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抱你吗》之野

6、第 6 章

　　周六虽然要做一天的卷子进行每周考试，但是因为没有老师看着也过的很快。
　　学校为了不显得那么没人性，下午第三节课以后到第一节晚自习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此时的校园才真正的活跃起来。
　　人工湖边一排人围在围栏外给鱼喂晚饭吃剩的馒头，一条条锦鲤个个膀大腰圆。
　　教学楼前的小树林和后面的花园则是情侣聚集地。
　　校内小商店也吵吵嚷嚷地挤满了人。

　　餐厅里、书店里、校园里、教学楼里，到处都是学生们走动的身影。
　　只有这段时间大家才能悠闲地逛逛，慢悠悠地走。
　　不用争先恐后，也不用争分夺秒。

　　晚风轻轻抚着，人也慢慢晃着。

　　千逸手里颠着一张电话卡，来到楼梯口跟对面宣传栏之间的一块空地上，宣传栏侧面墙上有三个固定电话，供一中学子插电话卡使用。

　　此时时间还早，大家都去吃饭了，所以人不多。
　　但也一个不剩，三个电话各有一人在打，听着其中两个夹着语气说话的，百分之九十九是跟对象联络感情。

　　于是千逸站到了最外面那个人身后排队。

　　……
　　预判有误。
　　站了十分钟也没人离开。
　　千逸下到一楼看到还有一个空电话。

　　一中一层楼一个厕所，一楼男厕所，二楼女厕所，依次顺序间错分布。
　　电话所在墙后面是一条连通两个教学楼之间的走廊，走进走廊后右手边岔进去的路才是通往厕所的路。

　　所以尽管电话旁边一抬头就是男厕所的标志，但也不是与男厕一墙之隔。
　　千逸拨通电话。

　　等了会儿电话才接通，这期间的时间最让人难熬。
　　每次给家里人打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
　　尽管那些担忧看起来很无厘头，但确实会让千逸心神不宁。

　　还好，电话在提示语出声之前被接起。
　　“妈妈！”尽管千逸初中就开始住宿，但刚开学还是有些想家，准确来说是想妈妈。

　　“哎～你吃饭了吗小逸？”
　　“没呢，我一会儿去吃不着急。”
　　“钱够不够啊。”妈妈声音听着不太对劲。
　　“够的。”千逸皱了皱眉。

　　“你头还难受吗？”千逸想起来还没开学在家的时候妈妈就说感觉头一撅一撅的疼。
　　“……”对面突然沉默。
　　“妈？”千逸握紧电话，紧紧压到耳朵上。

　　“我还没跟你说……”对面声音突然哽咽一下，“这几天突然起水泡了，然后我给你爸说去医院看看，起在头上可别影响神经……”妈妈越说越委屈，能听到擤鼻涕的声音。

　　“他就说我，成天胡思乱想……”一声一声的抽噎透过话筒带着电流击中自己，电的头麻心也麻。

　　千逸僵僵的站着，盯住电话显示屏上跳动的时间。
　　可以想象男人躺在沙发上，听见女人焦虑的说出自己的担忧后不耐烦的皱起眉，然后再不耐烦的说教一番，事后说起来这件事，他还要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不要让她多想，是在宽慰。

　　世人大多会给自己的一些行为或者言辞包裹上不一定多完美但足够合适的借口，为自己的自私辩解，却还要说是为了你才这样。

　　“他不开车带你去啊？”千逸语气冷了下来。
　　“带我去了，就是现在人家一不耐烦我就受不了。”对面委屈更甚，“觉得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行了，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而且人家到了都不下车，我自己进去的。”

　　扣住电话的手指泛白。
　　千逸现在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但说出来的话清脆又明亮，比旁边哄对象的还要温柔。

　　“哎呀！说什么呢自己干不了。他不跟下车咱们不也进去看完了，哪里不行！！”激情鼓励的话从嘴里冒出来，湖面一样氤氲的眸子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去医院做个检查都不能自己去还得你给他挂号领着去分诊台，他能干什么啊。还不是要你帮忙嘛，咱哪里不行。”

