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弦》树上有橙

6、梦境·现实

　　月蓝锦绶藕丝缎裙拖在小径上，言筱拉着墨泽的手，感受着对方手心传来的温热，二人漫步在月羽谷蜿蜒的小径上，扑面而来的是阵阵花香，远处是烟雾缭绕的群山和坐落在群山下的小村庄。
　　“师兄，那朵。”言筱指指路边一朵小雏菊。
　　墨泽走上前把那朵小雏菊轻轻采下，戴在言筱的发髻上，言筱满脸笑意地依偎在墨泽怀里，墨泽微微低唇向言筱靠近，言筱笑着闭上眼睛……
　　“还不快滚，你再在这里闹事，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这群奴才也敢赶我？我要见阿筱，识相地让我进去。”
　　“我家老爷说了，你要是再敢来骚扰我们家小姐，我们就直接报官啦。”
　　言筱正做着美梦，被外面的争吵声打断，只得不耐烦地支起身子：“阿烟，外面怎么回事？”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阿烟从门外端着洗脸水进来：“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吵着说要见小姐，与侍卫发生了点争执，已经在处理了。”
　　“带我去看看。”言筱把最后一根发簪簪好，打算去看看那打断她美梦的罪魁祸首，起身便朝府门走去。
　　“小姐，别去，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去了怕他冲撞了小姐，小姐还是等墨大人过来处理吧。”阿烟赶忙前去阻拦，可越拦，言筱便越好奇，她轻推开阿烟的手，快步朝府门走去。
　　“阿筱，快跟我走！”言筱刚至府门，那被侍卫紧紧拦着的男子便伸手去拉她。
　　言筱反应迅速，后退了一步：“你谁呀？凭什么要我跟你走？”
　　“阿筱，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子韩呀，上次逃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次，我一定无时无刻陪在你身边，我们再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林子韩略带哭腔地解释，手却还不忘拼命往前去拉言筱。
　　“逃婚？”言筱不禁直呼出声，旋即似得知了惊天秘密般，暗暗想到：“那裴筱竟是逃婚出走的，怪不得他们之前同我一起吃饭时小心谨慎的。”
　　“阿筱，你再不跟我走就来不及了，你父亲把你许配给了方宸，下周就得完婚了，你快跟我走吧！”侍卫拼命捂住他的嘴，都被他挣脱开来。
　　“完婚？下周就要完婚？跟方宸？”林子韩的每句话，都给言筱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言筱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要是现在逃了会怎样？可师兄他…他肯定不会愿意随我一同回月羽谷的。”
　　阿烟见言筱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便上前，把言筱往府内拉：“小姐，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一个浪荡子，看小姐长得好看就一直缠着小姐，小姐可别听信了他的鬼话。”
　　阿烟拼尽全力，可言筱就像脚粘在了地上似的，怎么都拉不动，她还在犹豫是否要现在就离开，又是否要带着墨泽一起离开。
　　林子韩见有希望，便想继续劝说，被赶来的墨泽一脚踹倒在地，“押到刑部去。”墨泽匆匆扔下几个字，把言筱拉回了府内。
　　言筱任由着墨泽拉着走了许远，墨泽见言筱迟迟未发一言，便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言筱：“那个，本来师父打算亲自告诉你的，可又怕你情绪一激动，又逃了出去，便迟迟没敢与你讲。”
　　言筱仍未从刚才激烈的争吵中回过神来，只怔怔地看着墨泽，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方宸，只是毕竟是圣上赐婚…”墨泽小心翼翼地说着。
　　言筱这才清醒过来，眼里瞬间便盈满了泪水，泪水不停地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只觉得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想逃离，却又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把我带回来，就只是为了让我与方宸完婚？”
　　墨泽已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默默低着头：“你听我解释，师父他已经在尽力延迟婚礼了，只不过你与方宸的婚事是陛下亲自赐下的，师父他也无法违抗，更何况，林子韩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着他只会受苦，还不如嫁入定北侯府，至少定北侯府能护你一辈子。”
　　“那你呢？你对我好，就只是怕我会逃跑？你也觉得我应该嫁给方宸？”言筱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抬头看着墨泽的眼睛，相比于裴勤之怎么做，这一刻，她更想知道墨泽的想法。
　　墨泽犹豫了很久，言筱就静静地等着，希望他能说出自己希望听到的话。
　　“师兄自然是不想你嫁给方宸那小子的，只不过这是陛下的意思，违抗不得。不过就算你嫁过去了，师兄跟现在一样永远都是你的师兄，若是方宸那小子以后胆敢欺负你，你跟师兄说一声，师兄把他押到刑部大牢去胖揍一顿。”墨泽抬手去擦言筱眼角止不住的眼泪。
　　言筱一把推开墨泽的手，哭着冲回房间，关上房门，不让任何人进来，把整个头埋进了被子里。
