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物乱世里混水摸鱼却被迫升格》随机捡块金子

5、第5章 在怕什么？

　　就在林熙头顶，山路边半张人脸显露着。
　　细长的眼微眯着，眼皮耷拉堆积着，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寒意倾头倒下林熙像浸在冷水般孤冷，她表情呆滞眼神里满是错愕，手半握着进退不得。
　　正对上底下人的视线，偷窥者不仅没有躲避还探出身来。他的整张人脸赫然出现并着两手抓住路沿。干瘦黝黑的男人就这样趴伏着探出身体，攀住坡角的枯黄的手指上是磨损的指甲，缝里全是黄泥土。
　　他没再动作。
　　他就这样盯着林熙，看着林熙缓慢挪动身体像看猎物垂死挣扎。松散的皮肉垂挂在脸颊两侧嘴角缓缓提起扬起恶劣的笑，笑里满是恶意。
　　一双眼睛贪婪的像豺狼见到肉骨，饱含欲念的紧盯林熙。
　　姿态却很是放松好像已经确定林熙会是他的盘中餐无处可逃一样不立刻下手，逗弄似的给出点希望以便狠狠捉弄猎物，像吃饱喝足玩弄老鼠的猫。
　　两厢对视，分明是张凶相毕露到狰狞的脸林熙却无端感到一抹熟悉。
　　越看越眼熟她敢肯定她见过这张脸，但到底是在哪见到的她一时没想起来。
　　油黑的、疲老的、满是皱纹褶皱又干瘦到皮包骨一样的人。
　　回忆涌上心头。
　　然而没等林熙想起，面前的脸突然放大。
　　像欣赏够了林熙狼狈的姿态，男人的手动了起来，五指收缩勾住土块，分明是人却像壁虎一样轻盈又迅速的垂直向下攀爬，身体扭曲延展弯曲成无视人体结构的完全不自然的形状。
　　再向林熙所在方向缩短距离的同时他的头始终昂起凝视林熙，目光炙热，贪欲像团火焰在他胸腔剧烈燃烧，干旱之人见到清泉一样迫切的想要得到这具肥美的□□，鲜活的生命。
　　很快，林熙看着枯瘦布满褶皱的手似铁钩伸下狠狠抓握住土坡，在抬手时露出深深凹陷的抓钩形泥印。眼前人像爬行动物般沿着土坡四肢并用的爬下，凝视林熙的一双眼睛里黑色瞳仁扩散放大到快要看不见眼白。
　　纯粹的黑。
　　林熙狠狠一震，身躯后仰以最快的速度试图拉开距离。
　　男人耀武扬威般亮出鲨鱼一样排列紧凑的泛黄尖牙，朝她大张开嘴，口中人头长的窄舌穿梭其中向上卷起垂落的涎水发出阵阵让人反胃的吸溜声。
　　嘶哈声在林间回荡，声声传入林熙耳中。林熙泛起一阵恶心。
　　他步步紧逼，恐怖扭曲的脸孔在林熙面前逐渐放大，挥舞的舌头快要触达她的脸。
　　林熙双手紧攥地皮背往后倾，先前受的伤拖累了林熙，她没法逃开。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怪物没有选择直接扑上来而是暂停在林熙面前缓慢的朝她靠近好像打量什么。林熙神情紧张，心里默默评估，在黑瘦人怪还没爬行过来时抓住空挡使劲拖着腿向后躲避。
　　她看着花茎一样扭曲的脖子延伸，顶端花苞一样垂挂下落的头在眼前晃荡、旋转。
　　电光火石间，林熙突然想到了。
　　把这张旋转着的脸摆正……把嘴闭上、微微弯起、填上淳朴的笑。把眼睛放大点、微微向下弯起。把高耸的颧骨拉下置于合适的位置。扭曲的脸庞被林熙一一解构，五官被拆分再重组，拼成一张质朴又不起眼的脸。
　　就在前不久他们还相见过。
　　林熙终于认出来了，
　　——那个跟在她们身边带路保护她们的叔叔。
　　后山旅行的第四个人。
　　在被林熙看清面目的那一刻怪物长舌弹射般甩出，直冲林熙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本能上线。林熙以自己都没想象到的速度干脆利落地松开手卧在地上，整个人重心偏移一个借力利用重力将自己朝外甩出去。为了确保逃离，她用毫无保留的力度将自己狠狠贯下。身体翻滚，青红的印记在地上撵过，枝干横档被撞开锋利的叶面割过裸露的皮肤。林熙身体滚动着急速坠下，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磕碰出更多更新的伤痕，一道厚重的撞击声中林熙后背猛地横撞上树干。
　　凌厉的速度戛然而止，一抹鲜血从口中溢出，呕出一半的血被林熙呜咽着吞回腹中。喉眼像抑不住的泉翻腾着血水，浓烈的铁锈味在口腔徘徊气味令人作呕。
　　树木嗡鸣一声，树叶零落纷飞。
