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脸》汀馨

5、照顾

　　宁城中学早晨
　　李炎贺狼吞虎咽吃掉最后一个包子，冲进教室拿起自己的吨吨桶猛喝起来——好险，差点就噎死了。赵顾捧着书的胳膊放下，正好看到李炎贺刚才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免发笑。
　　“你今天起得比平时早，听到我关门声就起来了？”赵顾严格遵守站立式早读要求，把书又拿起来，“你不用这么着急，下了早读会给吃饭时间。”
　　“这就是纯纯的不合理，这是压榨！”李炎贺咽下一口水，用手抹了一把嘴，愤愤不平地说“不吃饱哪有力气学习，说什么吃了饭胃会消耗氧气，使大脑疲惫，集中不了注意力，我承认说得很依据，但大脑如果最开始就没有能量，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吗？！”
　　赵顾站在位置上盯着课本，没有分给他一点眼神，“我桌上有纸，扯一张擦擦。”
　　李炎贺马上跑到桌前抽了一张，准备继续诉说学校的惨无人道、昏庸无能。
　　“李炎贺，好不容易来早了一次，还不赶紧抓紧时间背书，不要骚扰别的同学！”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是拥有“706女魔头老班”“人形摄像头”之称的老班王彩娟。赵顾闻声朝李炎贺做了个鬼脸，目光又回到书上。
　　初一到初三，各位老师同学对赵顾恩宠只增不减，赵顾也不断进步，顶替了李炎贺老二的位置，成功让他成为“万年老四”——初二下学期所有的考试无一例外排名第四，老班的焦点也转移到赵顾的身上。
　　李炎贺心里默默怼了她几句后，回到位置逐渐进入状态，开始对大脑疯狂地输入。
　　上学期间的早读是一座山峰，能够全程清醒到达山顶的人微乎及微，中途开始打瞌睡、K歌、补作业等卡在半山腰的人占据大半。
　　宁城中学一个老师一般同时带两个班，方便比较不足，但早读听写时就会人手不足。由于深得老师信任，英语和语文老师把早读听写的重任托付给了赵顾，其他的收集和批改工作留给了课代表。
　　原因无他，赵顾好像总能很细致地完成任务，听写到老师心上，对于难背混背的地方有自己的总结，让他听写可以借机让同学们多注意。
　　“好了我们开始听写了，第一个……”赵顾按着写好的顺序一个个念，不断收到各色人等的眼神刀子，有张开羽这类学霸型：不是吧这你也觉得是重点？怎么还有你自己总结的东西；有王维耀这类模棱两可型：你继续吧，我不相信全都不会；更有厉上轩这类吹胡子瞪眼型，眼神仿佛在说：导演，怎么不按剧本演呢？李炎贺以其神秘的精神状态被划分到第二类人群。
　　听写完大家一如既往地鬼哭狼嚎，虽然只是一次只是一次听写，但谁知道老师会不会心血来潮趁机批评。但是少年的情谊就是这样，即使始作俑者就在那里坐着，大家也不会责备他，仍然马上拉着他出去吃早饭。
　　赵顾和一帮人站在楼道口窗边，边吃边聊，小到刚才买饭的时候忘记告诉阿姨多刷点酱，大到开始想象自己未来的人生。
　　赵顾就回应着他们细枝末节和宏图伟业，几个人笑着吃完早餐。扔垃圾的时候碰到李炎贺，“赵顾，我还剩一个包子吃不下，你吃吗？”
　　赵顾马上接过来丢给厉上轩，“我不吃包子，但是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跨越物种和包子结婚，让他代劳一下。”周围吃饭的同学一阵哄堂大笑，厉上轩没皮没脸，开始消灭突如其来的加餐。
　　“为什么不爱吃包子？我第一次见人这么排斥包子。”李炎贺跟着赵顾进了教室问到。“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闻了包子味想吐，但我挺爱吃饺子的。”赵顾走到位置上拿纸擦嘴，顺便给李炎贺也递了一张。
　　“你上次说最讨厌的三件事，跑步、包子，还有什么？”
　　“豆腐，说起来比较复杂，你可以认为我比较挑剔。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早上听写的内容觉得怎么样？”
　　李炎贺听到这话马上把拿着纸的手上下翻动，自信地说：“易如反掌啊简直！”赵顾笑着下逐客令，说自己准备给老师交作业了。
　　早上的教师办公室按理说很冷清，但是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在707班主任那里领假条。真奇怪，707班主任出名的“铁血政策”，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怎么会一次性签这么多假条，赵顾抱着作业纳闷。
