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57、第 57 章

　　夜色渐渐加深，喧嚣的大街也安静下来。

　　小竹一觉醒来，才想起误了大事，急忙奔到窗前。外面灯火灰暗，路上偶尔有人出没，只有陈王府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小竹细细观察着陈王府，府内夜如白昼，但白光之中有一处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小竹看到红光猜测红衣女子说的那个被抓的小妖，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小竹看了看时辰，便从随身袋里拿出红衣女子给的一瓶药丸，吃了一颗。正要翻窗而出，却见一行人从王府侧门出来，然后四散出去，紧接着一个黑衣蒙面人从红光处飞身上屋顶，又几个纵身飞跃，出了王府。

　　小竹立马翻窗而出，跟了上去。

　　小竹一路尾随着黑衣蒙面人来到一处位置偏僻，杂草丛生，怪石林立的山谷，看到黑衣蒙面人一个转身消失在眼前。小竹一惊，立马上前查看，发现这里竟然设有结界，而且这里的结界竟然和傅宅的结界出自一人之手。小竹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仙岛所独有的结界，不是妖力能设置的，是用道法布下的。

　　“这结界竟然是用仙岛的法术设置的，难道那人也来自仙岛？”小竹猜测着，突然又想起灵丹妙人的话，此时小竹更加确信了，那黑衣蒙面人就是仙岛之人。

　　小竹静下心来，用法术破了结界，走进去一看，却被结界内的震惊住，这里简直就像是仙岛的一隅之地，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怎么做到了，能把它们打造成这个样子，毕竟在人族能有这样一处灵气丰盈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场奢望。看来这个地方的主人定是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小竹紧贴着花丛边，慢慢地朝着前方有灯光的屋子走去，躲在屋角的树后与树的影子相融合，屋子里的声音听得很是清晰。

　　“你回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小竹听声音感觉女子中气不足，声音中带有微微的喘息，定是久病之人。

　　“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男子关切地语气中带着一些责备。

　　“想等你回来。”女子温柔地说道。

　　小竹听到这里竟有些自愧不如，光听着女子的声音便知道那屋中的女子定是一个体贴温柔，美丽贤惠的女子。

　　“不用等我，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才是。”男子回道。

　　“呀，你怎么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女子温柔的话语中带着责备。

　　“我没事，不用担心，只不过回来时不小心跌倒了。”男子回道。

　　“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不用担心，你经常丢下一句话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然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一失踪就是好几天，不是带着伤回来，就是拖着半条命回来，我每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可是你呢？你可曾听过我的劝告？你若不想我担心，就应该告诉我实情，免得我觉得自己像那笼中的鸟，除了吃喝，居于笼中，再不知道其他。”屋子内一个女子的质问声渐渐大了起来，声音依然柔声细语，大概是因为女子有病在身的缘故，让她的怒气听起来也这般温柔。

　　屋内

　　“快了，一切就快结束了，到时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呆在你身边，陪你去看日出日落，晚霞满天。”男子允诺地说道。

　　“快了？我是快要死了吧？”女子看着男人突然问道。

　　“你不会死的。”男子肯定地回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女子看着男子，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一双含笑的眼睛此时却没有笑意，眼中满满的质问。

　　“之前我们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束手无策，可是现在你竟然这么肯定？”女子补充地说道。

　　“你不要多想，我不过找到了一个可以医治你的人罢了。”男子回道。

　　“不用多想？”女子看着男子笑着问道：“是不是因为救我，你才要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不然怎么会用这些黑衣黑面罩来遮挡自己的样子。”女子从衣柜里将黑衣和面罩按在男人身上。

　　男人没有说话。

　　“呵呵，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默认了。”女子冷笑道。

　　“晨儿，你只要相信我，我做的这些绝不是什么坏事……”男子说道。

　　“我一直相信你，也一直在给你机会告诉我真相，可是你从来没有向我坦白过……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我真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你每日努力地隐瞒，我每日努力地假装不知道……努力地来维持表面的和平。我是人，不是妖，我会累，会害怕……人族的性命在你们妖族眼里也不过俯仰之间，你何必为了我让自己徒增杀戮呢。”女子带有哭腔说道。

