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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进展 ...

  •   岩城县靠近西北,秋冬季都十分干燥,雨水极少。

      上一世在这生活了几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夜的大雨,仔细想想从今日初四算起,到半月多后这岩城算是多事之秋,不少大户人家都发生了百姓茶余饭后当做谈资的事件。

      毋澍一些盘算近成,所以脚步还算轻快,她脚步停在一处摊子面前,半杖长的一根细竹竿支这一块黑边白底布条,上书“神机妙算”;

      她内心嗤笑,站定在那,静静盯着在那打盹儿的“大师”,右手从背后一弹,一粒黑影朝那人额上飞去。

      “啊哦哦!”那人惨叫着清醒了来捂着鼻子就骂:
      “天杀的谁!谁?”那大师袖子一捞准备看清是谁要挑事儿,鼻子上红的一大块显得很是滑稽;

      年纪小力气也小,这躯体她似乎还不习惯,不然这骗子就不是鼻头发红这般简单了。
      那人正欲向这小丫头片子找回场面,眼中却有一阵银光闪过,那砸中他的物什竟是个银锞子;

      他瞄了瞄毋澍,眼珠子转了几转,一把捡起放入嘴中咬了咬,险些闪了牙,
      随即谄笑道:“小姑娘可是有贵干啊?”

      这人一脸精明样,还留两撇猥琐的八字胡,横看竖看哪里像大师?也不知那赵家人一个个脑子都进水了不成?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家主子请大师去聚香楼有事相商。”
      他一听,这毛丫头一出手便是一两银子,那背后定有什么大生意等着呢,盘算好了背上自己的家伙什,跑得比兔子还快。

      毋澍暗笑,这里是城东南,那聚香楼离这里得跨过全城,还得绕路,来回怕是一两个时辰没了,见钱眼开的呆骗子!

      她端坐下,正襟危坐,将发髻挽成了一个简单的,虽是粗衣,但她本身长细眉,瑞凤眼,端得一副哪位大家座下小弟子的风范。
      又拿过宣纸,这纸张应是比较劣等的那种,手感奇怪,她挥笔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今日宜寻亲”。

      随手粘了点浆糊,一本正经地贴在了摊桌前方,她拍拍手,很满意,十分满意,特别大,特别刺眼,当然是欠缺些笔锋的,毕竟现在这小手小掌头一次写字,要求不能过高了。

      她坐下发呆了几刻,只觉得估计今日之事难成了。
      眼看快到巳时,毋澍决定要在那贼眉鼠眼道人回来之前溜之大吉,最后再等半个时辰便罢。

      内心虽然有点焦急,可在外人看来,她盘坐而定,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这份超然的气质十分引人注目。

      上一世,她作这副模样做久了,之后的十几二十年中竟也似乎完全习惯了这般冥想。

      “夫人,别急,想必方丈不会怪罪的!”
      “唉,何提怪罪不怪罪的,只是怕佛祖仙人怪罪我心不诚罢了!”这句答话声音显得老成很多,应是一位年纪不小的妇人。

      毋澍自坐下起始终留意周围的所有动静。
      “夫人万万不可这样想,方才也是您大发善心助那小儿找到他家人,这也是积大功德之事!想必这是上天在考验您想找回小公子的心意呢。”这回又是一个年老的声音,应是一个婆子。

      “唉!我那也是,触景……总之,你们就别贫嘴了,赶快赶去上了今日的香才是正事儿!”那妇人不再多说,吩咐后面的一行人再行快些。

      毋澍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作冥想状,心头却是暗喜:等的便是这位。

      妇人正低头疾行,经过一个小摊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了两字“寻亲”
      她内心觉蹊跷,遂又退了两步,旁边的丫鬟婆子急忙退让开来。
      妇人先是看见几个大字“今日宜寻亲”
      再看那端庄坐着的小道,想开口又怕唐突;

      一时间一行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知夫人这是怎么了,但谁都没敢先开口。
      毋澍听见脚步声先过又停再是退回,她再静待了几瞬,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妇人见这小道生得黛眉细长,丹凤眼,秀鼻、樱桃唇,但又未完全长开,一时难辨雄雌,只觉得颇有些难以形容出的气质。

      毋澍先开了口:
      “善人可是有事要问?”语气是无波无澜的,毕竟以现在的年纪故作深沉很难,这稚嫩的声音她只能尽量保持语气平淡。

      “小道长这是?”妇人指着面前的字问道:“所书是何意?”

