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道》尤嘉卉

4、赴宴

　　段秉昀走上高台后，径直走向掌门师兄。师兄仍温和的笑着，眼睛半眯，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师兄微偏着头，往他身后看：“师弟虽说出关已有些时日，但都是在藏书阁中度过的，你可知你这大徒弟……”

　　段秉昀转过身，只看了一眼廖乘垣还在台阶上，就转过身好似没有看见他一般，又对师兄说：“我当然知，廖长府主罢了。在我这，他要先是徒弟，再是其他的。左右也不过是我的徒弟。”

　　他语气轻松，只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不管他身居何职，还不是要讲个尊师敬道。”

　　唐筠城点头，“虽说是这个理，没错。”
　　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他没在意上前两步，与段秉昀肩挨着肩，顺手就握住了段秉昀系在发带上的红色羽毛，“师弟随心的模样比起往日端着，要有趣多了。”

　　他单手摩挲着羽毛，幅度不大，但因段秉昀想回头，看他在搞什么幺蛾子，动作间扯松了发带，段秉昀的发丝散开，犹如瀑布三千。唐筠城很是抱歉的说：“对不住师弟，我不是故意的。”

　　“这羽毛看着眼熟，是哪里来的？”

　　唐筠城想帮师弟揽起散落的发丝，被段秉昀抬手挡下，他自己把发带取下，发丝斜搭在左肩上。

　　他把发带尾坠着的红色羽毛拿在手上，不甚在意的说：“林子里拔的。”

　　“林子里？”
　　唐筠城震惊，“白汀峰的林子？你把三师弟的火凤凰羽毛拔了？”

　　段秉昀听闻挑眉道：“火凤凰？怪不得我看她灵力挺充沛的。”
　　唐筠城心一惊，“你不会还……”

　　段秉昀知道师兄在怕什么，干脆的回答道：“没有。这凤凰看着就又老又柴的我怎会吃。”

　　唐筠城不知该喜还是忧，三师弟若是听见这话会作何感想。

　　他摇了摇头 ，“希望三师弟回来，能看在多年未见的份上，不追究此事。”

　　段秉昀道：“师兄何须担心，左右是我拔的。”

　　他一直看着台下，廖乘垣已经离开了。在他快走出广场时，从旁侧的台阶急匆匆的上来一个人，来人正是上次为他带路的小孩。

　　“小孩儿？你上来做什么？”
　　小孩先向向掌门行了礼，后者点了头，他才说：“段师叔，正殿前又来了几位各派的门主，想来拜会师叔。”

　　段秉昀兴趣不大，“哦，都有何人？”

　　小孩道：“青莲派的会稽师祖。”
　　段秉昀：“太老了，不见。”

　　“方阁的……”
　　“太弱了，不见。”

　　“渡华谷的花谷主。”
　　“医修？不见。”

　　小孩：“……”
　　一旁的掌门：“……”

　　知道的你是去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选妃呢。

　　段秉昀：“还有何人？”
　　小孩：“没有了。”

　　段秉昀蹙眉，“就这些？跟他们说我还在藏书阁看书还没有出来，不要前来打扰。”

　　唐筠城：“师弟你可知这段时日被你谢绝拜访的有多少人，今日只偏偏见了这几人，也不大好。过两日我给你办个宴会，到时再宴请各派人士也不迟。”

　　他转过头对小徒弟说：“你就按段师叔说的做，去吧。”

　　小孩领命，双手作揖正准备退下，听见段秉昀突然又开口说：“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弟子，姓沈名从容。”
　　段秉昀点点头：“从容？是个好名字，你下去吧。”

　　段秉昀觉得在高台上也没什么意思了，向唐筠城辞行。

　　唐筠城同意道：“也好，师弟还未好好重新参观过门派内吧，我这有个闲置的机器小人，就送与师弟吧，正好也可以当做导航使。”

　　唐筠城想若按段秉昀原来的性子，必定会先推辞一二才收下，这次没想到倒是非常干脆的就收下了。

　　段秉昀还不忘向掌门师兄道谢，双手一和行礼道：“师弟就先谢过掌门师兄了。”

