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知几许》木林栖

48、chapter48

　　视频里背景昏暗，灯光闪烁，看起来好像在酒吧或者KTV，五彩斑斓的灯光交错在幕布上闪现，还有嘈杂的音乐。
　　震得人心颤。

　　如果不是对面的人大声喊话，这边根本听不清楚。

　　江知许快步往外走，走了没两步。
　　在路过傅延川时，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胳膊扯了回来。

　　脚步被迫停下，朝着傅延川拖拽着反方向走了几步。
　　力道不轻，感觉有些恶狠狠。

　　傅延川最后停在幕布中央的位置，江知许站停在他身旁。
　　抬头，看他。
　　傅延川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让她看屏幕。

　　视频里的陈星泽也在快速移动，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感觉不会影响沟通才停下，重复道：“哥，你怎么会给我打视频，太不可思议了。”

　　傅延川声音低沉，声线平稳，缓缓道：“闲的。”

　　陈星泽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怎么看不见你脸，你把手机拿起来。”

　　傅延川哪有闲情逸致真的跟他面对面视频，风轻云淡地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来，做个自我介绍。”
　　“什么？”陈星泽以为自己听错了，说着还抠了抠耳朵。

　　傅延川看一眼江知许，后者侧目看向幕布，不敢与他对视。他冷笑一声：“做个自我介绍，有人想认识一下你。”

　　陈星泽疑惑：“谁啊，谁想认识我？我认识不？”

　　傅延川：“你不认识。别废话！”

　　陈星泽想了想，骤然立起眼睛，表情震惊而又难以置信：“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专程打视频电话来让我做自我介绍。”

　　片刻后恍然大悟：“是不是又是你幻想出来的女朋友在作祟。”

　　听到这，江知许感觉出不对来。

　　倒不是因为陈星泽喊哥哥，因为之前他也这样喊过。

　　只不过那是他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声音小，像是撒娇。

　　所以那时，江知许以为是爱的昵称。

　　现在，她之所以发现不对，是因为陈星泽对傅延川说话的语气正常，声音有力。

　　虽然随意，但是还夹杂着一丝尊敬和顺从。
　　不太像情侣。

　　江知许偷偷看向他，结果跟傅延川的视线对上。

　　男人表情冷淡，眼眸漆黑，平静得看不出半点情绪。他淡淡瞅着她，忽而嘴角扯出一个不明的弧度，淡淡地说了两个字：“痔疮。”

　　“啊？”江知许不明所以。

　　屏幕里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哥，不行咱就看看心理医生，你这也太严重了。买拖鞋送平安果也就算了，现在上升到见人了，如果不尽早治疗，以后不知道会严重成什么样子。你放心，我——”

　　陈星泽的喋喋不休在听到“痔疮”两个字时，戛然而止。紧接着五官紧急集合，眉毛皱成一团，撇嘴抗议：“你能不能别老拿这个事情威胁我，很尴尬的，出门在外我不要面子的。”

　　傅延川视线还在江知许脸上，话确实对着手机里的陈星泽说，没有什么耐心：“别废话，快点。”

　　陈星泽觉得那样很傻。如果对面真的有人，他自我介绍一下倒也无所谓，可让他对着不存在的人，陈星泽不像，但又怕惹傅延川不高兴。

　　鼻孔出气，安静两秒后，还是屈服在傅延川的威胁之下，缓缓道：“不存在的嫂子，你好，我是陈星泽，今年21岁。用我哥对我的评价是，长相白净，性格乐观，正义感十足。还有，辛苦你了，估计也就幻想出来的人才能忍受他的怪癖。”

　　“……”江知许彻底呆愣。

　　她觉得陈星泽的自我介绍台词怎么那么耳熟。

　　这还没完。
　　这时，屏幕里走进来一个女生，上来就搂着陈星泽一个热吻。陈星泽碍于正在和傅延川视频，极快地将人推开。

　　女生不满意：“泽，你怎么了？”
　　陈星泽蹙眉：“我跟我哥视频呢。”

