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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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琛本人一点没发现。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还是个连实体都没有的旁观者，提醒不了他，也不准备提醒他。
周翊辰不会对余琛做什么。
我跟着余琛进了韦奕凡和钟远的房间。
靠窗的床边上有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
一进门，钟远就把衣服随意地扔在了床上，把椅子搬到了床边，然后鞋子一脱，盘腿坐在了床上。
他拍了拍床边的椅子，对余琛说道：“来坐啊。”
余琛拘谨站在原地，听他发话后才挪到椅子边上安心坐下。
韦奕凡拿了一副扑克，毫不客气地坐在钟远床角，开始洗牌：“我们先打一局，不等周翊辰了。”
第一把就是余琛当地主，我站在他身后看他抓牌，他的手气太烂了，几乎没几个对子，也没炸，大小王也不在他那。
整局他几乎都在喊：“过。”
手里的牌根本没减多少。
韦奕凡和钟远唰唰出牌，不一会余琛就输了。
第二轮韦奕凡当地主，他看上去面不改色，完全判断不出来抽的牌的好坏。
钟远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刚整理完牌就喜气洋洋道：“这把稳了。”
余琛的手气延续了上一局，这幅牌，我的评价是：惨不忍睹。
我觉得他们这把想赢有点难，得看钟远手里牌有多好，他每次出牌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对面的韦奕凡几乎不怎么说话，但是其他人的表情，他会特意观察，尽收眼底。
我觉得余琛他们完全斗不过他，余琛牌太差，钟远没观察力。
一个字，寄。
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局打了挺长时间，但是硬生生给韦奕凡耗赢了。
钟远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余琛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余琛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道：“我去开门。”
周翊辰拎着四杯奶茶，走了进来。
“加餐。”
钟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刚刚有些生气的影子都找不到了，麻利地下了床，接过奶茶，搬好椅子，对周翊辰说：“爷，您坐。”
周翊辰笑着打了他一下：“少贫。”
韦奕凡也接过奶茶：“谢了。”
余琛看上去插不进他们好友的氛围，坐回椅子上有些局促。
周翊辰握着奶茶贴到他的脸上，问他：“在想什么？”
余琛被冰得一抖：“……想刚刚的牌。”
周翊辰把奶茶塞进他的手里，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毫不在意地说：“别想了，再打两把。”
余琛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你的奶茶，多少钱，我转你。”
周翊辰无奈地看着他，还没张口，钟远先替他答了：“你跟他客气什么，大不了之后你再请回来。”
余琛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之后请你喝奶茶。”
周翊辰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同意了。
韦奕凡在边上沉默地看着他们，见话题止住了，问道：“我发牌了？”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这次还是韦奕凡当地主，但是形势逆转了。
我站在余琛和周翊辰后面，看着周翊辰手握大小王还有几个炸。
这还玩啥啊？
毫无悬念。
等指针走过7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局过去了。
周翊辰把手上的牌扔到床上，说：“不玩了。”
他终于输了两局。
韦奕凡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不早了，先不玩了吧。”
钟远看上去想说什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嘴巴闭上了。
余琛看了眼手机，也点了点头。
周翊辰带着余琛推门走了出去，他们的房间就在韦奕凡和钟远的边上。
余琛走路还看着手机，周翊辰突然停下来拿房卡，他差点撞了上去。
周翊辰刷开房门，房间一片漆黑。
他没有立刻插卡，余琛也没发现，抬脚走了进去。
啪一声轻响，门关了。
余琛的声音略带疑惑响起：“怎么……”
咔哒一声，卡落入卡槽。
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余琛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我愣在了原地。
房间特意装饰过，窗帘敞着，玻璃窗上用气球贴着“Happy Birthday”还有个微微贴歪了的16。
桌子上有个透明盒子，还没拆开，很明显看出是一个蛋糕。
我听到周翊辰转过身，带着笑意轻轻说：“生日快乐，同桌。”
心中突然泛起的酸涩感快要将我淹没，这是我来到这开始感受到的最剧烈的一次。
余琛没有说话，他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
我站在门口，只能看见他的头微微抬高了一下，不动了。
周翊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换成了我从未见过的慌张，眼底还有疑惑。
我想向前一步，但是迈开一步，又退了回去。
心底翻涌的情绪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微微依靠在门边，才能撑住不让自己倒下。
好不容易那股情绪勉强压了下去，我听见余琛声音低哑说：“……谢谢。”
还带有浓重的鼻音，模糊的几乎听不清。
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脚步轻浮往前走。
看清余琛表情的时候，我才知道周翊辰为什么一下子变得那么慌张。
余琛眼底一片通红，还有隐约的水汽可见，他昂着头，拼命眨眼，不让它们凝结落下。