　　起身后两眼发光道，“不知这机器小人在何处，师弟可以自己去取的，就不用麻烦师兄了。”

　　唐筠城笑笑，右手在腰间佩戴的戒子空间上一挥，一个大概到膝盖高的机器小人就出现在段秉昀的面前。

　　段秉昀仔细观察着机器，跟先前那些看着差不多。唐筠城看着为他解了惑：“这些机器都是统一购买的，看着是都差不多，但不同编号的主辖的范围不同。”

　　他指着这机器人后背上的“A—013”说：“比如这A就是代表他是娱乐向的，还有教学用的，演习用的，打杂用的等，都会有不同的编号。”

　　段秉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然后又贼兮兮的笑着对师兄说：“师兄这‘地图’也有了，不知有没有可以通讯的，我在藏书阁中看到过一种电子法器，不仅小巧便于携带，而且还能视频作为传送法阵。”

　　唐筠城看他这样子，笑的像宠溺自己孩童的长辈：“当然了，这不就给你了吗。”

　　他手又在腰带上一挥，手心就多了外观形似罗盘的东西来。

　　“这是万博门新出的款式，几乎没有通信距离，不论师弟在何处，只要这‘手盘’在，就能联络到我。”

　　段秉昀双手接过，十分高兴的朝掌门师兄眨了下眼，行了九十度大礼，就拿着东西跑路了。

　　他一口气冲下高台，到了台下才朝掌门师兄挥了挥手。他现在心情十分的好，把刚得到的“手盘”戴在腰上，没有目的的瞎逛。

　　各峰的景色变换不大，看若何风云变幻，雕栏玉砌仍如故。

　　段秉昀想起以前最喜欢到武极峰看云端，武极峰地势险要，山中湿气重，常年有云雾。
　　是看云的不二选择。

　　他刚走到山麓，就听见他那二徒弟的声音：“师尊！”

　　魏兼听从一道小路跑来，看见师尊就大步跑来。他停下还微微喘着气：“师尊可算是找着你了。我听说你在弟子广场，可我去的时候你早走了，我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我刚从山上下来，幸好遇上了，没错过。”

　　段秉昀细看他的肩上有些细小的划痕，脸上泛红，一滴汗顺着额角划过脸颊。

　　他说：“你找我有何事？”

　　魏兼听摇着头，说：“没有什么事，就是听说师尊出来了，想着来见师尊一面。师尊在藏书阁中的时候我也递过十几次拜帖，可惜师尊都没见。”

　　段秉昀一面艰难的把魏兼听捏住的袖子抽出来，一面略微有些嫌弃地说：“老二，你不是都是峰主了吗，怎么现在还这么闲。”

　　魏兼听一把又拉住段秉昀的袖子，连忙否定：“不闲的，我都是处理完事物才过来的。现在峰内是我的大徒弟苟清徇坐镇。”

　　“是吗？”

　　一声鹤鸣响，渡鸦惊起，树枝枝丫乱颤，段秉昀抬头看了眼天色，想起自己还有个邀约：“你可知你大师兄一般宿在何处？”

　　魏兼听眼中短暂的闪过疑惑，察觉出其中的不妥，但又不好直说：“他…大师兄一般都住在道戒府苑的，几乎不回来。”

　　他又说：“大师兄可是找师尊？”

　　段秉昀点头：“嗯，他约我今晚赴宴。”

　　“大师兄设宴祝贺师尊出关，怎么都没通知我？”

　　段秉昀道：“只是他邀我的私宴，不是什么大宴，叙叙旧罢了，只有我们两人。”

　　突然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魏兼听两眼通红泪汪汪的，眼泪似乎就要滴落，他哑声道：“师尊都可以去赴大师兄的宴，都没空来看我一眼，我知道师尊出来后一直都在找师尊。”

　　他慢慢滑落牵着的师尊的衣袖：“我就知道师尊只喜欢大师兄。”

