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之剧场的钢琴声》渝不醒

10、瞬间即是永恒

　　“向横？！”
　　病床上的人缓缓睁眼。
　　林说见他真的醒了，赶紧推林东阳去叫医生，然后转头警告向横，说：“你一睡睡这么久，再不醒我就不理你了！”
　　向横顶着俩茫然的单眼皮大眼睛，“啊”了一声。
　　“怎么了，向横？”林说着急了，“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林说。”向横显然有些无语，“我最好的铁兄弟，林说。”
　　这下林说高兴了，紧接着他马上掏出手机，嘴里念叨着：“诶对了，我去给向南和吴措打电话！”
　　林说边打电话边往外走，迫不及待地准备去门口等他们。
　　房间里只剩下向横、唐新和杨家嘉了，三个人相对无言，最先笑出声的是向横。
　　“唐新，杨家嘉，你们好啊，我是向横。”
　　“差点吓死我了，哥。”杨家嘉夸张地拍自己胸口，“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们了！”
　　向横依旧笑眯眯地望向唐新。
　　“回来就好。”他听见唐新说。

　　医生过来后做了些检查，随后告诉他们，再观察一晚，没什么情况的话，明早就可以出院了。几个小孩在病房里欢呼起来，但紧接着被护士姐姐要求小点声，小孩们连忙点头答应。
　　唐新和杨家嘉此时作为理论上的向横不认识的人，在他朋友们回来后便退到了一边，看着眼前这幅兄友弟恭的场面。
　　“醒了就好，球队等着你呢，再不来开除了。”
　　这是个身形比较高大的男生，唐新推测他应该就是米乐说的校篮球队队长，吴措。
　　“哥。”
　　这位应该就是向南了，他不用推测，唐新看过他的照片，不过接下来的话，却是唐新没想到的。
　　“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有在努力地试着和同学交朋友。吴措很照顾我，他教我打篮球，还给我留了篮球赛的票。自从你出事以后，都是他陪我去看医生。”
　　向横拍拍向南的肩，拉着他坐下，于是几个人就都坐在他病床上了，四个大小伙子在病床围成了一个圈儿，向横看向吴措，听见他说了句：“应该的。”
　　“篮球赛什么时候，不得给我也留一张啊？”
　　“给给给，”林东阳说，“在下下周一，所以你赶紧出院，我们一起打打球，这次比不了赛，做个替补看我们打也好啊。”
　　几个人都笑了，向横指着他，绷着脸几欲说话，但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他笑着转头，向角落的那两个人招手。
　　向横：“这事儿说来复杂，就不说了，直接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指着两个人。
　　“这是我新认识的两个朋友，唐新和杨家嘉。”

　　出院后，向横一整个星期都在吐槽。
　　“我怎么就周一就醒了啊，我为什么不多躺几天，一觉醒来，嘿，是个周末呀！这多好！”
　　说完就遭了林说一拳。
　　“说什么呢？我这么想你，你不早点回来见我就算了，还要多躺几天？！”
　　向横笑着赶紧去哄。
　　三个人走着走着，遇到了同样一起来上学的唐新、胡真、米乐、吴措和向南。
　　林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弟弟没和你一起走啊，向小横！”
　　向横笑笑，说：“小孩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朋友啦！”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去学校，趁着其他人在前面闲聊。向横偷偷拉住唐新，两个人慢慢走到了后面。
　　“唐小鑫，杨家嘉呢？他不总跟着你嘛，这几天没见到啊。”
　　“这个，”唐新扯扯嘴角，“说来话长。”
　　向横“啧”了一声，说：“我们今天最后一节大课间，你们是自习不？”
　　唐新愣了，点点头问他怎么知道。
　　“我是谁啊，”向横吊儿郎当地仰头，得意极了，“那就最后一节课，咱在体育馆见。”

