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恋爱脑包围了[西幻人外]》豆奶揍黑巧

4、问题是

　　这是一段发生在焚死之地的对话。

　　从广泛意义上来说，整个恶魔的领域都可以称为深渊。深渊是它们最严厉的母亲和最慷慨的主人。没有生灵知道深渊的边界在哪里。

　　然而如果需要定义的话，从流动的岩浆边界开始划分，穿过漆黑的焦土平原和枯木倒悬的森林，蓝色的河流贯穿始末，河流最广阔的地方有着类似于城市的东西，它就叫做焚死之地。

　　“你是来问我——如何讨好一个人类吗？”

　　转身的恶魔语气夸张，从口中喷出猩红的气息。
　　她是焚死之地的主人。

　　而被她扫视着的，难得一见的稀客，正坐在缠绕的扶手椅上，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上的骨头制品。
　　“奥西列丝，你的用词太恶心了。”他彬彬有礼地说。

　　奥西列丝并不恼怒，反而兴味地笑起来，顺手轻飘飘点燃了恶魔的衣摆。

　　她的好脾气（在恶魔之间而言）也是艾加选择来询问这位恶魔的原因。

　　在整个深渊的大恶魔中，眼前的这位是出了名的独特那一个。他不喜欢和同类交往——好吧没有恶魔喜欢。但此位大恶魔的特殊表现在于，他过分喜爱人类了。

　　许多恶魔在饱餐人类的欲望和灵魂后就会选择回到深渊休养享乐，血脉越纯净的恶魔越是如此，它们生于深渊，自然受到深渊的召唤。

　　然而唯有这个大恶魔不同，他并不仅仅喜欢人类美味的灵魂。他似乎对人类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包括他们的魔法，那些书籍、工匠、音乐……千百年来，大恶魔反复往返于地面与深渊。据说他甚至专门造了一个宫殿来存放这些来自地面的奇怪的东西。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哪个大恶魔没点自己的小癖好呢？

　　奥西列丝自己更喜欢贪婪的灵魂，于是她拥有了一座城市，在其中豢养着无数下属，为她搜集无穷无尽的贪婪。
　　不过——

　　“我不知道你已经疯狂到了这个地步，深渊在上，艾德迦尔忒，我记得你只从地面上回来了三十年而已。”
　　“你的脑子真让我吃惊。我无意纠正你，但——二十年。”

　　被称作“艾德迦尔忒”的恶魔，也就是艾加，慢条斯理道。

　　他是奥西列丝见过的最擅长谎言的恶魔，以至于她一看见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想吐——人类倒是很喜欢这种样子。听说艾德迦尔忒欺骗过的灵魂能填满整个焚死之地。

　　“别计较这种小事。”

　　奥西列丝皱起眉头，随即想到了什么，高兴地展开：
　　“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是不是终于有恶魔把你收服为仆从，导致你失心疯了？”

　　“‘我想知道，如果一个人类不想看到一个恶魔，那要如何让她扭转心意呢？’——这是你刚刚问出来的问题。我感觉你像是被魔兽啃掉了脑髓。”奥西列丝充满嘲弄意味地重复了一遍，大笑。
　　“或者说，你更想和克奥那家伙谈谈？”

　　克奥作为一只大恶魔，就是过分热爱色/欲了。他几乎和每个种族都□□过。

　　恶魔的词典里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只有欲望。焚死之主在嘲笑大恶魔，是否变得和克奥一样，受到了欲望的召引。

　　“……”

　　艾加用火焰烧掉了奥西列丝的头颅。

　　这也是恶魔之间不喜欢互相往来的原因之一——大概说不到五句就事情就会走向不快，打架也是很消耗精力的。

　　幸好焚死之地的主人不仅是一个强大的恶魔，也是在所有恶魔中脑子更加冷静，行事更加圆滑的那个。
　　虽然恶魔没有朋友，但奥西列丝能和大部分恶魔聊天超过十句话，这足以证明她的本领。

　　艾加犹豫徘徊许久，终于选择来焚死之地询问它的主人。

　　现下，后者不得不止住笑意，挥灭了魔焰之后，用缓缓生长的扭曲头骨继续回答问题。

　　“好吧好吧，假设你想问我保持继续往来的秘诀，那就是——忍耐，蠢货。”

　　焚死之地的主人转身，透过窗户看着脚下的城市，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庞大的财产，和无休无止工作的仆从们。

　　“这虽然很难，但有时候值得尝试。”

　　“就像我现在为了你的报答，不得不忍耐你的无礼。适当的忍耐和顺从无关，恶魔都应该明白这点。”

