杨凌走的路不同,他开启一道隐秘的洞门,里面飘着更多的幽光,照得黑色的池水发亮。
洞穴内阴冷宁静,只能听到池水震荡的轻响。池底是一个聚魂之阵。
齐遥立在池边,手掐灵诀催动法术,池中黑水翻涌起来,从池底托举出一个女人的尸体出来。水花将她不断高举,水柱布满诡谲的咒文,源源不断地汇向她苍白僵硬的身体里。
齐遥割破自己的手腕,血液流入池中。水中的咒文被刺激得更加兴奋,顺着流淌的血液爬上他的身体,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青黑色的印记,他那原本有些青稚的脸上也显现出可怖的纹路。
水柱将那个女人的尸体轻轻送到池边,齐遥才看清了这让他想念了三百多年的亲人。
她的皮肤苍白中泛着青色,一头长发却乌黑光泽,眉目温柔清秀,充满煞气的咒文布满她的脸也没有让她变得恐怖。
“阿姊……”
齐遥小心翼翼地轻抚上齐容的手,试探着输入一丝灵力。齐容左臂上的咒文瞬间如同被火燎到一般,逐渐消失散去,血肉从指尖向上接连腐烂,顷刻间血肉模糊,腐肉从白骨上脱落下来。
“不!不行!”齐遥小声呢喃,慌忙收了灵力,手忙脚乱地去接住那些腐肉。
“我错了……阿姊你不要吓我……我错了……”
他不知道齐容的身体竟然如此脆弱,承受不住一点灵力。万隐也是只管杀不管慢的,当时也只是给了他养魂的方法,相关禁忌一概不言语。
在他几欲崩溃之际,原本活跃着的池水突然平息没了动静。洞穴外想起了巨大的破裂声,这才将齐遥惊醒。他警惕地望向门外,手中的风刃蓄势待发。
外面的养魂阵被人暴力毁掉了。
他看了一眼非生非死的齐容,暗感一丝侥幸。如果自己晚来一步,阿姊恐怕真的要彻底魂飞魄散。
狱法山灵力稀薄,能运行得了云君的大封已甚是吃力,他为赌个灯下黑特地选在此地安装置齐容的肉身,也是为了偷偷借用大封的灵力维持着养魂与聚魂的法阵。
前不久听说大封受损,齐遥担心齐容的秘密不保,因此自请受命。他也听说过杨凌精通阵法,但没想到还能认出阴司暗藏的邪法。
看来这个杨凌,也不是多么守规矩的。
眼下齐遥已经没有太多精力与人缠斗,如果来者只有杨凌一人尚可应付,若连雨师也来了……
“齐遥?”
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大喜过望,急忙收了风刃转身,看到齐容已经睁开了双眼,正茫然地望向他。
“是我!”齐遥握着她裸露在外的白骨左手,“阿姊,你记得我!”
齐容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用诡异刁钻角度抬眼盯着齐遥。多了几分探究和警惕。她不甚灵便地抬起左手这一整条的白骨,有些不悦:“我的手……怎么是这个样子了?”
咽喉干涩,她的声音有些扭曲沙哑。
“我错了阿姊,”齐遥跪在她身前,“是我方才不小心……我是想让你快点醒过来……”
那只骨手落在他发顶,亲昵地揉了几下。齐遥像被安抚了的幼犬一样,抬头紧紧地凝视着他。
“阿遥……”齐容犹豫地唤他。
“我在这里,阿姊。”
“阿、遥。”齐容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笑红了眼眶,给这张脸添了几分不似人的妖冶之像。
她拍了拍齐遥的脑袋,按着他的头缓缓支撑起身子。
“好阿遥,阿姊会好好疼你的。”
“好姐姐,来疼疼我吧。”惠泽直接踹塌了洞墙,乱石横飞间灵力化作锁链将齐容捆住拖了过来。
嘲风飞来挡掉风刃,展开剑阵包围着齐遥。
“惠泽将军!”齐遥震惊,“怎么会是你?”
惠泽没有回答,反而细细打量着齐容,问:“这就是你的姐姐?”
齐遥:“放了她。”
“我不会伤她的,”惠泽轻描淡写地道,“我知道你的事情,风师大人。”
齐遥冷笑:“这不是什么秘密。”
“杨凌飞升前是祭师,曾经作为叔父的军师在西北一境打仗。他有过一次用以祭天的屠城,那座城的遗址现在还在狱法山脚下。”惠泽平静地看着他,“你的姐姐正是死在了那次屠城,对吗?”
