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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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迦尔忒这才明白，伊芙所说的一切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一种如此的、令人惊骇的、全新的、奇妙的关系。
就算用尽人类和深渊的语言，都无法恰如其分地描述出这是怎么一种感觉。不是恶魔和收藏品这种从属关系，也不会是恶魔和人类那样浅薄的食物链，
更不像是吟游诗人的无聊故事中的任何一种关系。
但是当伊芙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恶魔确信她们的心灵之间产生了震颤的共鸣。好像就连他也未曾明了的缺口终于被填满。
无需语言，无需旁人的理解，他懂得了伊芙想让他明白的东西。他确信两人共享了一种念头，不需要解释。
这比世界上任何魔法都要奇妙。
恶魔终于承认，伊芙懂得这个世界上最深奥的知识。于是，她懂得如何掌控恶魔的头脑和灵魂这件事也不稀奇了，她正是如此，让他头晕目眩，无法思考。
“你快变回去啊！”
夏亦崩溃。她只是亲了一下而已，都不算亲吧，顶多就是嘴唇碰了一下脸。然后恶魔就轰的一下，角、翅膀、尾巴什么的立刻全出来的，不仅如此还直接全身着火，直到现在还没有熄灭。
多亏她眼疾手快，带着恶魔传送到昨晚住的房间里，才避免引起了“庆祝打倒恶魔节现身真恶魔”这种惊悚新闻。直接节日变事故。
“伊芙……”恶魔抬起眼睛，声音像是被蜂蜜腌渍过一样，让人耳朵发痒。伊芙想，他去欺骗别人签订契约的时候不会用的就是这种声线吧？
恶魔注视着自己的人类，心中被从未有过的狂喜和奇妙感情充斥。他在脑中一项一项计划着，他要分享自己的财富、力量和权力给她。深渊宫殿会变成她们共同的乐园。恶魔本想推倒重建，但想起本就已经按照伊芙的喜好来改造，还是作罢。
那些收藏品也应该让她清点一遍，它们也属于她……虽然伊芙之前早就开始随意对待它们，而自己那时候也并没有觉得她不该这样做。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对，早就应该这样了。
他在各地的财产和仆人会给伊芙拥有，之前她看起来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唔，如果在深渊感到无聊的时候，或许她们可以一起来到地面小住……
哦对了，深渊里那些不曾听闻伊芙名字的恶魔，还不曾知晓伊芙与他的关系的恶魔，该找个时间让它们补上这个重要的知识……最重要的是，它们要明白伊芙拥有和他同等的力量与威严，不可冒犯。
伊芙会成为大魔法师，他见过的所有人类魔法师都不会比她更加优秀。因为恶魔会教给她如何使用深渊的力量，与此同时他会让伊芙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魔法道具，这样她就不用操心如何增长力量了。
在艾德迦尔忒思考如何让人类变得更强大的时候，
他听见伊芙无奈地叹口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恶魔立刻抬头。
“节日还没结束呢，我们再出去转转吧？”
看着艾加身上的火焰像是平静一些了，夏亦觉得也该一鼓作气接着干下面的事情了。
再加上……毕竟来都来了。
就是有些话不太好说，就连夏亦也得酝酿一番。
恶魔当然无法拒绝。
他没有再变形。可能那瓶药水真的很珍贵吧。艾加恢复了他平日在地面上行走的装束，陪伴在夏亦身侧。
夏亦猜得没错。那瓶药水来自百年前一个销声匿迹的大魔法师，生性邪恶，然而魔法造诣却当世无出其右。为了履行和恶魔的契约，她不得不用这瓶凝聚着毕生心血的魔药来偿还。它可以改变任何生物的外表，甚至连内脏、呼吸系统等等更加深奥的东西都可以改变。
这药水已经涉及到了禁忌魔法，开始窥探拟造生物的神之权能，也唯有它能满足恶魔挑剔的胃口。
也许这位魔法师也没想到，自己穷尽一生的心血，就这样被恶魔随随便便用在了一个没有丝毫特殊之处的小城节日上。
节日过了大半，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夏亦走走停停，开始好奇路上比比皆是的银饰品。
“这一天我们都会互相赠送银质的东西，小姐，据说可以保佑你灵魂纯净，不受恶魔侵扰。”
“当然，也给了那些苦于无缘和心上人搭话的小姑娘小伙子们一个机会。”话语最后，摊主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夏亦身后的高大人影。估计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来自深渊的、货真价实的大恶魔。
夏亦笑着道谢，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货物。夕阳的红霞开始逐渐为晴空染上颜色，风也变得柔软下来。
她慢悠悠地走，问：“银制品真的可以伤害恶魔吗？”
“仅限于得到了圣殿洗礼的。光明的气息可以灼烧恶魔，普通的银制品和铁块没什么区别。”恶魔耐心地、详细地解答，一点不以这个问题为忤。
他目光长久地缠绕停留在人类上，更觉得她每一个举动，发出的每个声音都如此可爱。她脚下的砖石都比其他城市的要规整，被她的手指触碰过的花叶和树枝都格外茂盛，连带着这个节日本身也令恶魔觉得欣喜。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讽刺，一个庆祝恶魔被战胜的节日。