　　半明半隐的驳杂光线里，林熙恶狠狠的抬头，抬手抹去咽不回的挂在嘴角的血痕。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涌起的肾上腺素在作祟，林熙无视溢出的断裂般的疼痛直视面前歪斜着脑袋扭转身躯的爬行人，朝他呸了一口。
　　还带着血沫。
　　咽回涌出的鲜血的难度堪比咽回呕吐物，不肯散去的血腥气在林熙唇齿间回荡。林熙呕的要死但就是没吐出来。她有自己的考量，以林熙和它短短的照面时间的观察来看，血的存在只会让这家伙更加兴奋，林熙是恶心死自己也决不会让它舒坦半分的。
　　林熙想站起来一展风姿以示决心但无力地手掌撑不起身体的同时双腿也已经失去知觉，她改变姿势换用手肘关节撑起身体，借助手臂的臂骨半支起，身体微微发着抖，头晕目眩仍半卧在草丛中不服输的硬撑。
　　疼痛在身体里亮起红灯横冲直撞全然不顾精神的倔强发出崩坏的尖啸。
　　林熙眼前闪屏一样晃起黑影，头重脚轻的眩晕中点点光斑落在视网膜前。林熙头脑发昏，天旋地转间所有声音像是失真一样远去只剩耳边烦人的嗡嗡鸣叫，她被从这个世界剥离，即将升天般被抽离出躯体以第三者的视角见证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壁虎一样扭动的怪物仿佛确认了她的必死结局，不紧不慢的扭动有股说不出的游刃有余。
　　林熙轻笑一声，听不出感慨还是嘲讽。
　　又要死了。
　　奇怪……为什么是又。
　　林熙没想明白头疼的实在厉害，何况想明白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干脆就不去想了。
　　她没了力气身体倚靠树干提不起劲挣扎，太累了。
　　其实她对活着这事本来也没什么执着，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割舍不了的。读到了大学也只是随着周围人走得，随波逐流的跟着做大众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而她自认没有做好事情的能力也没什么目标，浑浑噩噩的长大和所有人一样努力地活着，像只工蚁一样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影响吧她想。
　　林熙默默补充的想她不是什么有钱人也没做出什么突出贡献，充其量不过学校的边角料一个，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忘记她的，没人会记得她的。
　　林熙的动作愈发迟缓。
　　还挣扎什么呀，她已经很努力过了。
　　就这样吧……林熙这么想着也闭上了眼——最起码还是不要亲眼看着自己死吧。
　　混沌中，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林熙。”混着细微的讨论声，“是这边吗？”“我听声音是这边传出来的。”“先过去看看。”
　　林熙怔愣了一下，缓缓抬头。
　　“林熙！”呼喊声大了起来，很容易听出她们走近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林熙狂喜迅速睁开眼睛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能活咱还是别死了。她使劲张合的嘴发出的声从先前几道不成调的音到后面越发清晰。
　　不过听见声音的不止她。
　　正缓慢爬行的怪物动作微微卡顿，下一秒似有什么追赶般四肢狂甩，一改之前速度迅猛无比地冲着林熙奔来，大张着的黑洞的嘴似乎是想趁人来之前直接吃掉她。
　　怪异的行为让林熙本就提起的心越发警惕。这条食物链上顶端存在的怪物，对多来的几个人不说一网打尽吃个尽兴也该是凶态毕露的。
　　可他不仅毫不沾边反倒露出这幅模样，林熙冷眼凝视着面前慌张摆动的怪物。
　　恐惧，她为怪物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事实上虽然心里一直念叨着死了没事但林熙实际上并没有松懈，似乎灵魂深处仍倔强的不肯服输。因此她睁眼的一瞬没有错过怪物听见声响后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恐惧。
　　多讽刺啊，一个将她玩弄于手掌的怪物居然这样深切的害怕了。仿佛食物链顶端压下一座巨山，鹰高飞时兔子连动也不敢动。哪怕只是一瞬，林熙也清晰的辨认出了它就是那只兔子。