　　女生很惊讶：“你哥？你不是独生子吗？”
　　陈星泽耐心解释：“我姨妈家的表哥。”又补充道，“但是比亲哥还亲。”

　　傅延川：你亲哥知道吗？

　　女生跟着看向屏幕：“怎么不见人。”

　　陈星泽叹息：“可能在跟不存在的女人暧昧。”
　　“什么？”
　　“没什么，你先进去等我。”

　　女生点头，又亲了陈星泽一下。接着丝毫不见外地对着屏幕喊了一声：“哥哥再见。”
　　喊完，转身离开。

　　江知许：“……”
　　所以。

　　陈星泽是是是是是是
　　傅延川
　　的的的
　　表弟。

　　不是什么小男友。

　　所以。
　　傅延川也不是什么同性恋。

　　那她刚刚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和指责。
　　到头来都是她的自编自导自演。

　　弄明白的江知许，脸腾一下烧了起来，火红火红的。看着傅延川，嘴巴张开合上又张开。
　　半分钟过去。
　　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想遁地逃亡。

　　傅延川目光仍在她身上，无视她的窘迫，缓慢地说：“还需要我提分手吗？”

　　江知许沉浸在社会性死亡里，抿唇没有吭声。

　　但屏幕里的陈星泽懵了，怎么又上升到分手了呢？

　　“哥，怎怎怎怎么我刚自我介绍完，你们就要分手呢，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啊？”陈星泽紧张地磕磕巴巴，生怕自己引起什么误会会被傅延川报复，泄露他割痔疮的秘密。

　　傅延川没搭理陈星泽，拿起手机，挂断视频。大屏幕上那张被利用完惶恐的脸消失在视线里。

　　江知许惶恐无措，不知道该摆什么心态面对他，喃喃道：“我可以先离开冷静一下吗？”
　　一直认定的事实被不可思议的结果推翻，江知许有点接受不了。
　　她现在真的很需要静静，消化这个事情带来的冲击。

　　然而她更接受不了的是，自己一直以来愚蠢的想法和为自己愚蠢的想法而做出的各种更加愚蠢的举动。

　　傅延川笑，反问：“你说呢？”
　　江知许立刻道：“我说可以。”

　　傅延川拽着她的胳膊往他的方向扯，直到和他的身体贴上：“那你想多了。”

　　因为实在过于难堪，加上她衣服穿的厚。此时和傅延川贴着，彼此呼吸交错，江知许也没有太大的感受。

　　傅延川看着她，眼神微妙，挑挑眉，呼吸喷洒在他的额头：“来吧，说一下，我哪里看着像是基佬。江七七，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别想走。”后面三个字发音极重。

　　江知许知道自己逃不过，缓慢答道：“你看着不像，主要是陈星泽对你表现的举动太容易让人误会，加上我职业的原因。”咽了下口水，继续，“经常会接触到同性恋，所以才会有了错误的认知。”

　　“但是我一开始误会的时候，也是把你放在强攻的位置上，并不是受。”

　　话落，江知许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脑子有大坑，不解释这一句这话题可能也就过了。

　　现在——

　　她闭了闭眼睛，她都不敢看傅延川阴得可以滴出水的脸。

　　过了好半晌。
　　男人呵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江医生。”

　　江知许假笑：“那倒也不用。”顿了一下，“如果非要感谢，那你现在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我紧张。”

　　她不说还好，说完，男人将她一拉，整个人圈进怀里：“那你得尽早适应，不然以后怎么进行下一步，不是还有生子这出重头戏吗。”

　　“……”

　　江知许双手抵在傅延川胸前，将自己和他隔开一段距离，头尽量往后仰着。屏住呼吸：“我知道，我会尽早适应的。”

　　江知许目光坦诚态度诚恳，满脸认真的样子看得傅延川神情微愣，他轻咳一声，掩饰性地移开目光。

　　“那你能先放开我了吗？主要是我从医院回来还没有换衣服，我今天还穿着这身衣服给一个肛周脓肿的患者换药，不太干净。”江知许灵机一动找借口道。

　　话音落，男人几乎立刻放开抓着她胳膊的手。

　　江知许后退一步，呼出一口气。她现在脑袋真的很乱，没有任何思绪：“我现在的脑子真的杂乱无章，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看过去，“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消化消化。”