　　千逸眼睛垂下，“现在啊，咱就是更年期，所以心里才比较脆弱，然后情绪才会比较敏感，只是需要有人依靠的感觉而已啦，不是说什么都干不了，对不对。”

　　“嗯……就是，”有人安慰情绪像开闸的洪水，倾泄泛滥。
　　“就是觉得他也不关心，然后也不照顾你情绪是不是？”千逸一点点诱导。
　　被女儿说对一下子更加委屈。

　　“他什么人啊让他提供情绪价值根本不可能，这你得找我，没人比我更会！！”
　　“好。”有缓和的迹象。

　　“而且下次不用给他说你的担心之类的，直接问有没有空开车带你去医院，有空就去，没空你就打车。”此时语气又变得义愤填膺，“离了他那个破车还过不了了啊。”
　　“省得他还接话烦人，直接让他干事！”

　　旁边的电话换了个人打，“学校的菜当然没有你做的好吃～”女生撒娇。
　　“哎呀不用来送，等我回家吃吧”
　　“还有一个周……”
　　“我们班主任可严厉了……”
　　“我交到了新的朋友……”
　　女孩子的声音娇娇软软，跟家人分享着学校的趣事，抱怨着严厉的老师，介绍着自己的朋友。

　　千逸忍不住侧目，仿佛可以偷偷沐浴到别人的阳光。

　　“而且那天我在家刷碗锅盖碰掉一个碗打碎了，他听见声连问问都没问一下怎么回事，就在那躺着不动。”妈妈终于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千逸耐心听着。

　　“跟死了一样。”千逸评价。

　　“你不能这样说。”妈妈擤完鼻涕又出口阻止。

　　千逸点了点头没出声。

　　“那你以后就有事找他干就好了，不要多想。”

　　“知道了。”停了停又听见对面说：“拿回药来我在那躺着他过来问什么时候擦药，又给我涂的药。”

　　“嗯……”千逸的火一下又不知道该往哪发了。
　　一股火出不来下不去，在身体里荧荧灭灭，没有喷薄而出的爆发力，也没有完全熄灭，不死不活的烧的人难受。

　　千逸站在那，不知怎么也感受到了燃烧后氧气稀薄的窒息感。

　　这些行为真要拿出来说好像说得过去，医院也带着去了，饭也做了，药也涂了。
　　不过是有些不耐烦也没有关心两句，这有什么要紧的呢。

　　但是什么又算爱情呢。
　　去医院可以打车，饭可以点外卖，药也能请别人帮忙。
　　可是两个结婚的人之间不应该只有纲目清晰的权利和义务啊，家人之间难道不是有爱有牵挂的吗。

　　但是她不能这样说，出口的却是：“所以说呢，有事你就找他干就行，他这不也能干，医院也能去，药也能涂，就是情绪方面照顾不到，这个问题几十年了他不一直这样对不对。”

　　毕竟也不会离婚的不是吗，还能怎么说。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三三两两笑着的打闹的女生，勾肩搭背互相推搡着的男生，吃完饭开始上楼。

　　有从对面的走廊走过来的，有从教学楼正门进来的，四面八方的人开始涌动，千逸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口水缸里面的落叶。

　　出不去也落不下。

　　尽管水缸并不高，但对于困在里面的叶子来说向下看是深不见底的黑，向上也越不过水缸边沿跳不出来。

　　“所以让他改是改不了的，你就只指使他干活就好啦，情绪有我呢。”
　　“好。”妈妈情绪被安抚住，“你去吃饭吧，让你同学听到了笑话。”

　　“听不见的。”千逸笑。
　　“你爸回来了。”妈妈小声提醒千逸不要再口无遮拦说他坏话。

　　寒暄几句后正要叮嘱他多照顾一些妈妈的情绪，就发现没人接话了。
　　听妈妈说是去做饭去了。

　　叮嘱的话上不去下不来，堵的人闷闷的。
　　挂了电话之后千逸整个人卸下伪装。
　　那些鼓励的、积极的；安慰的、诱哄的；开心的、明亮的声音——通通关掉。

　　像是一瞬间被割掉声带，
　　又好像短短几分钟丧失了大半的生命力。

　　她深吸几口气，像要将刚刚缺失的氧气补回来。
　　一瞬间的脱力让人险些站不住。

　　叶子在水中泡久了容易腐烂。

　　后面有同学在说话，在交谈，在催促。
　　各种乱哄哄的一起跑进耳朵又拥抱在一起，让人分不开又理不清。
　　千逸扣上电话的手撑得关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突然有温暖的手抓住自己胳膊，“不好意思我们打完了。”
　　沈砚朝后面排队的人点了下头，带着千逸往旁边的走廊走。