　　林熙一心两用大脑飞速旋的转认真思考，身体努力扭动躲避怪物的进犯。因为慌不择路，怪物进攻的准头下降了不少。林熙秦王绕柱一样盘旋着树干死不撒手还真躲过不少攻击。
　　所以他在害怕什么？能让怪物害怕的必然是更恐怖的东西。这样的变数对林熙的处境影响不知道是好是坏，一方面她能暂时躲过怪物另一方面有更大的危险在窥伺她。
　　虽然并不排除藏在暗中没显形的东西的可能性但林熙直觉所有的转变一定源于蔡言雎和江语安的呼喊。
　　这样的情绪转变肯定不是喊的林熙这两个字，那就只能是那声叫喊的本身。
　　因为什么？
　　声贝？不可能。音调？也不可能。那到底是什么，一句叫喊有什么好怕的？
　　总不能是……人多吧？
　　怪物暴怒起来，挥舞的手刀横劈上树干，粗壮的半截树干终于坚持不住应声断开。整棵树摇摇欲坠起来，林熙吓了一跳，思绪一断人连忙往外爬。想出来命没了可不行啊。
　　“我在……这，这里。”林熙强撑着一口气喊出来累得像头驴。
　　下一秒气绝了一样边晕边吐血，人生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身体。
　　怪物也像是抓住机会一样，伸出常常的脖颈咬向林熙，喉孔大的能将她整个吞下去。拼的一个生死时速，林熙缩起头将胳膊抬起横着主动喂向怪物。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倒是山路边上响起了清脆的喊声，带着惊讶和喜悦：
　　“你怎么在这里啊，林熙。”
　　林熙回神抬头望去，被迫提起的心神松懈混沌中林熙看见蔡言雎吱哇乱叫着手脚并用试图爬下来，江语安在扶着她的同时朝林熙挥手。
　　“……熙崽、你……我等……”
　　“啊啊啊，……远……不是、崽你……”
　　……
　　应该在喊她，林熙听不清，眼前的画面也像方块一样滋啦错位忽大忽小。
　　不见了，人来到前怪物就像没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了。
　　不见一丝踪迹，草地上只有她滚落的痕迹和血迹。
　　林熙昏过去的最后一秒，视线中的画面定格住两个着急跳跃的人影，蓝天白云的明媚色调一下昏暗，阴沉沉的天空下两人身后的青山黢黑的浓的像墨，树木张牙舞爪发灰的云像袅袅升起的烟包裹住一切也包括她，四面八方传来的暗沉的注视感里是清晰的不甘与怨毒。
　　林熙汗毛竖起，在这片要吞噬她的恐怖欲念中唯一的清明感来自晕倒前的目光——江语安和蔡言雎定格在她身上的目光。
　　*
　　林熙惊醒时正在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黑了，身后一片昏暗唯一的明亮是眼前的黄色灯光。
　　这个年头居然还有灯笼，林熙略感新奇。
　　摇晃感从身下传来。
　　她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走下山路，声音嘶哑得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几点了？”
　　身边的人听到声音立刻看向她然后马上跑去前面叫了蔡言雎和江语安过来，俩人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一见她真醒了，蔡言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醒了？你可真牛逼啊，我单以为你走错岔路了没想到你是摔下绝路了，失敬失敬。”
　　“你怎么做到的啊，我是真的佩服。”
　　江语安搡了下蔡言雎，眼里满是不认可摇头示意蔡言雎收收脾气，转向林熙时温婉的眉眼微微皱起轻声回答她刚刚的问题：“现在大概五六点，今天天黑的比较早。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晕过去了，下去叫人花了点时间把你救上来。”
　　“痛吗？”江语安轻轻问，像是怕话重了疼到她。
　　说来也奇怪，林熙被背在背上没感觉到多疼。实际上按照她滚来摔去还咳血的程度，不说外伤，内伤也伤的不轻，这会儿应该痛的难以自理才是。偏偏身上就像摔了一跤看着吓人疼痛感却不重。
　　于是林熙诚实的摇头：“不是很痛。”
　　“那就好。”
