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佑则上上签（重生）》几许潇然

52、比试

　　毋澍仍然是将那大氅裹作一团，但是保险起见，流云先行去殿中将江易喊了出来；毋澍将大氅交予他手中，请他帮忙转交给祁韫；

　　江易并未多问，只是交给他后，毋澍又还是伸手将毛领死死塞在了里面。

　　三人站在正门之前的侧边上，这样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但祁韫恰好就见到了她的动作，不由地停顿了片刻；

　　毋澍察觉到有人的注视抬眼望去之时，只看见了那有些落寞的高大身影。

　　不多时，晋安帝携着太后、皇后、众宫妃也来了；各位皇子公主晚宴之上也都集齐了。

　　晋安帝的后宫，皇后宽厚，宫妃守矩，至少表面上是守矩的；加上太后不问世事，潜心念经修行；太子德行兼备，至少没有人弹劾过，这些都让整个后宫安宁无比，至少未来十几年，晋安帝顾虑好外忧便足矣。

　　毋澍甚至觉得，若不是源自于玄煦的野心，大兖皇室说不准气息还很长；

　　她其实目前还是不清楚玄煦的目的究竟在于何处？处心积虑地做了那么多就为了拥护一个不受宠的庸碌无为的十皇子？

　　且上一世玄煦主内阁之后，全盘接受了李阁老的心腹；若是有心想成事，恐怕虽非一朝一夕，也并非难事；

　　不知不觉间宴会已经过了大半了，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绝美舞姬舞着一曲又一曲；毋澍此时方才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余光朝侧后方看去，祁韫以右手支着下颌，朝某处怔怔望着，像是在出神。

　　这时，舞姬们接收到了什么指令，缓缓甩着水袖一一退出了殿中；

　　晋安帝开了口，笑道：
　　“今日邀诸位爱卿及家眷共聚以此，共享这上元佳节。”

　　众人齐声回道：“谢陛下！”

　　晋安帝继续道：
　　“大兖如今国势正盛，一则少不了诸位爱卿的助力。”

　　“都是臣等该做的！”不知哪位大臣闻言率先无比惊恐般地开了口，几乎要趴到在地了，百官闻言纷纷附和。

　　“这二则嘛，少不了诸天神明的庇佑！”

　　众多官员又附和道：“陛下说的是！”

　　“去岁的普天大醮得以顺利圆满完成，让朕感触颇多啊！”

　　这头宜铭师傅不动声色听着，对面的修静却厚着脸皮拍上了马屁：
　　“这都是托陛下鸿福啊！”

　　众人又是连连附和。

　　流云面上的鄙夷之色快要尽显之时她连忙克制住了。

　　皇帝龙颜大悦，清爽笑了几声，遂举杯，诸位大臣见状也纷纷举起了杯：
　　“今日太虚观与凌云观当世两大名观的代表皆同聚于此，诸位爱卿与朕共敬二位道长一杯。”

　　“贫道惶恐！”宜铭与修静几乎同时行大礼并脱口而出，旋即又起身举起杯；

　　毋澍几人在宜铭行礼之时也跟着趴伏了下去。

　　“甚好！”畅饮完一杯，晋安帝总结道：
　　“只如今我大兖正是要更进一步之时，各观中，可曾后继有人啊？”晋安帝状似无意地道。
　　宜铭率先道：“这，陛下，臣不敢妄自托大啊。”

　　修静也连忙道：“陛下，道兄所言极是，这后继者并不是说有就有的……”

　　“既如此，便让朕看看你们各观的本事吧？不若，就借此定一场比试。”
　　晋安帝语毕，这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

　　家眷那边也露出惊讶之色，毋澍估计她们都在想，今夜不是应当成些美满之事吗？往年都是如此，怎地今年变成道门的比试了？

　　果不其然，众多夫人姑娘闻言纷纷都失了兴致，几乎是同时便收敛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遵圣命！”宜铭与修静同声答。

　　礼部尚书恭敬地提出：“陛下，这道门之法玄妙，恐我们在场之人无一能做评审啊！”

　　“爱卿说的是，那便定下一个范围吧！”
　　“那便由钦天监来做评判，此次比试就定为观星，众位爱卿？”晋安帝饶有兴致。

　　钦天监的监正郑大人出了席来：
　　“臣遵旨！”
　　又道：“陛下，微臣以为，今日乃是一场小小的切磋，不若就请二位道长各派出一位弟子进行。”