      “善人既是寻人,今日恰是个不错的日子。”说罢低头又拿起了笔欲写些什么;

      那妇人观她动作娴熟,这字又颇有些行云流水之韵,倒是更加好奇了。
      对方知道自己寻人之事倒是不稀奇,这岩城上下估计都知道她庄家为了寻找十几年前丢失的小儿子四处重金寻求能人,她从几年前开始信佛,每日辰时都要从府中出发,步行一个时辰至离家最远的卧佛寺上香吃斋。

      “小道长能否详解一二?”概是这位小道长隐约有出尘之气质,也或许是心中执念所致,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众多丫鬟婆子知道夫人寻子心切,怕遇见江湖骗子,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小道童,纷纷面露惊疑之色。那婆子自来在妇人面前是最得脸面的,张嘴欲说话却被打断了。

      毋澍看了看,面前这位丰腴华贵些的应当便是庄夫人了,她不急不缓道:
      “时至,缘至,我观善人面相,心之所愿,不日便可达成。”怕露馅儿说完后略略低下眼帘掩住眼中的一闪而过的一丝心虚。

      “小道长所言当真?”庄夫人也不顾其他人的眼神,就着那个破旧的小蒲团便坐下了,面上是挡不住的迫切。

      “天机,不可过多言明。”毋澍又认真注视着对方那双焦急的眼睛,右手轻屈起摩挲了几下,故作为难之状。

      庄夫人拿出了个精致的荷包来:
      “小道长放心,只要能寻到我那孩儿,这些虽然不多,就当一成定金如何?”她不知如何表明诚意,又怕这小道长看低了这些银钱。

      毋澍先是没有动作,又道:“善人既信任小道,倒也不必破费过多。”

      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庄夫人便落了心,放下了那荷包。
      周围丫鬟婆子心里直气恼,怕自家夫人被骗太深,只见夫人踌躇着又道:
      “小道长,可否再……再让我落落心?”

      毋澍拿起刚刚用过的一张宣纸递过去,淡淡道:
      “且派人到此处守着,不出三日可得消息。”
      她边说边看那若有所思的庄夫人,又补充道:
      “三日后,可让人到二月茶楼二楼寻我。”

      她这两日得了空都会返回二月茶楼那角落处暗暗观察窄子巷里的情况,那王六夫妇可没有那多闲钱去二楼逮她。

      庄夫人见对方这副坦荡的模样,放心接过一看,乃是“城西五里,缘见分晓”,又连忙道:
      “好好,我自回去打点吩咐下去,谢过小道长!”将要转身,又回头吩咐道:
      “冬菊,你先替我去把今日的香给上了吧,虽是晚了些,但万事有始有终才算是好的!”

      多年来虽杳无音讯,失望再多这希望也不能熄灭,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那唤冬菊得到丫鬟领命带着几人继续前去烧香,庄夫人带着剩下的婆子丫鬟往府中去了。

      毋澍看着离去的一行人,自言自语道:
      “虽是晚了,但凡事有始有终才是好的……”她现在做的,希望来得及吧,能挽回的,她此生都必定不可能再袖手旁观,欠的都是要还的。

      她回过神,将写的字揉成一团全部带走,将自己干过事儿的痕迹一一清除,一路快跑回道观将银子收好,整整一百二十两,看着少的原因是二十两纹银外加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庄夫人为了此事出手是真大方。

      不过她早已料到,不然也不会敲定找这位了,但她以为最多能拿个三五十两罢了;另外,她胸有成竹不是作假,她此生可不想再添额外的业障,此事说来话长:

      上一世,十一日后,即九月十五,一件大事传得满城风雨,庄家走失十几年的儿子竟忽然有了消息。
      那时毋澍刚刚入城来找小七,小七见她因自家阿姐的婚事闷闷不乐,便主动给她讲起此事。

      起因是那城西几里外的一个驿站,接待了一行押送货物的走镖人,因目的地快到达了,当日驿站也再无其他来客,那一行人兴致大起便喝起酒来。

      其后有几人喝得醉了在后院打赤膊比试了起来,一名伙计去送酒时按习惯四处观察细致一些,他是个眼尖的,靠平常搜罗一些小道消息市井八卦赚些碎银。

      他发现其中一位年纪弱冠的男子,右手肩臂处有大半截居然都是狰狞的烧伤伤疤,十分明显,而且肯定是旧伤,再观那人的相貌不凡,不由多留了个心眼儿。

      那伙计回去和同住的另一名伙计提了这事儿,那人恰好是岩城人;他一听,这不就有可能是那庄家在寻的幼子吗?这个消息可值百两纹银还不止!

