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令》万山载雪

37、路堇年魂断不定世

　　季别摸了摸许久未出过鞘的佩剑，思及往事酸辛不已。

　　他眼眶微红，像多年前为好友舞剑那样召唤佩剑：“空了！”

　　银白宝剑一出如雪生辉，季别执剑，向雁展斩去。

　　谢以令这边眼见路堇年挥剑杀来，他当即收起三境太极，运灵幻化出一把灵剑，挡下一击。

　　温良辰与路堇年两人合力，阴险招数尽数使出。谢以令御剑一挑，剑影如电闪而过。

　　温良辰反应灵敏，半路收手躲避。

　　路堇年却没那么好运，正好被一剑刺中左心。

　　一道邪气袭来，温良辰趁路堇年中剑，谢以令一时不能顾及，想要重伤他。

　　碧落盛气冲天，硬生生将他的邪气压灭。

　　“哗啦”铁链声响，谢以令早已备好的符链蓄势待发。

　　他使出全力，绷得整条符链都笔直如峰，势不可挡地穿过路堇年的身躯。

　　路堇年只觉得胸腔内五脏俱碎，他修炼多年的金丹也已破裂，身体内灵力随之渐渐流失。

　　见此情景，温良辰忽然大笑，状若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杀得好！杀得好！可惜了，这条忠心的狗。”

　　路堇年瞪大了双眼，猛地回头盯住温良辰。

　　“你已助我的大业走到最后一步，”温良辰摇头啧啧感叹：“不若我再还你一个真相？当年灭你路府的真凶，那人姓温。你要不要猜猜，他是谁？”

　　“啊啊啊！！”路堇年悲愤怒吼，咬牙切齿：“温！温良辰！你算计我！”

　　温良辰冷笑一声，毫无愧意：“只有杀了狗主人，才能成为狗的新主人。”

　　谢以令看向地面上奄奄一息的路堇年。

　　“不！我的金丹！我的灵力！”路堇年捂住胸膛，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不可改变的结局：“哈哈哈哈！不可能，我不可能会输！我路堇年这辈子都不会输！我要杀了你，温良辰！我要杀了你！”

　　他尝试握紧破冰，可金丹已破，曾经轻松拿起的灵剑此时已经重如千斤。

　　“醒醒吧，”谢以令的声音似淬了冰：“路堇年，你自负了一辈子，死到临头，还不敢面对么？”

　　他抽出符链，再次重重打在路堇年身上，断送了他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

　　直到咽气前，路堇年仍旧不解，他拼尽全力，不顾口中不断涌出的血沫，抖着声音问：“虽说仙魔对立，可我，能感受到，你的恨，太强烈了……你究竟，究竟是谁？”

　　谢以令握紧了符链，双目睥睨着他，“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明白，如今这一切，都是你自食恶果。”

　　前世路堇年多次设计陷害谢以令，他是恨过的，但不至于想要他的命。

　　直到因为路堇年，南宫赐负伤眼盲了半年。从那时起，他就存了杀心。

　　更何况，路堇年这十多年恶事做尽，残害无数性命，是生是死，皆是咎由自取。

　　谢以令冷眼看着路堇年满眼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心里谈不上畅快，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怅然。

　　路堇年一死，温良辰也不再慢悠悠继续弹琴，他收了琴背在身后，见谢以令已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忽地一笑取下佩剑千骨。

　　温良辰手里拿剑，却并不出鞘，反而怡然自得地跟谢以令与南宫赐打斗起来。

　　黑衣乱舞，刀剑无眼。温良辰剑不出鞘，不消一会儿便被两人杀得浑身是血。

　　谢以令微微皱眉，心生疑惑。

　　忽然，温良辰一挥衣袖，放出一只黑雾傀儡。

　　谢以令赶紧念了几句咒语，梅开二度使出傀儡术。

　　很快，这只傀儡便被制服。

　　“你居然也会傀儡术？”温良辰哪管朝自己杀来，直夺自己性命的南宫赐，单看着谢以令，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高手，你当真不考虑归顺我？”

　　谢以令凛声，一字一句道：“我为仙门中人，此生绝不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这话一出，温良辰像听了什么笑话般，“好，好好好！”

　　他拍掌躲避间，被南宫赐划破双腕：“好一个清风明月的仙门中人，真是好极了。”

　　谢以令没管他话语中是否暗含讥讽，举剑飞身向他斩去。

　　温良辰以剑击挡两人攻势，抬剑时，剑柄处有一道亮光闪过。

　　谢以令正欲细看是何物，却在此时听得“啊——”一声惨叫。

　　那一声惨叫并未让谢以令这一剑此偏，反而正中温良辰锁骨处。

　　温良辰浅笑接下这一剑，口中吐出鲜血，手上却出手迅猛，一掌打向谢以令。

　　谢以令没料到温良辰竟能在中剑之时，还能分心对付自己，一时反应稍有不及，差点被打中右肩。

　　南宫赐强行收回刺了一半的剑，替谢以令挡了下来。剧痛传来，他没忍住流露出一丝痛楚，却没等剧痛缓解，迅速反击。

　　两人有来有往地打了几个回合。

　　谢以令心没错过南宫赐的神情，明白他应是受了伤，心里顿时担忧。

　　又想起刚才那道明显属于顾桓之的惨叫，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

　　殷风月见顾桓之捂臂痛呼，满脸痛色，连忙察看伤势。

　　原来，方才罗怀机忽然阴煞之气大振，重伤了因杀敌心切靠得太前的顾桓之，将煞气打中了他肩膀。

　　“你这孽障！”殷风月愤恨道：“一再伤我仙门中人，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说罢，断恶如疾风而过，打在罗怀机身上宛如晴天里响起一个霹雳。