　　晋安帝只道：“准！”示意快些开始。

　　宜铭行礼道：“是，陛下；监正大人稍等！”

　　对面的修静却是已经开口道：“云笙，便由你去吧！”

　　毋澍瞥见玄煦的眼神有一瞬滞住，他惯来奉行的是低调行事，这么早在晋安帝面前引起关注可不是件好事；但只一瞬，玄煦便恢复如常。

　　“是，师父！”云笙起身；

　　毋澍看着修静就来气，丝毫不屑与他为伍，修静也就这点子骄傲了，整个凌云观就属这静修最是不学无数，上一世，除了她，他的弟子都是看出生与地位收来的，哪有几个有真材实料的；

　　但她又讪讪地想：自己似乎也是靠玄煦塞进去的？这凌云观底下修静这一支就是一个巨大的花架子，太虚观随便一人都能赢得轻松；但云笙，在两世中，都是一个变数。

　　这云笙站到了殿中，却是直接行了一礼，道：
　　“陛下，请恕小道无礼，可否指定一人进行比试？”

　　“准！”晋安帝大袖一挥，他御座之上离得远，只凭声音识人，无关紧要之事一般连眼眸都懒得抬。

　　云笙恭敬道：“谢陛下！”
　　忽又转身对着毋澍一礼：
　　“便请这位道友与我一试？如何？”

　　静修闻言，好似才注意到了对面太虚观的女弟子，着重掀起眼皮打量了好几眼；

　　宋显、张谚二人面面相觑，这人为何要指定小师妹？四周人的视线不断投来；

　　这在毋澍意料之中，一般来说，对手会以为自己是年纪最小的太虚观弟子，所以胜算大些；她淡然起身，向那位行了一礼，又向云笙回了一礼，轻声道：
　　“请！”

　　流云给毋澍递了个眼神，毋澍微微点了点头。

　　郑大人现场出题，高声道：
　　“这第一道题便为：依符天历推步今历十八年九月初一东君在何宿度？”

　　“第二道题便为：现场作画今时之紫薇垣玄武七宿。”

　　“这第三道题为：推算未来六至八年间有无日食？”，说完便有宫人为二人分别端来了矮案与笔墨纸砚。

　　二人相对而坐，低头静默，片刻之后，均未动笔；在场之宾客对此丝毫不通，但也不敢当着天子面失礼，便都静静望着大殿中间的两位。

　　毋澍在心中不断在还原天垣二十八宿的星星点点，似置身于星垣之中。

　　三题之中，第一题是观星术的入门，推算出监正给出的时日，日落在了二十八星宿的哪一位置；

　　第二题则是考验记忆力与对星象的理解程度，虽二十八星宿相对位置不变，但每一日的星象都会有些许的偏差；

　　毋澍早已养成习惯性观占，今日也不例外；

　　第三题嘛，这日食之说，《乙巳占》中言明：日食则君德有损；

　　上一次出现是在前朝，为百姓质疑前朝亡国皇帝盈康帝添上了一大笔；日全食再次出现在建邺的几率为无了，即使有，说出来怕是小命不保，钦天监之人必定是早已测过，不会出现的；

　　再者，上一世，毋澍在活着的时候都未曾发生过。

　　众人先是见那两位小道均布动笔，有些好奇左右打量着；又见凌云观中的那位先行动了笔，不禁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认为凌云观的弟子比太虚观中的占得先机。

　　概两刻钟之后，毋澍便也开始动笔了；
　　众人发现两人都未要求出大殿去观测，眸中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玄煦目不斜视，此次比试不过是晋安帝一世兴起，对日后影响不大，当然了前提是云笙半分错也不出……可他下意识觉得，云笙的这个选择，有些蠢；

　　高处的皇帝、皇后、太后、众位宫妃也都只满含笑意，静静看着。

　　有些年纪小的公主、皇子倒是有些好奇，坐不住了，周围的嬷嬷和宫女连忙低声劝，生怕扰了陛下的兴致；

　　太虚观中的几人倒是素来知道毋澍擅长此类，没有太多担心，只静静望着。

　　不多时，云笙便率先停了笔，众人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云笙面上笑意不由多了几分，但是几乎微乎其微，依旧是极其客套有礼的笑。

