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佑则上上签（重生）》几许潇然

61、殇

　　此刻整个院子尤其静，静到二人只能听见双方的心跳声，毋澍还奇怪申不弃的鬼吼鬼叫怎地停了。

　　长睫微动之际，对面之人反应了过来，右手紧扣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晶莹的粉唇带离了原来的“目标”；

　　毋澍还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抵在了对方的肩上，她下意识想要挣开来却无效。

　　她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对方突然瞬间便松开了钳制住她的大手；

　　但由于太过用力，她不受控制地朝身后倒去，她不得已借势腾空，在半空翻转了半圈之后，终于稳稳落地。

　　“呼！”她长舒一口气，倒是恰好看见那人顿在半空的右手；

　　心道：这人心肠不算坏，还想着要拉她一把。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申不弃，我黔驴技穷了，只能等祁成回来用强的了，我们停战如何！”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借机行事。

　　对方却两步上了前来，她本有些警惕，但看着那人眉目间透出的神情气息，似乎完全变了；

　　对方轻柔地拉起了她的手，她试探着道：
　　“祁韫？”

　　下一刻已经感受到了手心传来的痒意，不知为何，今日觉着有些痒。
　　祁韫：是，我。

　　她喜不自胜地看向那人：
　　“太好了！我还以为没法子将你唤醒了！”这人每每发自内心笑之时便十分明媚，偏她自己不知。

　　祁韫也笑了，这笑与申不弃不同，直接在眼底化开了来，与柔情相融在了一处。

　　“咳，咳！咳！”

　　二人向声音传来之处同时望去，两个高大身影立于高墙之下；

　　毋澍愣了片刻，余光见祁韫一副“瞧够了没”的神情；

　　她下意识缩了缩手，祁韫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缓缓放开了来。

　　“……”

　　祁成与那陌生男子走近，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
　　半晌他才敢确定地道：“公子！”

　　又对着毋澍拱手道：“毋姑娘，多谢你了！”

　　她笑着摆摆手，她自己都不知道申不弃是如何消失的。

　　祁成向毋澍介绍道：“哦，这位是我提到过的，闻连闻大人。”

　　毋澍庄重行了一礼：
　　“闻大人！”

　　闻连拱手道：“原来姑娘是道门中人！失敬失敬！”

　　方才他与祁成站在远处一直看着，料想祁韫是早已发觉了的，对方没说什么，他二人便也没敢动；只看祁成“习以为常”的神情便猜中了几分。

　　只他一开始还以为这祁韫上心之人居然是一名清俊少年，内心有些吃惊，但又想到祁韫此人行事速来是异于常人，便也坦然了些；

　　走近了才发觉这人似乎那日入城之时他也是见过了的；

　　“不敢当！”毋澍又回了一礼。

　　祁韫垂眸，只觉这两人今日倒是都挺多礼的；便抬手示意几人去明厅再说；

　　闻连和祁成都是最了解祁韫的，连忙请毋澍一齐去厅内；进入屋中，顿时就暖和了许多；

　　几人坐定，祁成亲自去端了几杯热茶进来，旋即在祁韫的右边坐下了。

　　祁成看了看祁韫道：“毋姑娘方才是否有要紧事要说？”否则不会突然那般要一个承诺；

　　她看了看闻连，不知是否能随意开口，毕竟是关于前朝之臣。

　　“我……”她不知该如何说出疑虑，只见祁韫对她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想要知道关于前朝末，太医院院使一家的去向？不知……”
　　她不想说太多，她看了眼祁韫，祁韫应当是知道她的目的了。

　　“原你去岁让我调查之事竟是与毋姑娘有关？”闻连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毋澍一眼；

　　“闻大人何意？”她不解地问。

　　闻连喝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道：
　　“啊，宥泽之前说托我办些事，便是去大理寺查些陈年旧案罢了。”

　　“……”她干笑了两声，看向祁韫，祁韫倒是只静静地望着闻连。

　　“我还是按照之前给宥泽的回信说吧，当时作为太医院使的云院使去世之后，按例其长子云霖应是要顶上院使这一空缺的，但是却并未来得及，便猝死了。”

　　闻连顿了一下，继续道：“也不是猝死，应当说是与夫人死在了暴乱之中；但有一个疑点，云霖的夫人乃是当时武威大将军府的幺女陆晏竹，她与如今的太虚观主、凌云观主等人师出同门。”

　　出身武将之家，又自幼上山学道，武艺定然是不低的。

　　毋澍忙问：
　　“那云家被抄家罚没的当年，主家的孩童共有几人？”

　　祁成看着她震惊的面色，看了看祁韫，这毋姑娘怎会知晓这些？

　　闻连回道：“应当是共有两名，一名乃是大房所出的女童，二房另有一名是男童，应当是发配过程中早已不在人世了。”