　　“原来他把我带回来，对我这般好，就只是为了让我能顺利与方宸完婚，原来他想让我嫁给方宸，而不是他。”言筱苦笑着，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紫云姑姑说的没错，果然情爱才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泪水把被子上的蒲公英图案都浸湿了，言筱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的声音那么大，但越逼自己，哭的就越厉害。直到最后不知哭了多久，言筱渐渐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裴勤之趴在她床边，言筱没敢动，看着裴勤之鬓角的白发和有点乱的官服，言筱不觉有点心酸。
　　“可我不是裴筱，我要替她嫁给方宸吗？我若再次逃走，他是不是会被天子赐死。”她伸手想去摸摸裴勤之的白发，刚伸手，裴勤之便醒了。
　　“阿筱，爹也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只是你上次在林子韩的怂恿下离家出走，爹怕你这次回来再做出什么傻事，就一直没敢告诉你，都是爹的错，阿筱不想嫁，爹明日就去求陛下收回圣旨……”裴勤之一下解释了一堆，眼睛也不禁红了起来，紧握着言筱的手也跟着有点颤抖。
　　看着眼前已入暮年，却为了裴筱的婚事红了眼眶的父亲，言筱只能默默地将手抽了回来，“也不知道裴筱是否还活着，若他知晓了我不是他的女儿，是否会因担忧裴筱的安慰而变得愈加苍老。”
　　内心挣扎了许久，言筱还是决定先隐瞒着不告诉裴勤之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用了，陛下的圣旨怎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言筱这样说着，却又猛然想起墨泽来，眼泪瞬间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更何况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言筱低喃着，见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她忙把身子转到另外一侧，不想让裴勤之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爹，我没事，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裴勤之见此，知道不好再说什么，便起身离开，轻轻把门关上，言筱听到关门声后才把身子转回来。
　　“不就结个婚嘛，大不了等完婚之后再逃跑，到时候那皇帝应该就不会怪罪他了。”言筱暗暗想着，却听到窗外传来了裴勤之与墨泽的谈话声。
　　“阿泽，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了，师父，我不放心。”是墨泽的声音，裴勤之叹了口气，离开了。
　　言筱猛然坐起，“是师兄，他一直在窗外。”听到墨泽的声音，言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言筱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待鸡鸣声起，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推开门走出房门，果然看到墨泽坐在窗边，抱着剑睡着。
　　言筱伏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而后描绘着他的眉毛和鼻子。
　　感受到鼻梁划过的一丝暖意，墨泽睁开了双眼，看着言筱慌乱地收回手。“师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饿了吗？师兄去给你拿吃的。”墨泽故意避开言筱的视线，用剑艰难地支起有点酸麻的双腿。
　　“不用了，我只是想过去跟父亲商量一下婚礼的事。”言筱说着朝裴勤之房间走去，没再敢回眸看墨泽一眼。
　　墨泽跟在言筱身后，来到裴勤之房间，下人正在帮裴勤之整理官服，裴勤之手里拿着一封奏折，见言筱过来，忙把奏折塞进衣袖。
　　言筱上前，从裴勤之衣袖夺过奏折，打开一看是裴勤之语气恳切请求陛下收回赐婚的话语。
　　“爹！”言筱泪眼看着裴勤之，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裴筱，但在几个月的相处中，自己却早已把裴勤之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裴勤之看着言筱把奏折撕成两半，眼睛不受控地又红了起来：“是爹没本事，让我们的阿筱受委屈了，阿筱不想嫁我们就不嫁了好不好？”看着言筱强装坚强，裴勤之更加心疼起来。
　　“女儿愿意嫁，陛下亲自赐的婚，对方还是战功赫赫的定远将军，是何等的荣耀呀，再怎么看都是女儿捡了个大便宜。”言筱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假装轻松地回着。
　　“阿筱！”
　　“女儿今日过来就是想找爹商量一下婚礼的事，女儿想自己去挑选婚服和首饰。”言筱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可否让方宸出来陪我一起去？”
　　见言筱打定了主意，裴勤之也不再多说：“按照婚俗，婚礼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让阿泽陪你去好不好？”
　　“不用了，师兄想必还有很多案件需要处理，让阿烟陪我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