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佑则上上签（重生）》几许潇然

102、瞻月

　　是日，晴空万里，一行人回到建邺已有几日，此时的天气已然不那般炎热了；秋风拂过，顿时令人觉着神清气爽，特别是此刻正随着秋风领悟剑法精髓的毋澍更觉心旷神怡；

　　流云拿着一样物什，敲开了毋澍的房门：
　　“澍儿，宫里来了帖子……”
　　她见屋内无人，便又寻去了后院，果不其然，远远见一人轻装上阵，立于一棵高树之巅，剑法变换间，其周遭竟出现了一层铜墙铁壁般的无形气流；

　　她不经发出感叹，又一人走近，道：
　　“小师妹如今，已然快要将披星戴月练至出神入化了。”来人是江易。
　　“不错，阿易，你要加油了！”流云目光未移动，深以为然。

　　“师姐，为何你不用加油？”

　　“我哪有你们这般悟性，各人有各人的强项，我志不在此，志不在此。”流云讪讪笑着；

　　二人见毋澍收势，轻点几下落了地，于是才现了身；

　　毋澍问：“师姐，师兄，为何这般鬼祟，在说些什么事？”
　　流云挥着手中的物什：

　　“呐，宫中来的帖子，师傅让我问你去不去？”
　　“去！”
　　流云与江易对视一眼，都奇怪地看着毋澍：她何曾这般积极入宫过？
　　毋澍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神；

　　流云又道：“那我先去回师父了，阿易，师傅肯定是要你去的，想都不用多想。”拍了拍江易的肩。
　　江易略略挑了挑眉，示意随意；

　　中秋佳节，又是众多贵女夫人们尽显神通之时，毋澍喜爱看各家小姐别出心裁的新花样，上半年世家女们爱朱钗，现下又迷恋上了簪鲜花；她边看边听流云介绍着这大半年以来都城中又开始时兴些什么；

　　二人不动声色小声交谈着，二人只着一身道袍，挽着简单的发髻，因着身份，许多贵女妇人总是喜爱上前来打招呼寒暄；

　　“二位道长，许久不见。”一名窈窕少女上前行礼；
　　流云有些疑惑，毋澍给了她一个眼神，回了一礼，道；
　　“苏姑娘！久违了！”流云想起来了也行礼打了声招呼；
　　“多谢道长还曾记得我。”苏念音又优雅行了一礼；
　　苏念音只是朝二人问了些医理药膳之类的，道完谢便离去了；

　　毋澍表面应酬着，远远望去，她甚至能看清皇帝皇后头上戴着的龙冠凤尾；却分不清几个容貌相似年级相仿的少年少女，上一世她入宫之时，桾宁已经出嫁，而余下几位早都长开了，如今还都只是些半大少女。

　　桾宁公主，菀清公主，延檀公主这几名年纪相仿，都才是十二三的年纪；其余的年长公主早已出宫建了别院，成家生子，自是不会在她寻找的范围之内；
　　更小些的，她并未考虑，于是便紧盯着那三名；

　　但她转念一想，祁娴雪一个十二三的少女，哪那么巧正好去了荷花池，又那么巧能救下皇后最宠爱的小公主？还不如盯紧祁娴雪；

　　于是转了目光，余光望向自己身后，祁娴雪轻掩着唇正与乔鸢低声说着些什么，面上看不出异样，一旁的样貌与祁韫有几分相似的，应当就是祁肃了，倒是正襟危坐，仿若不闻；

　　她大致扫了一圈，冷不丁遇上了祁韫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好快速撤回了目光；
　　毋澍的心不在焉和对乔鸢母子的关注本分不差，全数落入了祁韫眼中；他好奇她是又想做些什么。

　　为了不显得自己目标过于明确，毋澍只能又随意往四处瞧，自始至终并未有太多的动作，只有眼神转换，这种功夫她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毕竟伴君如伴虎，不动声色眼观八路耳听八方，这是基本功；
　　最后一个眼神投递却恰好撞进了熟悉不过的人眼中，她一时未能来得及收回目光；

　　玄煦只笑着望着她，她没有多余的反应，落在玄煦的眼中，像是对他又多了几分警惕；他心中不解，但也并未有其他表现，直到对方匆匆避过了目光，看对方这般的态度，拉拢是无法了；他的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正在慎重思忖着玄列之前的提议。

　　只这片刻失神之际，余光再看，便只剩乔鸢一人嘴角含笑惬意与旁的贵妇言笑了，毋澍暗道不好，可时辰尚未到，如此快地跟去又怕打草惊蛇；

　　祁韫看似不经意间几瞥，却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高兴的是，她似乎不待见玄煦，不安的是，她的情绪为何会在那人的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眼神中轻易被影响；不知怎地，他头一次觉郁闷。

