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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穷途 ...

  •   祁穆将难得回自在泉的时候,天空飞过一只火红色的鸟,现在人们已经把它叫做灾鸟了,冬天的阳光只能照明,没带来多少暖意,祁穆将抬起头,平静看了许久,又是哪里开战了呢?他或许马上又得离开了,但他仍回自己房间了一趟。

      分明是自己的房间,祁穆将推开门时,却感觉像闯进别人家。关十里原本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只是他们习惯日夜待在一起,年少时他们常吵架,到了谁都不愿看谁的时候,他们都睡在一起,往两边扯着被子较劲。祁穆将自然是不会笑话,若是关十里搬走了祁穆将才更要炸毛,反而是段淮章曾经笑关十里:“都吵的面红耳赤了还赖在阿将那不动窝。”

      桌上那枝梅花在花瓶里,干枯的花瓣掉了一地,祁穆将找了个锦囊收起来,放到桌上,横竖睡不着,他坐在床边望着枯枝,脑海中一片空白。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祁穆将被光刺得眯了下眼,小乔端着一碗面走进来。

      “怎么这么忙还帮我打扫房间?”

      小乔放下碗,一愣,似是没想到祁穆将还能注意到这些。

      “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不然这里早落灰了。”

      乔温笑笑:“不止我,远行来的更多。”

      “刚去找她,她也不在,她的伤好了吗?”

      乔温拍拍他的肩:“和你一样,都装作没事。”

      祁穆将吃面的手一顿,笑开:“别冤枉人啊,我可没装……”

      乔温道:“你们三个都这么要强,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

      祁穆将嘴角苦涩:“大哥,别这么说,好歹我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么?”

      乔温在桌上放了一个药瓶:“左臂受伤了吧?其他地方呢?你们要不是疼的受不了,也不至于被我看出来。”

      乔温又给祁穆将递了一个梅花玉坠:“师傅之前给你那个我稍微改动了下,这个有人求救时声音不至于让人心慌。”

      祁穆将不意外乔温的观察敏锐,这段时间本就忙碌,他为数不多睡梦时仍会被梦中的尖叫声惊醒,段淮章做的时候本意是让人警觉,却没料到后来情况如此复杂。

      “多谢。”

      乔温摸了摸他的头:“咱们阿将保护别人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他倒是想,可没那么多时间,乔温做的这个玉坠像乔温本人一样,将祁穆将心中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可愈加严峻的形势又点燃了他愤怒的余灰。

      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多,后来霸占了祁穆将整个视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地图时都有些害怕,它像一只硕大的眼睛,密密麻麻拥挤着无数只红色的瞳孔,与祁穆将对视,像要将他吞进去。

      有时祁穆将回自在泉睡了几个时辰,正要出门时有人用一种像是在说悄悄话,又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声音:“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回来。”

      祁穆将气笑了,扯着他领口把人拉了回来:“你说说,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呢?”

      等段淮章知道这场冲突赶去时,祁穆将已经走人了。他已经不是十八岁了,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些琐事上,连想念其他人的时间都没多少,他只记得,离祁响他们去世已经过了半年,离关十里牺牲已经有三个月。

      这是他出去最长的时间,具体多少天他记不清了,他从自在泉离开时还正是阳光毒辣,现在已经入秋了,这期间他总是把人往自在泉门口一扔然后立即就消失,自在泉在他眼里也越来越陌生。

      他这次出去时,第一次没能把人救回来,还差点丢了自己的命。

      在他准备收尾时,远处传来一阵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铃铛声,抬头望过去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瞳孔骤缩,竟然是他么?

      一把剑自祁穆将胸口贯入,祁穆将当即把人推开,旁边原先好好的被救的人神情异样,竟露出和蚩奴一般呆滞又狠辣的表情,祁穆将当机立断,周身忽然长出一片梅林,花瓣向离去李向隅席卷而去,然后抓着面前这人:“醒醒!”

      铃铛声消失了,这人神情除了呆傻些,也不再异常。他正要追李向隅时,铃铛声再一次想起,较之前更为剧烈了,周边围过来一大片蚩奴,眼前刚刚恢复正常的人,又向祁穆将攻来,祁穆将有了防备,但胸口受伤,被打到了右肩。

      梅花落尽,祁穆将用枪杆支着身体,大口呼着气,过度疲倦的心脏开始抗议了,这些天,他的身体记住了战斗的姿势,却都快忘了休息的姿势了,竟然连这场战斗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捂住胸口最严重的伤,至于腿上和肩上的,不严重,他想自己喜欢穿白衣的习惯真得换换,显得太过狼狈。