　　“你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你再也不会受着疾病的折磨……”男子继续说道。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自己刚来人间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认识他们定是不可能的，那就是有仙岛了，仙岛又会是谁呢？小竹认真地思考着，试图从记忆中找到这个声音。

　　“风柳？”小竹喃喃地说着，“难道是风柳哥哥。”

　　小竹的心突然间从喜悦坠入冰湖之中，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曾经的风柳哥哥，阳光明媚，宽人待己，一直想做一个替天行道的剑客，可是如今却成为残害妖族的刽子手。小竹又想到了自己，孩提时谁不曾有过对剑客的崇拜，谁没想过要成为一个剑客，可是生活，让他们变成了他们不曾设想过的样子，于是他们在反抗中接受了现实中的自己，也将那句“命运天定”背在了身上。

　　风柳抱着晨儿说道：“我打听到了一个叫‘理想之国’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名巫医，他或许可以救你。”

　　晨儿没有理会风柳反而说辞，睁开风柳的怀抱看着他继续问道：“你还是不愿意说你做的事情，是吗？”

　　风柳看着晨儿，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怕你知道了接受不了。”

　　“事关我的生死，难道我自己都没有权利知道吗？难道你连我的生死也要一起决定吗？我是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感情、有知觉、有思想……你不说，可是我会想啊，有时想着想着自己都感到害怕，感觉自己的身上背负着无数条命。我害怕自己的苟活是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之上的。我的族人都死了，可我还活着？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我活着唯一要做便是复仇。我要为家人复仇，为族人复仇，为不人不鬼的我复仇。”晨儿哭着说道。

　　“晨儿……”风柳抱着晨儿唤道。

　　“如果你还不说，就出去。”晨儿用力地推开风柳，将风柳从房间里赶了出来，重重地关上门，片刻后屋内传来女子的痛哭声。她想知道，但她又害怕知道，她害怕自己想象中的事情会变成事实，到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但是她又想知道，她想知道那个陪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到底为了自己做出了多少危险的事。

　　风柳想去解释，却无法说出真相，他知道晨儿的秉性，也知道她现在根本就无法承受真相。风柳叹了口气只好转身离开，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

　　“风柳哥哥。”小竹跟了过去叫道。

　　风柳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风柳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结界，更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危机感让风柳起了杀心，但是那句风柳哥哥又让他暂时收起了杀心。

　　“风柳哥哥，我是小竹啊。”小竹看着风柳说道。

　　风柳看到小竹，散去杀气，这么多年他好像暴力了很多，从一个人们口中的阳光少年变成了冷酷无情杀手。

　　“原来小竹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儿？”风柳问道。

　　小竹听了不知道如何回复，总不能大声地告诉对方自己是跟踪他来这里的吧，这不是在嘲笑对方吗？可是不说又怎么解释自己在这儿的原因呢。

　　“你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吗？”小竹岔开话题问道。

　　“你都听到了？”风柳用法术探视结界，没有发现其他人，才放下心来。

　　“风柳哥哥，你为了她才残害同族的吗？”小竹看着风柳继续问道。

　　“我们找地方坐下来再聊吧。”风柳说完便带着小竹穿过长廊来到了另一个院子，院中的一切似人间的庭院。

　　风柳坐在亭中的石桌子前，示意小竹坐下。

　　“陪我喝点！”风柳说着，便用法术取了些酒和几道小菜，斟了满满两杯，自己端起一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小竹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风柳像换了一个人，从一个明媚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她不知道他是成熟了，还是因为在人间看透了生死，失望了。

　　风柳几杯酒下肚，整个人也都放松下来，像一个伤透了心又无处诉说心事的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