　　随后江语安语调微微上扬满是担忧的声音里真诚疑惑，她问：“照理来说那条路也不窄啊，熙崽你是怎么会从那摔下去还摔那么远的呢？”
　　一说到这个林熙跟个煮沸的水壶一样满腹委屈喷涌而出，张嘴就想要解释。
　　嘶，嘴疼。
　　但她偏要说，以一种古怪停顿夹杂抽气吸气的气泡音抑扬顿挫包含情绪的自证清白：“你们都不知道我当时，嘶就是那条路哈，它那本来也不宽也就能走俩人吧嘶，一人就一个人，然后那路，你都想不到，那条路，好好一条路嘶嘶明明看起来是干的，一踩上去就给我哐一下掉下去了，都怪那路全是它我靠嘶嘶，痛痛痛。”
　　林熙痛的吱哇乱叫身体扭起来。
　　“哎呦，哎呦小姑娘悠着点，别抖又摔下去咯，已经摔成这样了就要仔细点了啊。”身下背着林熙的叔叔被林熙一晃，险些没站稳。
　　江语安立刻上前来帮忙扶住还帮着林熙一起道歉。
　　“那么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什么非要往路外边走？”蔡言雎看她表演一通后平静撕破她的伪装，“走里边是会死吗？”
　　林熙沉默了一下，暴怒：
　　“什么啊，什么走外边那路只能走一个人！很窄的你懂不懂。”
　　蔡言雎说：“我看到了，就路外边有脚印。”
　　林熙：“……那什么的，你知道的。人总是要有点追求，我就看外边风景好，亲近大自然。”
　　说起来连林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是觉得要走那里，犟种一样就是觉得那个位置好极了，必须踩一脚。
　　然后落坑。
　　蔡言雎嫌弃的脸都皱起来：“牛逼，本来就是猪头了现在摔成僵尸确实够亲近了。”
　　“啊啊，安安你看她，你看她，我讨厌她了。”
　　“我~讨~厌~她”，蔡言雎噘着嘴模仿，挑眉看了眼林熙，“刚好我不认识什么亲近大自然的猪头。风~景~好~”
　　林熙：……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贱成这样。
　　“我说真的，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蔡言雎头也不回，扭胯迈步往前走。速度很快，几步一个转角远远传来一句消散在空气中的话：“天呐，人怎么能和猪头是朋友。”
　　林熙：…………
　　旁边跟着的叔叔阿姨也没忍住从小声的嘀嘀咕咕中笑出声来：
　　“哎呦她这娃子也是的。”
　　“别气别气，补补就好咯，多吃点好的，啊。”
　　跟在一边的江语安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慌忙用手背挡住嘴唇，眼睛一抬就看到林熙麻木的眼睛看着她。
　　“好笑吗？”
　　江语安立刻停下笑容轻抿嘴角，一派无辜。
　　林熙：“我看到了。”
　　江语安保持听不懂的样子。
　　林熙：“你笑了。”
　　江语安眼神往右下方偏移，然后转回来。她没说话但微垂的眼睛里满是歉意。
　　林熙：……嘤。
　　小白菜地里黄。
　　我恨这个对我不公的世道嘤。

　　麻木着一张脸面的林熙终于回到了别墅前，内心泪流满面。
　　这里才是她该待的地方，真正的港湾，她再也不要出去了。
　　进了门，举着灯笼开路的叔叔阿姨就进去忙了，林熙连连道谢江语安也进院子送她们了。
　　偏厅只剩下林熙和背着他的陌生叔叔。
　　被身下的叔叔半弯着腰动作小心的放到了偏厅的椅子上，林熙感觉还有些舒适。房间就跟安全屋一样能回血般，林熙身上的绵连不绝的疼痛莫名得到缓解。
　　舒适之余也终于能正对叔叔的脸和他当面说声感谢了。
　　叔叔放下她后就转过身来叮嘱着她：“下次走山路一定要小心，慢点走哦瓜娃子。”
　　抬头却是看到一张血色尽失的脸，连在路上都没有的苍白。中年男人着急的上手想看看情况。
　　林熙下意识的一巴掌挥开，发出“啪”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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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不打算更的，看到有人收藏了大受感动。
吭哧吭哧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