　　中午放学后，赵顾和李炎贺坚持留在教室，但不一会赵顾就扒桌子上一动不动了。李炎贺抬眼，以为他睡着了，就打算今天先回去吃饭睡觉，看把孩子累的。但真走到身边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赵顾露出的脖子和耳朵红通通的，人拍了好几下也没反应。李炎贺直接把人头掰起来，摸了下额头，和猜想中的一样——烧得不轻，估计就快傻了，曲线给他摆脱万年老四提供机会。
　　“赵顾，先醒醒，给我说一下你爸电话，你发烧了，让他把你接回去，免得到校医室给庸医送钱，清醒一下……”李炎贺回座位找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赵顾迷迷糊糊说了一串号码，眼神朦朦胧胧得，任李炎贺把校服套他身上。
　　“叔，我是赵顾同学，他现在烧得不轻，你赶紧把他接回去，我等会带着他去学校前门门房等你。”
　　赵城慌里慌张答应下来，赶紧开车往学校赶。
　　“我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吧······我带药了，去宿舍喝点就行了……而且你，你也没给老师请假······”赵顾仍然不死心地反抗。
　　李炎贺没给回应，伸手摸了一会他的肚子，然后放到他额头上，“祖宗，你肚子都烫成这样了，真不怕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智商付诸东流？老师知道你发烧都会同意的，你等会乖乖地趴在我背上，不要乱动，也别睡着，明白了吗？”
　　赵顾把头埋回胳膊肘里低声应下，顺便隐藏他因为亲密接触而更红的脸颊。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炎贺背起赵顾往学校前门走，把人放到车里盖上褥子才拿上自己的校服离开。赵顾这时已经神志不清，强迫自己半睁着眼透过车窗防窥膜看驻足在原地的李炎贺。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赵顾离开的当天下午，整个年级的发烧症状就爆发开来，初三一夜之间走了一半学生，年级组迫不得已将国庆假期提前，以免其他外县学生生病，在宁城当地没人照顾，通知已经回家的学生回校领取作业和课本。
　　赵顾昨天回家后，柳尚香从医院里买了药直接在家里给他输液，昏昏沉沉到半夜烧才退了一点，第二天一早又全副武装去学校拿作业。
　　十月的宁城其实不冷，但对于还在发烧的赵顾来讲，任何一缕微风钻进衣服都会让他直打哆嗦。
　　“你昨天那个同学是李炎贺吧，之前家长会还见过他妈妈一面。你去了要好好感谢那个同学奥，人家又打电话又把你从学校背出来，知道吗……”赵城絮絮叨叨地讲着，防止赵顾在温暖的车里睡着。
　　刚走到教室门口，赵顾迎来了人生中最“感动”的时刻：刚好出门的物理潘老师一眼就认出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赵顾，抓着他的胳膊问这问那，马上又跑回教室，一张一张地给他数试卷，速度快到赵顾已经接不住，好几张飞地上去了。站在旁边的物理课代表捂嘴逃离现场。
　　赵顾尽力地让眼睛笑出一个弧度以表达自己很受宠若惊的心情，最后告别老师，怀着复杂的心情从后门进去。
　　“李炎贺！就12点就让你回家了，你还一直回头看表，还能不给你放假吗？”本来集体性流感已经够烦老师了，又赶上这个节骨眼，王彩娟的脾气难免大些。
　　赵顾回到位置上，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份“大礼”——大约二十多张卷纸，不过相对于其他空桌子上的凌乱，桌子上的卷纸按科目已经整理好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李炎贺的方向跟他确认，李炎贺点了点头，给他做口型：下课等我一下。
　　“怎么样？还烧吗？”李炎贺扒拉开被帽子压在额头上的刘海，“好像退了一点，你赶紧把卷纸装上回家，都给你收拾好了，保证一张都不少。”
　　赵顾现在嗓子插刀片，发不出几个音，点头对着李炎贺微笑表示感谢，找了一张背面空白的卷纸写到：你没发烧吧？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阎王要我三更死，我偏能就到五更再让黑白无常找到我，放心吧我没事。”
　　赵顾看着眼前人，有些不想回家，就一直这样看着他。以前没仔细看过，现在感觉还怪养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