　　罗怀机断臂处淌出的血，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处血洼。他歪着头，曾经面容俊逸的脸此时已面目全非，青面獠牙，分外骇人。

　　殷风月与鬼箐书对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使出不定世的仙术——绝命定化咒。

　　此咒一出，被下咒人周身不能动弹，是谓定身。而绝命之意，则是被定身时，那人肉//身会迅速腐烂，化成一滩脓水。

　　这法术专门针对于阴邪之物，且需消耗大量灵力。平时殷风月或鬼箐书一人绝不可能完成，如今生死关头，他们不得不冒险一试。

　　两人同时开口：“万物归尘，断恶行，诛百邪！天道三千，修善德，正阴阳！”

　　灵咒念完，一道咒语形成的链锁将罗怀机上下束缚住，任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得。

　　“啊啊啊啊啊！！”罗怀机张开血盆大口连声嘶吼，应当是被尸骨腐化刺激到发狂。

　　雁展身上已是千疮百孔，他却像失去了痛觉一舨，狰狞笑着打出大杀四方的气势。

　　眼见罗怀机再无利用价值，温良辰看了一眼雁展，后者接收到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渐渐止住了疯意。

　　二人心里已有了下一步打算，两人几乎是同时向人群中甩出几颗烟雾丸，转身逃离。

　　谢以令见状正要去追，却见温良辰一抖衣袖，几枚惊雨梅花镖嗖嗖嗖朝自己射来。

　　他连忙一个空翻，躲过这些暗器，等站稳身子，已经不见了温良辰的身影。

　　与此同时，一道不见的还有雁展。

　　这下，狼狈为奸的四恶人，逃走了两名。留下的一名死后已成阴尸，在嘶吼中化作一滩尸水。另一名尸骨渐冷，魂断不定世。

　　罗怀机一死，顾桓之肩处的痛竟也少了几分。他连忙运灵，自己化解了剩余煞气。

　　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谁知，南宫赐神色忽变：“不好，碧落有异。”

　　只见他手中灵剑震动，似乎受邪气影响极大。

　　“这是何意？”谢以令忙问。

　　南宫赐放开手，碧落径直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转着。

　　剑尖左摇右晃，似乎正在辨别方向。

　　终于，它静下来，指向众人侧方。

　　谢以令顺剑尖而望，看见无边的天染上暮色。

　　不对！不是暮色，是一股邪气！

　　“那是定渊的位置。”鬼箐书神色严肃：“连接着阴司泉府的往生桥，有人在动定渊结界！”

　　谢以令心里细想，猜了个大概。他看向突然出现的季别，问道：“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季别抱拳：“在下姓季，单名一个别字。”

　　“原来是季公子，”谢以令同样抱拳：“在下谢辞，字以令。不知季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季别扫了一眼众人：“我不是仙门中人，但如果诸位需要，愿尽一份薄力相助！”

　　谢以令看向南宫赐，后者点了点头。

　　“好！”他道：“那我们快赶去定渊！”

　　定渊被仙门结界封印着，底下是滚烫的岩浆，赤色波浪翻涌，拍打着两侧深渊。

　　而温良辰就立在结界之上，无数阴蝶在他身后，状如黑云。忽然散开，大面积往四周扩散。

　　火光照天，如同巨大的羽翼，连着温良辰的肩背。

　　谢以令道：“温良辰是想强行打开结界，放出恶鬼！”

　　南宫赐以灵力御剑，白光映山，刺得部分阴蝶化为灰烬。

　　但马上又有源源不断的阴蝶出现，杀不了，除不尽。

　　其余人纷纷各出招术，阻止温良辰打开结界。

　　“结界绝对不能被打开！”鬼箐书猛运灵力，额头滴落豆大的汗珠。

　　后面的话鬼箐书没有说出口，定渊的结界一旦打开，必须有人以肉身重新封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谢以令听着鬼箐书语气严肃，心知此事重大。他咬牙，突然一个飞身，上了结界。

　　“谢辞！”南宫赐唤了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扶风道长，谢前辈，你们！”顾桓之见状，也欲上去，却被顾子衍一把拉住。

　　“阿玄，别冲动！你去有什么用？难道你比扶风道长还要厉害？”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顾桓之明显不认同顾子衍的话：“我为仙门中人，护世诛邪乃职责所在，怎能因对手强大就退缩？又怎能遇事，总想着让更强者去解决，自己却观坐一旁？如果是这样，那我又修的哪门子道，成哪门子仙？”

　　“你！”顾子衍被他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时无话，只能看着他上了结界。

　　定渊结界上火热无比，谢以令很快汗湿了衣襟，只觉心口闷热。

　　他看了眼南宫赐，见他也是同样的情形，被额头细汗润湿了眉眼。

　　两人同时发功，白色灵力与赤色灵力交错相连，气势迅猛打向温良辰。

　　阴蝶展翅扑面而来，一股热浪燎过二人面门。

　　一阵通天声浪震彻定渊，结界破裂痕迹如蛛网遍布。三千恶鬼即将出世，一时天地昏暗，似乎预示着，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结界下面的仙门中人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缺口越来越大。

　　恶鬼接连从定渊内钻出，淌过岩浆，开始顺着深渊两侧陡壁往上爬。

　　鬼箐书心急火燎，大喊：“不好！结界破了！”

　　定渊破裂，鬼门关开，人间恐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