总之，这座城市比恶魔去过的所有人类城市都要顺眼一些。
少女在一个无人的街角停下了，她转身看着恶魔，身后是愈发灿烂华美，如血一般的夕阳。
是觉得累了吗？恶魔还没有问出来，就听见少女轻轻说：
“艾加，你回去吧。”
她说，“我不想回深渊了。”
艾德迦尔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罕见地愣了一下。
“伊芙，你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吗？”
“也可以，或许我们换个地方，在这附近找一座房子……”就在恶魔思考也不是不能在这座小城市停留几十年，按照伊芙说的那样“正常地租赁”——虽然他从来没有做过，但是可以尝试看看——的时候，他听见少女清楚地重申。
“不，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到往后，我都不打算回到深渊了。”
恶魔惊异地看着她，甚至都忘了生气。
然而人类没有丝毫解释的欲望，她说完沉默了一会，似乎以为达成了共识，甚至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个背影在恶魔眼里变成了一种进了眼睛的沙子一样令人刺痛的东西。伊芙身边瞬间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恶魔压抑着喉咙里开始灼烧的隆隆火焰，在爆发的边缘询问道：
“我准许你最多停留十年……伊芙。”
她站住转身：
“在地下的生活我已经忍够了，艾加，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他不可思议地提高声音，几乎是怒极反笑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身上的披风被烧得干干净净。
“深渊并不适合人类生活！”伊芙也声音加大，“自从我来到深渊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很不开心，但是我只能忍耐！”
“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伊芙？”恶魔的神色像一个真正的魔物，尖牙锋利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咬死猎物，强大而妖异。他想起了自己变得乱七八糟但处处充满了伊芙痕迹的宫殿，那些不属于恶魔的风格却让他觉得可爱的布置，她直白提出的要求和眼睛亮起的道谢，还有她们曾经坐在一起，坐在那座深渊中的宫殿里，她看着书，他看着她……
“我以为你是真的会喜欢那些……”恶魔喃喃道。
“……我喜欢，但是……”
这个开头让恶魔眼睛亮了一下，他急切地打断：
“你还想要什么？伊芙，是我没能满足吗？或许是那里太小了是不是？”
“那个花园还是太小了，甚至放不下一座你的雕像。你需要一个王国，我记得你说过你比起城堡更喜欢玻璃房子，对了，你还需要一些奴隶……是我疏忽了，伊芙，是我疏忽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会和你分享我的力量，你很快也能成为深渊之中的领主，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帮你成为魔法师……”
“艾加。”
恶魔的话语被这不含感情的短短的音节止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褪去，冷下来。
伊芙没有她看起来的这么平静，第一次和恶魔吵架没什么经验。但是她有一种笃定，让她在此刻没有暴露出紧张和颤抖。
她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口吻还是那么硬邦邦的，疏离得让恶魔痛恨。
“虽然你说的这些很好，但是比起这些，我还是更想要回到地面。
你不能按照你的想法来强迫我。”
虽然这话对于恶魔来说有些可笑，但好像竟然真的刺痛了对方。
他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意，伸出手抓住了伊芙的手腕。
“哈！你倒是提醒我了，或许我本来就应该……”
伊芙不想听他再说出什么伤人的猪话，于是反手握住了恶魔的手腕，成功让对方住嘴。
她指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将它们推到恶魔面前，情绪上来了也有点激动：
“你看，你的外表和身体都是为了在深渊中生存而形成的，而我不一样！你没意识到我们有很多不同吗？”
“人类需要阳光，需要深渊外的空气。就像你无论在地面上停留多久，你还是会回到深渊一样。你难道就不能从我的角度想一想？”
很可笑的提问。
无论恶魔如何伪装，如何欺骗她人将他作为人类对待，恶魔本质还是恶魔。
恶魔不会作为人类而思考。
伊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停住了话语，停了片刻。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召唤你，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真的懂得如何伤害一个恶魔。
和伊芙对视的时候，艾德迦尔忒在心里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