      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手脚一软,向地上倒去,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他栽倒在一朵莲花里,带着他沿旁边的水流飘过,祁穆将周围绕着关十里身上那种清冽的气味。就像天空伸出一只大手,朝他又洒下一大片暖意。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想,太好了,关十里还活着。

      祁穆将醒来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女人回过头笑:“不认识我了?之前你还救过我呢。”

      萍儿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祁穆将正要坐起,萍儿拦着他:“你腿上伤的那么重,我们刚给你包好。”

      屋里的那个男人也笑:“之前多谢你救了我们家丫头,不然她的小命就没了。”

      祁穆将看着萍儿抱到他面前的小女孩,她还在襁褓里,闻见祁穆将身上的血腥味大声哭了起来,萍儿连忙歉意看了祁穆将一眼抱着哄。

      最终让她不哭的,是祁穆将脖子上的吊坠,祁穆将拿出之前段淮章做的那枚,挂在孩子脖子上,那孩子抓着他一根手指又笑了出来。

      萍儿推辞不过:“我家闺女腿上这个红色胎记还真像一朵梅花呢。”

      祁穆将想,已经好久没人向他露出这么纯粹的笑了。

      萍儿在一旁看着,问:“你不知道我在河边看到一朵大莲花上躺了一个人,差点吓死。另一位小公子呢?怎么没来?”

      祁穆将道:“他等着我呢。”

      萍儿一脸庆幸:“太好了,你也是灵师,可认识一个叫祁响的人?”

      祁穆将嘴角笑容停滞:“你见过?”

      萍儿道:“我家在栖云峡,等我回去的时候,远远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铃铛声,觉得心慌意乱,没有过去,后来我去瞧了一眼……”

      她见证了祁响死去的情形,祁穆将攥着拳,换做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人心可以如此恶毒,世事可以如此变幻无常。

      他不顾萍儿几人的反对,没管腿上的伤,回了自在泉。

      迎接他的是路易风的拳头,祁穆将的脸被打向一边时,耳边仍回荡着路易风的声音:“你去干什么了?!乔温没回来!”

      祁穆将立马还了一拳:“是我最近脾气太好了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打我?”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如今危机四伏,乔温作为唯二能救人和制备灵器的人,他的离世像一把火点在早已蠢蠢欲动的稻草上,理智被烧得灰飞烟灭。

      自己的命被命运用一根细线悬在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就跌落悬崖,人们不知道该怪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他们彼此痛恨,痛恨除了自己外的每一个人,却没理由说,痛恨祁穆将只不过显得名正言顺一些。

      有人躲在人群中,道:“你对不起所有人!”

      祁穆将握紧了拳,一行鲜血沿着指缝流下,大步走过去,将人拎出来:“我怎么对不起你们了?父母死了,关十里生死未卜,我人不人鬼不鬼,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对不起你们了!”

      那人眼中爬满了恐惧,颤颤巍巍道:“你!我们需要的时候你去哪里了!你不是很强吗?”

      祁穆将把他推倒在地:“我去哪里了?!我欠你们的吗?!我欠你们什么啦?!你们到底凭什么,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啊,啊?!”

      那人怒火正旺:“乔温就是被你害死的!”

      祁穆将道:“那是他自己无能!”

      说完他自己浑身脱力,谁都明白不是乔温的错,怎么自己就能把这种话脱口而出了呢?

      那人栽倒在地上,其他人看着祁穆将的脸色,又瞧着地上的人的惨状,含着怒意也没出声,祁穆将冷笑一声,在众人让出的空道里回了房间。

      顺着墙壁蹲下,他抱着头:祁穆将啊祁穆将,你到底在干什么?

      段淮章这次赶了过来,把祁穆将捞进怀里,给他上药,看着祁穆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红了眼:“阿将,怪师傅没考虑到你。”

      祁穆将躺在床上捂着眼,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谁都知道,他们已经日暮穷途,但都对此缄口不言。

      段羽继祁响去世后,又一次要死要活,说是要找李向隅给乔温报仇,祁穆将拉着她往回走时,段羽反复挣扎:“都怪你!”

      祁穆将没说话,扣着她两只手往自在泉拽。段羽骂他:“祁穆将你是不是有病啊,骂都骂不走。”

      祁穆将冷笑一下:“你去送死别连累我们。”

      路易风走过来时,看着两人不知道先跟谁说,祁穆将一眼都不想看他们俩,把段羽往路易风怀里一推,自己先走了。

      几天后,段羽在打扫乔温的房间时安静下来了,她发现了一封信,看纸张的痕迹已经放了很久,上面嘱咐着段羽,阿将最近已经很累了,可他没法说,如果有一次我没能回来,小羽可要帮我安慰一下阿将啊。

      段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祁穆将在一旁看着她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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