　　等最后一节课唐新过去时，却发现不只是向横，林说也来了。
　　唐新：“……”
　　“他非要跟过来。”向横没办法，“如果你不想让他听，咱就把他赶走！”
　　林说撇撇嘴，说：“怎么这样啊，唐小新，让我也听听呗。”
　　最后唐新还是给他俩都说了——杨家嘉他，不见了。
　　向横出院的那天早上，杨家嘉还和他们一起去上学，他在唐新耳边叨叨叨的，大庭广众之下，唐新也不能回过去，憋一肚子气，正准备放学回了家和他说说，却哪里都不见他。
　　“不辞而别了？？？”
　　林说嘴没把边儿，向横推了他一把。
　　“你也先别急，等放学一起去找找？”
　　三个人放了学就去他们之前一起去过的剧场啊超市啊，没有，他们甚至想去初中部看看，但被门卫拦下了，不是上回那个和和蔼蔼的门卫叔叔，这位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拿作业，说让他们长长记性，下次就不会忘拿了。
　　离开学校的路上，唐新忍不住蹲路边就哭了起来，林说懊恼地挠挠头，悄摸说了句“一语成谶了啊”。
　　“不。”尽管他这句话是自言自语，但唐新还是听到了，他忍着声音的颤抖，说，“他不会不辞而别，他就算……就算离开，他也一定会和我说的……”
　　“你们才认识……”林说还没说完就闭嘴了。
　　是啊，我们才认识几天啊，唐新想。
　　“那你觉得，他会把留言放在哪里？”向横问他。
　　唐新的眼睛在他问完的那一刻唰地亮起来，他抱着向横说：“钢琴！”
　　三个人一起跑着到了唐新家。一开门，唐新跌跌撞撞地跑向家里那个放钢琴的房间。
　　果然，一封信就安静地被放在钢琴上，唐新颤巍巍地拿起了它，坐在钢琴椅上打开。

　　“亲爱的小新新：
　　不要难过。
　　既然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就证明你也看到了那架钢琴，对吧？别忘了这个周五去看你爸爸妈妈的演奏会，让向横他们陪你一起！看完就勇敢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吧，相信他们会理解的。先说句对不起啦，我本来想陪你一起的，但是时间真的不太够了。
　　而且，既然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我已经离开了——不是那个离开吼！我骗了你，从相遇的开始我就在骗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骗啊？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因为这个人是你啊……

　　“这事儿说来其实也很复杂，简单概括就是：我是为了你而来的，请你务必相信，我是因你而诞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呀，所以该得意时须尽欢，我在我估摸的最后一天里，在你身边，叨叨了一整天，我真的舍不得，但我真的要走啦。”

　　.

　　“诶，唐唐，那只鸟好可爱呀，我以前都没见过，它从哪里飞来的呀！”
　　“加油！唐小新！加油！加油！还有最后一圈儿啦！”
　　“这位化学老师好好玩，他应该去当个演员！”

　　你才应该去当个演员，你个戏精。

　　“唐新，这个夕阳好漂亮，你说呢？”
　　“不就是普通的夕阳嘛？”
　　“对，就是个普通的夕阳……”
　　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就算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夕阳，也很漂亮。
　　“等过几天，领你去一个看夕阳的绝佳地方，比在这里看好看多啦！”
　　“……好。”

　　.

　　骗子。

　　“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记得你，但如果我不记得了，也希望你不要记得我。那次，我和你说：‘不是谁都有足够的运气，也不是谁和谁都有足够的缘分。’我说的不是向横和林说，我说的是我，我和你。
　　这次和你的重逢已经花了我太多的运气，我不敢奢望以后我们可以再次相见，也不会奢望以后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次和你一起的几天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瞬间即是永恒。我拥有了这些瞬间，不管怎样，我在这些当下开心极了，那就不管那多。”

　　可是我现在并不开心，杨家嘉……

　　“希望唐新小朋友永远快乐，永远自由自在。
　　以后的你的前面，会有更多未去过的远方和没看过的风景，愿你身边随时有可以分享的人。
　　我一直觉得，有爱着这个世界一切的能力的人所散发出来的生命力是无坚不摧的铠甲，因为你爱着这个世界，所以世界也会永远爱你。我想，大家所说的欧气，也只是世界对你的一个回礼吧！希望你可以继续热烈地、勇敢地爱你所爱，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相信你自己，去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提前祝你十四岁生日快乐。”

　　这封信到此结束，只是最后的落款签名和日期却对不上号。唐新看不明白，那句“大家所说的欧气”他也看不明白，那林说和向横就更看不明白了。
　　林说：“还有这句，‘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记得你’是什么意思啊？如果不想忘记，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去忘记的啊？”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外界原因，让他非忘记不可。”向横说。
　　两个人看着沉默的唐新，也不再说话了。好像过了很久，林说和向横看到他强忍着泪水，闷闷地说了一句。
　　“既然他说了，那我就一定要去做到，”唐新抽泣了一下，“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和他说，‘你看，你不陪我，我照样可以，我……’”
　　唐新忍不住，抱着林说和向横大哭了一场。

　　我会去看演奏会，也会勇敢地告诉爸爸妈妈我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是为我而诞生，那就再为了我冲破一切回来吧。杨家嘉，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我只向前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要你自己跑过来见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