　　戌时已至，时辰差不多了，觥筹交错之际，不少人都选择悄然向外去透口气，毋澍借机附耳向流云说了声更衣便从容溜了；

　　待到了门口，便见迎面走来一位女官，她心下计较上前见礼寒暄了两句；女官着的是嫩黄衣，品级不高不低，位置高了不好忽悠，位置低了不好办事儿；

　　毋澍一边走一边送出了一个观中的祈福香包给了这位女官，她特意将上头缀着的普通璎珞换成了翠玉珠子，女官一见眼睛都亮了几分，一是太虚观的东西讨吉利，一是上面的珠子不菲；

　　这珠子可是从之前祁韫留在她那的首饰上生生扣下来的，成色自然是不一般，她看着对方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
　　又附耳悄悄道：“秋棠姐姐，我有句话说了你莫怪。”

　　秋女官见她眉头微蹙，急忙道：
　　“小道长快些说来与我听听。”

　　她故作高深道：“我见你身上隐约可见些许的浊气，可又不敢确定……”
　　秋女官见她这幅神情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直道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立即道：“姐姐不必担心，兴许是今夜圆月气盛，晃得我眼花了也不一定，且需寻一个静处，最好是能避开些月光的高处，我再与你好生瞧上一瞧。”

　　秋女官立即道：“好好，如此……我们便去那瞻月亭。”
　　瞻月亭是宫中除了宫墙外的最高之处，只是平常人不能进，秋女官是替皇后办差的，定是有令牌可以随意出入；

　　秋女官携着毋澍走近，称要去瞻月亭上寻个物件，果不其然守卫仔细辨认过令牌之后之后便恭敬放了二人上去；

　　二人站定，秋女官见此处够高，够静，且避过了月光直射，又担心是否太暗了，忙问道：
　　“小道长，你这下可能看清了？”
　　毋澍腹诽，你只不过是太操劳了，没睡好，眼下有些乌青罢了；
　　她假意在秋棠四周转了几圈，一边念着些清心口诀，余光却正在看遍四处；

　　荷花池，这个时节不再有宫妃常去；鲤鱼池倒是年幼少女爱去之处；
　　涟鸢湖是众妃惯爱携着皇帝一块去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鸾鸢池，这是先帝专为自己的幼女孙儿建造的供下水嬉戏的浅池，应当不会传言成落水；

　　秋棠见对方已经转了十来圈了，还未开口，又怕打扰了她，只能轻声问：
　　“小道长？”
　　毋澍回神，讳莫如深道：
　　“姐姐莫急，你这段时日应当是有些心力交瘁了，故让些浊气趁虚而入，你将这福囊挂在床头，不出半月，便能清除。”

　　秋棠喜出望外道：“如此？那便多谢小道长了。”她算是信定了对方了，前两月至现在，小皇孙的咳嗽之阵反反复复，皇后那头着急，就连同玶女官那些贴身一等女官也无比操劳，别提她这小小的女官，更是忙得连歇息片刻都不敢睡死；

　　再是这中秋宴上上下下的打点安排，大头又落在了她们手上；这一番下来确实是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这下终于找到了原因；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对方千恩万谢，内心祈祷千万能将这劳什子浊气祛除才好。

　　毋澍又叮嘱了秋女官必须要放在床头，那香囊里头是安神宁气的药草，都是从慧娘那处照搬的，全是些益草，寻常人不清楚这配方；

　　再加上她又混合了一些流云采摘来做糕点余下的干花瓣，很是芬芳；若是回头秋女官让大夫查看，只会觉稀奇，这一番举动也落不下话柄；

　　正要下去，便见一处有位华服少女鬼祟靠近了去，毋澍借着明亮的月光几乎可以确定，那衣着正是几位小公主中的一个；
　　身旁竟是无一个宫婢？她眯了眯眼，那是宓心湖；再过了那道石桥，便是墨玺池，墨色之水，可是不浅……

　　秋女官眼力没那般好，道：
　　“那人怎的独自鬼祟在那边？小道长请先归座，我须得去看看！”

　　毋澍淡淡道：“我与姐姐一同去吧，正好我也消消食。”

　　秋女官也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她心想，便该是这不久后发生的意外了，奇怪的是祁娴雪此刻并未出现在此处；

　　二人走得不慢，只片刻就到了宓心湖，秋女官只见石桥对面隐约的人影；
　　毋澍仔细望去，还是那华服少女一人，便也安下了些心；石桥不短，但她只能不动声色跟在秋女官身后；

　　她怕水，内心正计较着要不要先出手，否则待会儿不好轻易下水；
　　并且那时传言说墨玺池底下不知是有何物，将桾宁公主吓得失魂落魄，她突然生出了几分忌讳，人总是会在心中将对未知之物的恐惧无限放大；

　　她边走边想，祁娴雪年纪不大倒也是个厉害的，能将与她身量无差的桾宁给捞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黑影疾速掠过，她都尚未看清，险些以为是幻觉，那黑影便没了踪影；她下意识望向秋女官，秋女官似乎是完全没有发觉，只如常色；

　　这时前头那人却突然便朝湖中歪倒而去，一双广袖在半空挥舞了几下，但很显然，毫无作用；
　　“救……”对方的叫声完全淹没在了不小的水花之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