      他本来就准备过两天回去探望老母,两人商议到时一起同行而去,毕竟亲眼看到的不是自己。

      庄家得了消息,立即便前去认人,可阴差阳错晚了两日,多番辗转才在百里外的妥儿庄寻到了人。

      “最终你猜怎么着,除那伤疤外,后腰上的黑痣都一模一样,还有那样貌,就是他庄家的儿子无疑了。”他每次都能描述得跟自己亲身经历过似的,毋澍不得不佩服。

      “还有那庄夫人,此事确定以后当即高兴得晕了过去,好容易转醒,亲自去将此事的有关人员重重赏了去,再去寺庙里虔诚还愿住了好几日等着自己幼子归来。”

      毋澍听了是听了,就是没有任何表示,小七觉得有点泄气:
      “你不好奇自己的生身父母吗?”

      她心想,她的身世她定是要认清的,只是时候未到,倒是小七,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

      又过了几日,庄家的人马回来了,小七特地来告诉她,庄家在城里抬着轿,游了大半个城,撒了许多铜钱,告知全城这一大好消息,小七的语气中满含艳羡。

      这一世,毋澍提前告知了庄夫人这一消息,只需到那驿站处守着便是,若是她不信自己,几日后她也会得知这消息,怎么算毋澍都无后顾之忧,她准备去老地方等着小七用午膳了。

      另一头,回到庄府,庄夫人立即吩咐何管事带人去驿站,就在里面住着,不要声张,等来人便好,说完又叮嘱管事多带些银钱,打点一下驿站上下。

      她坐与立都不是,心中难抑激动,冥冥中,她感觉到那道童很可信。

      又去庄老爷书房欲告知,说是书房却入眼却都是些刀枪棍棒,书架上的书却是稀稀落落的;

      庄老爷听了夫人所说的,并未过多在意,方想劝说劝说,转念一想,左右不过一试,看她如此兴奋便决定不泼冷水了。

      他安慰着尽力一试,心里想着要去找一双儿女说一说此事,他们母亲莫不是又被诓了?平日里总是往寺中跑便算了,如今是愈发激动了。
      ……

      毋澍和小七又在那面摊会面,低声交谈了起来;
      “那姓高的,就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按你说的回了,他就笃定我是赵家的小厮了嘿嘿!”小七小声嗤笑,“笨死了!”

      毋澍示意他噤声,当下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好,又道:
      “他应下了那事?”

      “他收了那多银子,眼睛都在放光,还说事成了再给七十两,差点留口水了都!”小七更小声地给毋澍编排那姓高的。

      毋澍对这些银钱能否打动他是有信心的,毕竟他平常招摇撞骗,动动嘴皮子也就几两碎银,她一出定金就是三十两,对方怎可能不动心!

      “只是,阿难,你说他真能办到?你说那林氏应是为此事已经找过他一次了?会不会露馅儿?”

      毋澍思绪又回到上一世,那一年,她派人远赴岩城,暗中给赵家布庄的几处库房放了一把火,威逼利诱之下老管家钱利告知了赵老爷子暴毙的前因后果。

      一日,赵府大夫人林氏请了一位“高人”来宅里施法晃荡了一圈,那高人便是这高乐青了;他按林氏交代的说需给赵老爷子冲喜,只是那冲喜之人有要求。

      赵家四处托人打听询问,当即便找上了窄子巷深处的王六家来,细问之下竟得知其大女儿乃是领养,更是与那大师所提要求相符,当下回了赵府禀告了去;
      不出几日就递上了六十两银子敲定这场婚事。

      那么究竟为何那赵家人会恰巧就找上了阿姐?

      钱管家说,林氏当时亲自吩咐过的,赵老爷子绝不能喝酒;依他所说,冲喜当夜,房内酒菜一律都是由他备下的,便就是那一杯无毒无药的酒让赵老爷子当场毙了命。

      她只恨好不公道!这黑锅不仅要让阿宁背,还那般残忍地灭口;即使后来亲手设计让赵家自食了恶果,也实在是难咽下这口气。

      如今,她让高乐青今日先行找上门去,找借口在定下冲喜之人前要进行一场驱邪纳福的法事,又要求高乐青,必须要让赵老爷子喝上一口酒。

      毋澍不敢期待事情完全如她意料那般发展,俩人又一齐去了茶楼二楼默默等着;

      这茶楼地势高出很多,二楼就能览扩许多人、事、景,不过这岩城县属实是没有多少值得观瞻的好景。

      她默默喝茶,小七一直细细观察四处,毋澍知道他正发挥自己的强项,也不去过问;

      现在她喝的茶是江南来的茗茶,她前一世在都城也是时常喝的,正想得出神,

      “来了来了,那是赵家的管事!”小七突然拉她望向外面;

      她示意小七噤声,只见那管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往杏春堂去了。

      两人心下了然,事估计是成了!

      毋澍暗示小七坐下,一齐盯着管事的带着林老大夫坐着马车出发,赵府不是很远,但林老大夫快七十了,靠自己走不动几步。

      她一边看着马车远去,一边凑近小七耳边吩咐了几句话,小七默默点头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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