　　大房的女童，按照年龄来算，极有可能便是她的亲生母亲；当年不过才七岁左右便入了教坊司；

　　她眉头紧蹙，那地方明面上还算是好听，暗地里的勾当恐怕只要是朝廷中的人都有所耳闻。

　　那照这么说来，她之前的怀疑便是对的；

　　玄煦知晓这些陈年旧事，于是便设法寻个与云家有关的人来安插在建邺，那玉佩应当是她的祖母或是祖父留下来的东西；

　　如出尘子这样的都能默许云笙进入凌云观；如玉阳子这种有恻隐之心的定然也会多加照拂。

　　她对玄煦虽不够了解，但按照常理，若是凌云观不留下云笙，恐怕下一步便会送到太虚观去也不一定。

　　可她又仔细回想上一世，她捧着所谓的药引到晋安帝面前之时，玄煦早早做好了准备是真的，可晋安帝明显不是这般容易取信的人；

　　虽说后面她确实显现出了不少能力，但这其中还是有不少疑点。

　　她按捺住内心继续探究的想法道：
　　“不知大理寺是否还存有云家之人的画像？或是什么可以表明身份的信物？”

　　闻连迟疑着答：“嗯，这个，宥泽并未提前说过，我还得再去问上一问。”年岁已久，他自是不敢作保的。

　　“实在是劳烦闻连大人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提！”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你该要谢的人在那呢。”闻连轻笑着抬手示意祁韫的方向。

　　“那我……你先前算计我们的事就先一笔勾销了，如何？”

　　她望着那人，眼眶有些微微的红，出口却是这番话，祁韫额角跳了几跳。

　　闻连憋笑得辛苦，暗道：祁宥泽自作自受。

　　祁成一边看祁韫眼色一边道：“毋姑娘，那事，确实是个误会，况且我们公子做这些……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祁韫闭眼长长叹息一声，祁成嘴笨不是一两日了。

　　闻连此时直接笑出了声，见有些尴尬，又道：
　　“毋姑娘，你如今应当也了解一二了，宥泽不是那种人。”

　　毋澍沉思着颔首：
　　“嗯，但不知是何缘由，祁大公子竟对大理寺的卷宗如此熟悉。早在去岁时便请闻大人直接去查云家。”

　　她似无意间提及，却见祁韫的面色彻底僵住了；

　　祁成立马使眼色告诉毋澍不要继续提了；

　　闻连朝祁成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毋澍直直地看着祁韫：
　　“若是有需要我做的，我那日说过的，一直都作数。”

　　祁韫指尖微微在颤动，这股子颤动很快遍布到了全身；仿佛下一刻便有什么要冲破他的躯体一般；

　　许久，他不再回避她的眼神，对上了她漆黑的眸子，眼神戏谑，双唇蠕动着似乎要开口；

　　下一刻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唇也停止了颤动，旋即又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来。

　　“公子！”祁成起身要扶，祁韫艰难地抬手示意他止步；

　　闻连也面露忧色，但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毋澍焦急的眼神，祁韫看在眼里，他不想食言，也不想就那般胆战心惊地活着，只希望能继续好好正常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死死按压住心头的那股力量；许久之后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稳了稳身形，起身朝外去；

　　三人静静地随着祁韫入了书房去；

　　祁韫进去以后并未停下就坐，而是继续往书案后走去，那处三面都是书架；

　　他走到最左侧拿起了一个不起眼的白玉瓶；随后走到了中央的书架处，往三层的最右边置了上去，随即轻轻握住下压，片刻之后又逆拧了三次。

　　只见小白玉瓷瓶正上方响起了“卡嗒”的一声，祁成上前将上下两整排书册全都取下放到了一旁；

　　祁韫从暗格之中取出了一沓纸来；就着昏暗的光看去，还是能明显看出那沓纸已是有些陈旧了。

　　毋澍大概瞟了几眼，那暗格里面还有许多的簿册一类的，摞了好几摞；

　　“闻连大人，毋姑娘，这些便是当年夫人死时，公子亲手整理的现场遗迹和疑点。”
　　祁成接过那些宣纸，置在了书案之上，

　　毋澍眼神询问：直接看嘛，

　　祁成与闻连都点头，祁韫始终背对着众人。

　　她与闻连交换着快速看完了纸上所述，连一贯冷静的闻连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她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是极其骇人的残忍手法，饶是她活了两世，都未见过死状如此凄惨的人；

　　祁韫应当便是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下丧失了言语之能；

　　难以想象，他当时经历了什么，或许痛苦和愤怒形容太过于片面了，毕竟，无人能真正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