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成瘾》十月22

1、初见爬山

　　张扬肆意，热烈自由以及……病弱，这是汪渊止对言辞的第一印象，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言辞是除夕那天从国外回到言家，是晚间十一点五十五分，汪渊止一分不差的记得，因为就是在那时那刻他收到了那天的第一个“除夕快乐。”
　　思念孙子心切，在听到言辞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到家时言老爷子便等不及了。匆匆让家里伺候的刘婆披了件外衫就往大门口走。老爷子年轻时在战场上伤了左腿，走路时身子微微向左晃，走的急了便更是摇摆的厉害，扶着拐杖噔噔的用力踏在地板上才堪堪稳住。
　　汪渊止见了跑过来轻轻揽住言老爷子，小声说了句“慢点。”
　　言老爷子无奈叹了声：“老了。”站定稍微缓了缓后侧头对汪渊止说：“一起去接接阿不吧。”
　　汪渊止轻轻“嗯”了一声。“阿不”是言辞的小名。至于为什么是这么个小名，汪渊止无从而知。
　　这天的言家依然安静，因为远在郊区，远离了市中心的喧哗，甚至连除夕夜该有的炮竹声，天空中该绽放的烟花都与言家隔绝，这边是言家，那边是尘世。
　　大概十分钟左右，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在大门口。随后言家的保镖快步上前开了车门。
　　老爷子很兴奋，向前迈了两步，脸上止不住的笑，探头去望车里还没走出来的人。
　　汪渊止收回刚刚扶着老爷子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寒冬腊月汪渊止仅穿了一件白色毛衣，鼻息间都是寒冷的气。
　　“爷爷！”小孩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脆脆的，冲破了周围的冷空气钻进人的耳朵，汪渊止莫名捏了捏耳垂。
　　顺着声音望过去，小孩个子不低，十三岁的年纪一米七左右。黑夜里又因为隔了些距离，汪渊止看不大清，小孩大概是很白的。
　　一身黑色运动衣外面包裹了件很长的黑色大衣，脑袋上扣着一顶黑色棒球帽，一身黑色融在夜色中，与刚刚的声音很不符。
　　只有那双眼睛很亮与刚刚的声音一样很干净，是十三岁该有的模样。
　　从言辞下车到走到老爷子的身边与老爷子拥抱再到老爷子对他一刻不停的嘘寒问暖，汪渊止的目光一直追随在言辞身上。
　　这是汪渊止的习惯，对于陌生人他总是会透过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去判断。判断是什么样的人，判断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与之相处。
　　汪渊止很早就有了这个习惯，因此他总能大致有准确的判断。
　　但对于言辞汪渊止多了些好奇，或许是因为言辞身上很明显的反差，声音眼睛与一身黑色的反差。
　　突然小孩向他看过了，有些猝不及防。汪渊止目光闪了闪但没有躲开，两人对视了几秒，小孩率先移开了视线回头看向身后的妇人。
　　汪渊止顺着望过去，妇人晚几步下车，步调不紧不慢的走向老爷子他们，这样的冬夜里穿着无袖旗袍，着了件毛绒披肩，堪堪遮住上身露在外面的肌肤。
　　该是言家长子言贺的太太，言辞的母亲郝芸。
　　汪渊止打量了几眼便移开了视线。对于与长辈相处，只需乖乖听话以及适当的讨好便好。
　　郝芸走过来轻轻喊了声：“爸。”
　　老爷子点了点头，千语万语间却只道了句：“回来就好。”
　　郝芸上前扶着老爷子：“回去吧，站在外边怪冷的。”
　　一家人往回走着，两位长辈走前面，小孩默默跟在三步之外。后边大门上的红灯笼格外的亮，照出了家的味道。
　　汪渊止收回刚拿出来的手机，退到一边。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一瞬间，数字“4”刚好变到“5”。
　　十一点五十五……
　　汪渊止默念了一遍时间，离新的一年差五分钟。
　　“除夕快乐。”汪渊止在心里默念给自己。
　　与此同时耳边骤然传来一声：“除夕快乐。”
　　声音脆脆的很亮。汪渊止转过头看到了言辞，小孩用力垫起脚尖仰着头，下巴才堪堪抵住自己的肩膀。
　　汪渊止看到，帽沿下，小孩眼睛很大，眸子亮亮的，睫毛很长很密，仿佛给眼周上了浓墨的妆。
　　不知道是不是皮肤白净的缘故，衬的嘴唇两瓣很粉嫩，嘴角向上勾，很典型的猫咪唇，很好看，应该也蛮软的……
　　小孩嘴唇一启一合：“你就是汪渊止吧。”毫无顾忌的直呼全名，倒也合理，毕竟是言家的小少爷。只是与这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而言是不合理的。
　　“嗯。”汪渊止应了声。
　　小孩隔着汪渊止的身体侧头朝前望了望，老爷子和郝芸已经回到房里，进门前，郝芸趁着拐弯向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小孩不动声色的拉来了彼此间的距离。
　　汪渊止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但他并不想深究，仅仅是对于言辞这样做的原因不想，大概因为他是个小孩。
　　言辞的眉头微不可几的蹙起又舒展开，开口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附近有山吗，能爬的那种？”
　　汪渊止点点头：“有。”
　　“明天一起去爬山？”
　　“好。”