周翊辰看起来手足无措，抬手，又放下，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问他：“怎么了吗？”
余琛摇了摇头，轻舒一口气，眼泪已经被他强行挤回去了：“没事，就是这几天累积的情绪爆发了吧。”
他轻飘飘一笔带过。
周翊辰皱了皱眉头，按住他的肩膀再次重复问他怎么了。
问完后，又如触电一样，轻轻放下手。
余琛挤出一个笑，看起来勉强至极：“等我一下。”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垂着眼开口：“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我还以为今天不会再有第二份生日祝福了。”
他一开口，那种窒息一般的难受又爬满我心头。
我不清楚我是怎么了，只有心脏剧烈的提醒我，我心里的感受是真实的。
“其实，我这几天情绪有点波动。”他犹豫了一下。
周翊辰目光带着鼓励看着他。
他接着说：“我爸妈不是去出差了，是因为我外公……出事了。”
我的心像是被人攥紧，更疼了。
周翊辰的眉心皱得更紧。
余琛没等他开口，抢先说：“摔了一跤，现在还没醒，于是我被送去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他语速不快，但是有种让人插不进话的感觉：“我的成绩你也知道。”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虽然我爸妈高中后没给我订过高目标，但是我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抱有期待。”
“而且每晚每晚他们打电话过来，我都能认出来那不是在外婆家，是在医院的长廊里。我从没有这么恨过摄像头的清晰，我可以看清他们的黑眼圈，也可以看清他们努力装作轻松但是很拙劣的演技。”
余琛的眼睫毛很长，让人看不清它眼底的情绪：“期中考试之后，我进步了，也终于看见了他们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笑。”
我的心微微放松，但是接下来有狠狠被提起。
“我只能努力学习，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爷爷奶奶昨天原本准备带我提前过准备买点研学的零食。”他的声音突然又低哑了一些，然而他没有管，接着说“但是我知道他们的钱都是他们的养老金，是爷爷现在还在坚持上班换来的，他们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我，说自己舍不得，我怎么敢要呢？”
我鼻子一酸。
周翊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接着听了下去。
“我昨天等了很久，今天等了一天，只等到了奶奶送我到公交车站的一句生日快乐，我没能等到我爸妈发给我的那句。他们之前是不会忘的。”
我的心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了下来。
原来余琛昨晚坐着等了那么久，今天多次看手机，是在等一句往常准时的生日祝福。
“我还以为我今天只能收到一句生日快乐了。”他抬起头，朝周翊辰笑了一下，又低下了头，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我知道他们很忙，不一定有时间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是我就是还抱有一丝丝的期待，就一点。”
他盯着鞋，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一次生日而已，不过、不记得也没什么事，我既期待，又害怕再次见到我爸妈强装出来的笑容，我是不是很矛盾，像有病一样？”
他抬头，笑着问周翊辰。
周翊辰猛地摇头。
余琛移开目光，闭了一下眼睛，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平静地说：“其实这几天的笑容都是我装的，我一直在装我没事，我一直在我爸妈、爷爷奶奶、同学老师面前装我很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鼻音不会骗人，眼眶里的眼泪不会骗人。
余琛还是拼命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
我恍惚回想这两周余琛的样子，他白天确实看起来和平时没区别，只有晚上会时不时发愣。
原来那是他一个人独自相处时别人看不到的、脆弱的一面。
周翊辰没有开口说什么安慰的话。
这个时候所有安慰都没用，可能适得其反。
他抿着唇，轻轻抬起了一只手，揉了揉余琛的头，把他的发丝弄乱。
我看见余琛杏眼的眼角，一颗泪就要滑落。
周翊辰笨拙地张开双臂，轻轻搂住余琛，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我看着余琛僵了一下，接着用手指揪住了周翊辰的衣襟，靠在了他的肩上，微微颤抖，没说话。
余琛的手指一下攥紧，又微微松开。
我的心中的酸涩再次搅动起来，一浪高过一浪，就快把我吞没。
过了很久，他抬起了头，碎发微微遮住眼眸，隐约看见赤红和泪痕，眼底却一片平静。
我看见周翊辰的肩膀被水渍打湿一片。
但是我自始至终没听到一声泣音。
酸涩退去后，我才感受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余琛轻轻退出周翊辰怀里，抹了一下眼睛，笑着问道：“不是要给我过生日吗，蜡烛呢？我要许愿。”
周翊辰几乎是手忙脚乱拆开蛋糕盒。
蛋糕很漂亮，是绿色为主调的花园样式。
花园里有几只用白奶油做的郁金香，一只漂亮的银渐层小猫坐在其中。
小猫眼眸圆而黑，我莫名觉得像余琛。
周翊辰插上蜡烛，去关灯，差点被地摊绊了一下，有点滑稽。
我看到余琛嘴角勾了一下。
打火机点燃烛光，余琛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底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希望外公没事，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其他我所有的家人身体健康。”
从心脏传进我的脑袋，清澈带着微哑的声音响彻我整个大脑。
我整个人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Chapter.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