　　千逸怔愣的抬头，目之所及是男生完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是轻抿的薄唇，低头看自己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

　　刚刚说话时轻微滚动的喉结就停在眼前。

　　千逸盯住一处发呆，完全不经思考的被动的跟着他走。

　　好累。
　　好乱。

　　好想就这么不动脑子的一直走下去。
　　就这样，什么都不用想。

　　沈砚上完厕所在走廊靠着背后的窗台等林默，不知道他是不是掉进去了，半天不出来。
　　然后从开头听到了结尾。
　　说不来什么心情。

　　但林默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哥现在有点不爽。

　　情绪全在脸上写着，现在那股少爷的劲儿才真正展现出来。

　　一脸的生人勿近，旁边路过的同学看到他冷着的脸都自觉让路。

　　没再管林默，沈砚将她带到一个凉亭里。
　　天渐渐暗下来，路上的人少了起来，这边就更显的安静。

　　凉亭在草坪中间，附近有不高的灌木丛。
　　越走人越少，越走越安静。

　　千逸那些警觉开始上线，脚步渐渐慢下来，而后停下。
　　沈砚低头看她，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说话。”沈砚表情说不上好。
　　“你……”千逸犹豫一下摸不准他心思，抬手指指他然后又指指自己。

　　疑惑写在脸上。
　　来这里干啥，通常是小情侣的约会圣地。
　　这天也快黑了，孤男寡女的。

　　千逸盯着他不动。
　　沈砚嘴角上扬，低头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

　　千逸心一跳却并没有感受到溺水的压迫感。
　　但还是本能的后退着拉开距离。

　　直到后背靠到凉亭的柱子上退无可退。
　　“沈砚同学！”千逸伸手撑在他胸口上，侧过脸不看他，“你不会要打人吧。”
　　虽然不觉得他会对自己做什么不礼貌的事。

　　但他刚刚脸色实在算不上友善。
　　不会是觉得自己太笨了不想教物理了然后偷偷解决掉吧！！

　　沈砚惊讶于她对自己的信任。
　　低低的笑起来，靠的太近声音像是顺着骨头传进来，千逸疮痍败落的心脏开始跳动起来。

　　“你还挺信任我？”他凑近她耳边悄悄说着。
　　“啪！”一声，千逸撑在他胸口上的手用力拍了一下。

　　能听到男生笑的更开和女生的虚张声势：“滚远点！”

　　笑够了沈砚下巴一抬：“看那里。”
　　刚刚实在想不到有哪里可以去，什么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想带她离开那个环境。
　　刚刚的她太陌生，像是孤立了整个世界。

　　沈砚竟莫名的感到心脏被什么扯了一下。

　　“什么。”千逸眯起眼。
　　“小猫。”想起来她有些近视还不喜欢戴眼镜，沈砚指给她看。
　　刚刚吃完饭脸很多女生围着又摸又抱。

　　通体白灰色毛茸茸的，眼睛亮亮的盯着人看，小小的一团好看极了。
　　“好可爱。”千逸评价，眼睛弯起来。

　　但是没有上手摸的打算。
　　“不摸吗。”
　　“不要。”
　　“不喜欢？”
　　“喜欢，”千逸小心躲开要往人身上爬的小猫，“但是到处乱跑感觉不是很干净。”

　　喜欢小动物但又洁癖——千逸人物性格收集+1。

　　沈砚蹲下，让猫在自己跟前转。
　　摸它的头，小猫很亲人的蹭蹭脑袋。

　　千逸想摸了小猫一会儿要看着他洗手。否则晚上不让他来自己桌子上讲题了。
　　“你刚刚上完厕所洗手了吗。”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