　　皇帝远远见一人已停笔，不由微微地颔首；
　　众人等了片刻，见另一人也搁下了笔；

　　宜铭始终含笑着一派祥和；
　　倒是对面的修静几人看见了己方弟子先行完成，面色上的骄傲自得丝毫不掩；

　　毋澍自始至终面色如常，不卑不亢，宁静平和，仿佛遗忘了周遭的一切；江易流云几人却是极其信任这个小师妹的，始终面色沉静如常。

　　众人先是觉着那稚嫩些的更为出色，可后知后觉这位似乎更是沉着稳重；一时之间难以评断谁能获胜。

　　郑大人高声问道：“现下可是都已完成？”
　　二人有礼应：“是，监正大人。”

　　郑监正躬身行礼，道：
　　“陛下，二位小道长已经完成，这一、三两题可现场作评，只是第二题需差人去取钦天监今日所校对过的星宿图前来对比。”

　　晋安帝含笑颔首；

　　“谢陛下！”
　　郑监正回完，对席中的一人微微点头示意，那人便出了席去；

　　毋澍微微抬头，便看见了笑得十分温和的云笙，这云笙面上无甚特别，反而看上去娇嫩了些；
　　她不禁有些好奇，与自己报恩相比，究竟又是何契机令她也甘愿放弃身份作为云笙而活？

　　郑大人一番查阅，很快便宣布道：
　　“这一、三两题二位作答的大同小异，均为正答！”

　　钦天监监正自来公正无比，但又寡言少语；凡是接触过的都知晓，只是这次，短短一句话中却像是充满了些赞赏之意？

　　众人不懂这观占之理，倒是对这等细节捕捉得心应手，纷纷点头称赞些道门少年奇才、后继有人之类的；

　　晋安帝重重拍了拍龙椅，笑着道：
　　“嗯！不错，不愧是师出名门，我看啊，二位道长，这青出于蓝胜于蓝指日可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多时，方才出去那人便回了来。

　　郑监正又请示晋安帝道：
　　“陛下，接下来便由监副对比这星宿图。”

　　“嗯！准！”

　　监副上前行大礼，起身便朝毋澍的书案走来，毋澍恭敬地将图纸朝监副的方向转去；
　　监副微微点头；

　　片刻之后转身朝向云笙行去，又过了会儿，终于朝监正行了去，低声汇报。

　　郑监正听罢道：“陛下，结果已出，二人都与我钦天监所矫之星宿图差别不大，都可算是正答。”

　　晋安帝面上笑意更甚，他自来是爱惜这类精通奇术之才。

　　郑监正迟疑了几瞬，又道：“但，陛下，微臣以为，这……”

　　晋安帝道：“爱卿有话直说便是！”

　　郑监正道：“是，陛下，微臣以为，这太虚观的小弟子，相比之下要……”

　　修静此刻已然高高竖起了耳朵，面上是克制不住的喜意；

　　“略胜一筹。”

　　修静闻言，眉心一跳；方才面色还很好的凌云观几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包括云笙，此刻，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了。

　　“哦？监正细细说来！”晋安帝右手示意监正讲明。

　　“首先，这许多细节之处，虽对大方面的格局无碍，但是这位小友所作几乎是完整还原了全部星象；这其次嘛，这画技之上，太虚观的小友便更是要出色许多；故要略胜一筹。”

　　监正一一道来，晋安帝点了点头，周围人又发出一阵阵赞扬。

　　晋安帝极高声道：“好！甚好！赏，都给朕赏，尤其优胜者更需得赏！”

　　毋澍心道，这钦天监入官考核中，除了要求各种测算才能以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字迹与画技了；

　　尤其郑监正此人，她上一世一钦天监接触甚多，这位前监正可是出了名的古板严格，说一不二；
　　自然是看谁更细心，谁的画作更为出色。

　　二人同时行大礼谢恩：
　　“谢陛下恩典！”

　　“平身，二位道长不愧是玉阳子与出尘子的亲传弟子，教出的弟子亦是有青出于蓝之资啊！”

　　毋澍怀疑晋安帝根本不想管修静等人的死活；修静本身就不大好看的面色强行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她余光瞥见心中直叫好；

　　宜铭谦虚地答：
　　“陛下谬赞了，不过是弟子自己勤奋了些，贫道惶恐！”

　　修静急忙也道：“是啊，陛下，贫道不敢居功！”

　　看修静这副模样心中别提多痛快了，更是为宜铭真心实意的阴阳怪气暗暗叫好。

　　祁韫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倒是察觉到了对面那少女的举动有些反常，即使太虚观与凌云观自来不对付，但她对于毋澍的态度似乎太过于客气与……在意了；

　　他眼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身上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