　　段秉昀知道这二徒弟自幼时就爱粘着自己，以前也经常会因为自己常照顾廖乘垣吃醋，但以前只以为是小孩闹脾气，没想到如今仍是如此。

　　魏兼听这秉性还是该磨一磨。

　　“是，你说得对，明日就由你来准备，我们师徒四人一起聚一聚。”

　　段秉昀看见魏兼听眼瞳骤缩，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下。

　　小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魏兼听刚要开口，他又说：“这是为师出关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听儿可以完成的吧。”

　　魏兼听咽下去到嘴边的“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立马又喜笑颜开，开心的答应道：“是，师尊！我一定不负您所望。”

　　段秉昀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脑回路，他吃醋自己与廖乘垣单独在一起，但自己交给他明日大家一起吃饭的任务，他又为何开心？

　　而魏兼听此时脑子里想的是，师尊第一个交给我的任务，一定要好好完成！师尊他叫我听儿，师尊好久没这么叫过我了，真开心。

　　魏兼听现在一点也不羡慕廖乘垣了，不过是个私宴，明日我要搞个大的宴席叫师尊满意。不行不能等了，他现在就要去准备明日的事宜了。

　　越想越觉得时不可待，马上就向师尊辞行：“师尊，弟子这就去准备明日的宴席，告辞了。”

　　段秉昀还想问他廖乘垣的住处怎么去，下一秒魏兼听就掐诀消失在了原处。

　　段秉昀若有所思，原来还是可以用诀的，还以为只能靠脚走呢。

　　天色已经暗成了墨色，小路阴森没有人，偶尔还传来几声兽鸣鸟叫。正愁着该如何到廖乘垣那去，恰时腰间的法器一闪一闪的，段秉昀拿起，上面显示了一串数字，下面有红绿两个按钮，写着接听和拒绝。

　　“用户1345657821，谁啊？”段秉昀看着这串数字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师兄吧，也只有他知道我有这个了。”

　　他按下接听的按钮，那面罗盘就直接投影了个人影出来。四下漆黑，恰好就显得那个原本虚空的电子人影清晰可见。

　　那人影是按使用者等比例投影的，那人影比段秉昀还要高上一些。穿着更凸显气质的黑金色，但这颜色总让段秉昀看不习惯。

　　虚空中的人影询问段秉昀，“师弟这是在何处？你大徒弟已经设好了晚宴就等着你呢。”

　　他的手指举起滑动了几下，是在自己的面板上操作，左右看了一周：“师弟这是在白汀峰？有点远，你徒弟在师弟以前的居住的纭雾峰等你。这样吧，我给师弟发个定位，师第直接传送过来吧。”

　　段秉昀对这些高科技还很懵懂，只听见“叮”的一声，发过来一个消息，然后还没反应过来，一眨眼，再看时已经变成了闭关前常住的屋子。

　　廖乘垣的脸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只看见个虚影。下一瞬有人抵在他身后，一把刀横在他脖子前。

　　因为出现的太突然了，还没站定，一柄雕琢古朴纹饰的古刀，刀刃那面横在段秉昀面前。只消一步就可以让他人首分离。若不是他知道那人是自己的孽徒，可能先没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廖乘垣站在他的身后，举着刀，段秉昀听见他的好徒弟说：“什么人？”

　　他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今下午的让他吃瘪的仇。

　　段秉昀轻轻把刀推开，锋利的刀刃在食指上划出浅浅的一道血痕，“我是谁？我的好徒儿，你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认不出你的师尊了？”

　　他垂目瞥了眼古刀，好啊，拿他的刀暗杀他。这刀杀气较重与他所修功法不太相符，所以他一直都只是把它放在屋内，主要起个镇宅的作用，没想到今天居然成了孽徒想杀自己的兵器。

　　段秉昀转过身面向廖乘垣，又往前逼近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跟就近，现在几乎是紧贴的状态。

　　段秉昀再一步靠近，把手指上未干的血迹涂在了他的乖徒儿唇上，然后贴上廖乘垣的耳廓，用尤同魅妖的嗓音说，气息抚上廖乘垣的耳朵一霎就红透了，“乖徒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