　　第二天早上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灰蒙蒙的，没有留一点让晨光透出来的破绽。
　　大年初一，汪渊止陪言辞去爬山了。
　　言辞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爬的很快，不一会汪渊止就和他差开好大一段距离。
　　言辞在前面扯着嗓子嘲笑他：“汪渊止，你行不行啊！”
　　汪渊止摆摆手也不回应他。
　　言辞觉着没意思，继续在前面蹦蹦跳跳，一会儿后他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于是又扯着嗓子喊：“汪渊止，我们来追风吧！”
　　汪渊止觉着这个孩子的脑回路很奇妙，也扯着嗓子问：“怎么追啊？”接着又加了句：“今天没有风。”
　　言辞转过身来倒着走，边走边喊：“不对，有风。”
　　汪渊止怕言辞倒着走危险，三步并作两步，迈开长腿追上了言辞。由于速度过快，经过言辞身边停下后带过了一阵风。
　　言辞嘻嘻笑着，偏偏就要倒着走，汪渊止无奈反手护在言辞身后。两人一正一反的走着。
　　“你看，是不是有风！”言辞说。
　　汪渊止疑惑：“哪里有？”
　　“你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言辞说。
　　汪渊止笑了：“那算吗？”
　　“当然算。”
　　汪渊止顺着他：“怎么追？”
　　言辞转过身来与汪渊止并肩走，眼睛弯弯的，眸子很亮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比赛谁先追到风。”
　　“那怎样算赢？”汪渊止问。
　　“谁先到山顶谁就赢。”言辞这样说。
　　汪渊止又笑了：“这和比赛跑步有什么差别。”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我们是追风的人。”言辞执意这样认为。
　　汪渊止不与他争辩了，站定摆好跑步姿势，问言辞：“现在开始吗？”
　　言辞也摆好姿势，开始喊口号：“3、2……”然后他跑了。
　　汪渊止摇摇头，也跑了起来，原谅了小孩的幼稚。
　　言辞率先跑到了山顶，没想到山顶的太阳这样大，汪渊止到了山顶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小孩被晨光包围着，举着双臂，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嘴巴一闭一合大喊：“我赢了！我赢了！”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惹得周围人频频转头看过来，小孩丝毫不在意，仍然大声喊着发泄着什么。
　　山顶风大，将小孩不算短的黑发吹起，衣摆被忽然而来的一股劲风掀起，里面的肌肤若隐若现，小孩不管不顾，喊的累了，停下来阖起眼眸，晨光落在小孩脸上，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小孩微微仰着头，感受风拂过脸庞，与风共存。
　　那一刻汪渊止看到的小孩张扬肆意。
　　那一刻汪渊止道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汪渊止抬起手，五指干净修长，微微收拢，在自己的视线里抚摸上了小孩的头。

　　毫无意外，回到言家后言辞发起了高烧。
　　都道言老爷子铁骨铮铮，育有两子。长子从医妙手回春，次子从商叱咤商界。偏偏长子家出了个病弱公子，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国外娇养着。
　　病情来势汹汹，一连几天都没有真正痊愈，依然发着低烧。言辞的父亲言贺只道：身体底子太弱。连续几天给言辞打上点滴便匆匆的走了，仿佛医院职务很是繁忙。
　　郝芸一直在身边照顾着直到言辞身子差不多好利索了，就与言老爷子说：陪着阿不在国外十几年了，不曾回过家，所以想回家看看。便走了。
　　郝芸走了的那天言贺回了言家，在确定言辞身子好多了之后终于没有再外出的打算，本来准备去房间休息，却被言老爷子叫到了书房，好几个小时不曾出来。
　　言辞被困在病床上好几天不曾出过房间，便想出去走走。言贺之前叮嘱他，有事就喊刘婆别自己出来，当心着风。言辞嘴上答应了。
　　已经好多天不见汪渊止了，回来之前听母亲说过，言家有些东西变了，比如多了两个本不是言家的人，至于怎么来的母亲没有说。一个是汪渊止，一个是汪渊止的姐姐汪渊禾，是个植物人，已经瘫在床上十几年了。
　　母亲说不必要和他们太亲近，那言辞就偏要和他们亲近。
　　汪渊止其实很大一部分时间是不在言家的。
　　他需要陪护在他姐姐身边，他也在读着书，在京城最出色的一个艺术学校里，他很喜欢画画。是自供自读的，所以他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打工。只有每周六会回来言家。其实爬山那天他是有工作的，但后来他说他太累了想放松一天，所以请了假。
　　言辞坐在花园的长椅秋千上，微微仰起头感受着冬日里很是稀奇的暖阳，脚踏在地面上控制着秋千微微晃着。
　　阳光洒在脸上也没觉着有多暖和，但言辞能感受到，这就够了。本来就是处在冬天的太阳，离地面那么远，还奢求要有多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