剑阵里的少年不屑回答,他身形突然踉跄了几下,浑身瘫软在地上。而惠泽身旁的齐容歪着脑袋看向她,沙哑地笑道:“不是哦。”
她竟然一下挣开锁链,灵巧地跃至池水中央,一双银瞳充满杀意。风刃卷起黑水袭向惠泽。
剑阵中的“齐遥”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眸惊愕地看向齐容,又不可思议地摸索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融魂的邪法,”惠泽收起戏谑的态度,神色严肃,“齐遥,你竟然勾结阴司。”
“你能恢复灵元不也是受了阎君的助力,”装着齐遥魂魄的“齐容”森森一笑,“都是邪法养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问责我?”
“云君与妻子融魂就是佳话,我保护我的姐姐,怎么就是邪法。”
惠泽瞥了一眼剑阵里的人,威胁道:“你就不担心我会杀了她。”
剑阵里的“齐遥”明显被吓到:“阿遥!”
惠泽:“你姐姐的肉身可支撑不了你的灵力,你再拖延下去,肉身崩溃,她就只能永远活在你的身体里了。”
“齐遥”眯起眼,另有所思地望着“齐容”。
“万幸你没有犯下大错,你随我回仙都,你们姐弟的情况或许邢鬼大人有办法解决。”惠泽道,“你现在已经力竭了。”
“齐容”冷笑:“你连神格都没了,怎么还给仙都当狗。你说我力竭,你自己又能撑到几时?”
惠泽灵元恢复后连续几次大肆滥用灵力,此时还撑着剑阵,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见“齐容”无动于衷,剑阵又紧缩一圈,尖刃几乎贴在了“齐遥”的脖子上。
“阿姊!”
“齐遥!”惠泽打断他,“你觉得她这脆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魂魄?”
“齐容”跃到池边,脚下一软没站稳,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顷刻间,剑阵里的齐遥瞳孔恢复成银色,齐容趴在地上彻底起不来身了。齐遥看着周围的尖刃,嘲笑道:“要玩万剑穿心吗?让我也尝尝雨师蕤受过的苦?”
惠泽:“什么?”
齐遥恍然:“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纹路都在颤动。
“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唔……咳……”
一支剑刃穿过了他的喉咙。
惠泽冷冷地盯着他:“我在你这浪费的时间够久了。”
剑阵消散。
她把齐容和齐遥绑在一起,正好接到杨凌的传声:“惠泽将军,雨师大人已经被送回仙都了,您那边怎么样?”
“已然完事。”
“好,我马上过去。”
传声结束,她席地而坐,感到有些疲惫。齐遥在边上瞪着她,没法开口骂人。
杨凌过来把这姐弟俩带走后,她就回到了珐山。
福寿村里人物如旧,凡间的人不知道神仙们有什么打变故,还是自顾自地生活。正好这天有集市,惠泽闲逛到一个卖香囊的小摊,好奇地拿起一个闻了闻。
“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新配的荷香,头一份的货都在这儿了。不管是自己戴,还是送给小郎君戴都合适得很。”大娘乐呵呵地道。
“小郎君?”她嘀咕道,“好奇怪的称呼,是指孩子吗?”
大娘以为她已经看上,便伸出两手指。她观察到周围的人都是用一种奇怪的小物件换取东西,也没有看明白怎么个事,于是放下香囊就走开了。
从她飞升至今差不多六百多年了,前四百年到处追杀姜蕤,后两百年被封印得半死不活,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人间到处都是变化。
大族长家里吃穿不愁,氏族里的东西都是共用的。过了几百年,她发现凡间其他地方会用自己家的东西去换别人家的,才知道这叫做买卖。
物换星移,现在都不用拿家里的物件去换了,都是用相似的小物件,像海里的贝,
惠泽正想着怎么整一些小海贝来,就看到路口有个衣衫褴褛的瘸子乞丐躲在一个破盆旁边,还有小孩往破盆里扔几个小海贝。
竟能如此!
她蹲在小破盆前面,好奇地拿起了了几个小海贝,行为之诡异,让那个可怜的乞丐都不敢出声。
乞丐虽然穷困潦倒,但是精神良好。
他眼前这个姑娘,看起来也是一贫如洗,但也有些疾病在脑。
穷得怕疯的,如果真出了事,他可没钱看病。
小破盆被小心地推到惠泽前面。
惠泽:“你要给我?”
乞丐瑟瑟缩缩地点头,希望这些小海贝能把她打发走。惠泽看他怕成这样,心生可怜,便将手里的贝币放下。
“你还挺好心的。”
她起身走到乞丐旁边,把人吓得哆哆嗦嗦挪到一边。那条天生的瘸腿被摁住,惠泽手指在上面画着咒文,说:“你命里有好气运,自己走着去找吧。”
乞丐瞪大眼,赶紧把破盆捧起来要塞给她,口齿不清地念叨:“神仙……神仙……”
惠泽拍了拍他的腿,莞尔道:“不谢不谢。”
言毕,她凭着自己四肢健全,利利索索地起身走了。
次日清晨,她的宅门外多了些破盆装着的新鲜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