　　傅延川蹙眉，他不想给，想今天就把关系定下来。但是看她无措的小模样，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

　　傅延川点头同一的那一刻，江知许几乎立刻转身去拿自己的东西，逃离这个让她呼吸困难的地方。

　　回到家，周秀琴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剧，见到她问：“怎么才回来？”

　　江知许哦了一声，将包挂好，轻轻道：“医院有些事情，加了会儿班。”

　　她隐瞒了周女士关于傅延川的事情，主要是现在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她不想先说。

　　周女士奇怪地看她一眼，也没多问。

　　江知许拿起手机：“妈妈，我先回房间了。”

　　周女士点点头：“去吧。”

　　江知许一消失在客厅，周女士立刻扯了扯江涛的衣服：“老江，我觉得七七最近不对劲。”
　　江涛视线还在电视上，闻言：“我看挺正常的。”
　　周秀琴：“我自己的闺女我能不了解，你看她刚刚闪躲的眼神。”
　　江涛不看电视了，转头看向周秀琴：“你竟瞎想，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秀琴坚信自己的直觉，主要是太了解自己的闺女：“你说七七是不是谈恋爱了，你看她脸，粉红粉红的。”
　　江涛：“今天天冷，也许是冻得。”

　　“……”出门上车，下车进屋，能冻成这样？
　　周女士表示怀疑。

　　江涛一看就知道她还乱猜：“如果真谈了，那前些日子为什么还答应去相亲。”周女士不说话了，江涛又道：“没事别瞎想，咱家闺女不是那主动的性子。”

　　周女士不认同：“不主动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真遇到，你闺女也不会无动于衷。”

　　老两口在客厅里激烈的讨论，江知许不知道，她进屋先去洗了个澡。

　　回想着自己对傅延川的误会，真的无比的尴尬。
　　自己不仅一直误会他是Gay，还为此拒绝他，还难受了好些天，为此避而不见。

　　到头来，居然都是她一念之想。
　　江知许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自己的拒绝，痛苦，压抑都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怪傅延川这么生气，江知许想起她今天进屋时，傅延川阴沉的脸。
　　想到这，江知许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在傅延川那里，他好像不知道自己以为他是基佬，所以他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
　　包括今天去挂号，傅延川把韩甜甜都扯出来了，也没有想到陈星泽。

　　因为他是钢铁直男，所以肯定不会往这方面想。

　　那他最后是怎么知道的？

　　江知许怀着这个疑问洗完澡，吹干头发。
　　刚一出浴室，手机适时的响起。

　　江知许没看，但第一时间觉得是傅延川。

　　她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后点开微信。
　　果然是他。

　　江知许点进对话框，想看看傅延川说了什么。

　　傅延川：【两天时间，希望两天后我会听到满意的答案，否则……】
　　江知许抿唇问道：【否则什么】

　　傅延川：【否则我会无情的嘲笑你。】

　　江知许：……
　　她怀疑傅延川讲了个冷笑话。

　　江知许无声笑笑。
　　从知道自己误会那一刻开始，她除了尴尬窘蹙，还有庆幸和隐藏不住的欢喜。没了抵触，少了情敌，面对自己喜欢的人。

　　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江知许回复：【放心，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过了一会儿，傅延川又发了一条：【江七七，做我的女朋友有很多好处。】

　　看完后，江知许思绪发散。
　　想了想，的确如此。
　　傅延川做得一手好菜，因为有洁癖还会主动收拾打扫，这都是其他男人不具备的优秀品质。

　　她无法否认。

　　她正准备回些什么。
　　可一个字还没有打，对面连发好几条。

　　傅延川：【比如】

　　下一条隔了半分钟，姗姗来迟。

　　【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我的美色。】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