　　“——但我还是不懂你的怪癖。人类是我们的仆人，玩偶和食粮，我从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时间花费在他们灵魂之外的东西上面。”说到最后，奥西列丝抱怨道。漆黑的骨头竟然上也能看出嫌恶的表情。

　　艾德迦尔忒得到了答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影无踪。恶魔本性就是如此冷漠，这个样子反而让奥西列丝感到更熟悉一些。
　　他草草在空中写下几行文字，奥西列丝贪婪地张大嘴，深吸了一口气。猩红的雾气开始在这间高大的书房中弥漫——艾德迦尔忒果然欺骗了无数美味的灵魂，如果能洗劫他的宫殿……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奥西列丝所在的地方震动了一下，她转头，爆发出一声怒吼。

　　奥西列丝钟爱收集那些惨死的国王的头骨，他们身上无比贪婪的气息让她着迷。有人怀疑她甚至把自己的心脏放在了其中一个里。
　　熊熊火焰在她身后摆放着数百个国王头颅的架子上燃烧。

　　果然恶魔与恶魔之间还是不要有往来比较好。

　　——
　　艾加回到宫殿的时候，看见夏亦正坐在门口的雕像旁发呆。那里原本是空的，但是夏亦经常坐在那里，于是渐渐就有了雕像、台阶、水池和桌椅。

　　艾加本想再挖一个足够深的坑，填满之后作为湖泊——人类的花园都是这么做的，可是他和夏亦吵架了。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吵架。她们甚至没能来得及进行爆发性的对话，像人类的戏剧里那样。他就下意识地从她面前落荒而逃——不，应该叫做及时选择。

　　是她说了不想看见他的不是吗？

　　该死，为什么他要按照那个人类说的去做？

　　艾加再次试图光明正大进入自己的宫殿，又再一次地失败了。他扇动翅膀，终于在离夏亦还有数百步的地方停住。
　　艾加得说，自己这几天也很忙碌。

　　恶魔忙忙碌碌地奔波于吟游诗人的梦里、人类摆放图书的地方、还抽取了几个被称为大贤者的人类的灵魂。

　　恶魔在吟游诗人的梦里引诱他的回答，在图书密布的高塔里寻找字句，在大贤者的灵魂里嗅闻人类的智慧，是否带有自己想要的气息。

　　那是同一个问题。

　　他已经决心了，今天一定要让那个人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分明他才是强大的大恶魔，那个人类连他一根手指的魔法都无法破解。

　　然而回到深渊之后，艾加不知怎么的又去寻找以擅长交际著称的恶魔，焚死之地的主人。
　　恶魔张口，依旧是那个问题。

　　好像听到不同的回答能给他多少信心。

　　当然了，他并不是非要解决这个问题不可。这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从根本上讲那个人类的话没有丝毫魔法作用，对恶魔有什么影响呢？也许艾加只是兴起了前所未有的考究欲。想观看不同种族对于同一个问题的答案，这种一时兴起对于恶魔来说并不算稀奇。

　　对，就是这样。

　　艾加突然恼怒起来。他想起自己曾经将人类玩弄于股掌，看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取乐的过去，想起自己用巧言使得人类相信恶魔的公平，最终在诅咒的哀嚎中得到一份满意的收藏的时候。

　　那时的恶魔从未思考过如何让人类接受一个居处，如何满足她想要学习魔法的愿望，如何让她能够安寝，乃至如何令她不再对自己冷漠以待——这种稀奇古怪又荒谬不经的问题。

　　艾加，艾德迦尔忒露出一个笑容。他最擅长的，风度十足而令人恐惧的笑容，冷漠逐渐从那双暗色的眼中浮现出来。大恶魔终于厌倦了这样的犹豫不定，并开始觉得这一切可笑起来。

　　他平静地向前走，踏过本就属于他的土地。坚硬如鞭子的尾巴是捕猎者平衡方向的工具，也是戏弄猎物的亡命之饵。恶魔身后的翅膀飘散出腐蚀性的、沉黑色粒子，指甲自然地伸长了。

　　人类的身影越来越近，她似乎还没发现他，只是自顾自地发着呆，没人能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恶魔离她最近的一次。人类的头发不像恶魔那样蕴含魔力，它们会自由地随着时间长长，也会无力地被风改变形状。

　　就像此刻，恶魔扇动翅膀的气流吹起了夏亦脸上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

　　夏亦这才转头，看见恶魔走过来。

　　“艾加？”

　　夏亦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