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安》辞囿

31、战乱

　　江南。
　　偌大的钱塘江，将战乱与和谐分隔两岸。
　　“哦哟娘，这个火焰子么，吓人的很！”
　　“谁说不是呢，唉，我的个老天爷啊，可千万千万别耽搁农事。”
　　柔柔的话语之中，虽有担忧，却不惧怕。
　　临江酒楼包间。
　　“江兄，这世道，不太平啊！”
　　一身着青袍，满身儒雅书生气的男子，面带忧愁地透过窗看着远处升起的硝烟。
　　大荣建国至今，虽边疆四地多有战乱，权力更迭之时，也会掀起战火，但不至似如今这般，剑指江南。
　　如烟如画的江南，被战火波及至此，还是在十九年前的勤王一役。
　　如今，算是第二回。
　　“太平与否，决计不是我等平民百姓可以决定的。”
　　身着白袍的江琨垂下眼眸，不再去看。
　　面前摆着的茶，尚且温热，白烟萧瑟。
　　江琨抬手，虚抚了白烟，顷刻，白烟四散开来，些许还留恋不舍地盘绕在他指间。
　　“总归，会过去的。”
　　江南太守府衙。
　　“粮食辎重衣物定要准备齐全，不可有缺。”
　　“是，府君。”
　　数日前，府衙。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说话之人，便是太守——陈予安，年三十有四，功成名就，妻子贤良，儿女双全。
　　陈予安浸染官场多年，弱冠之年的傲气已全然化作了沉稳，不怒自威。
　　“盛京传来的密报，言，叛军将辗转至江南，命我等早做打算。”
　　座下除却命官，还有四大家族——顾钱赵江的掌权之人。
　　“啪！”
　　不消片刻，便有人拍桌而起，怒斥道。
　　“哦哟，哪点儿来的歪瓜裂枣，随随便便就敢来这儿撒野尿，莫不是欺负偌大的江南无人所出，开什么狗屁玩笑！”
　　虽说，江南鲜少经历战乱，可这并不代表着，江南无人可用。
　　“我赵家出钱，要多少有多少，老子还不信邪咯，这一次，不叫他们有来无回，我赵字倒着写！”
　　此人便是赵家家主——赵青朗，亦是九敏的爹爹。
　　虽说名字里带个青字，可略微发福的身子却昭示着不可偏听偏信。
　　“我钱家出粮！”
　　“顾家出兵器。”
　　“江家供给辎重。”
　　陈予安欣慰一笑，虚抬了下手，待寂静下来后，才继续言。
　　“密报还有一句，按兵不动。”
　　轩然大波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际被掀起。
　　“啥子东西嘛！我是江南人，现在江南有难，不叫我出力？那我挣那个多钱干啥子嘛？”
　　“赵兄莫急，盛京自有定夺，我等只管照办。
　　不过诸位放心，以钱塘江为界，一旦战火波及，即刻起兵。”
　　......
　　小溪镇，茶水铺子。
　　头戴斗笠，身着黑袍的女子一手撑脸，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摆弄着面前的花生米。
　　血红的夕阳映射在她的身上，似乎黑色也变得妖艳夺目了起来。
　　“主砸，左相已平安到达盛京。”
　　风尘仆仆的卫筱将将说完，便瘫坐下，状似无骨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极尽力气去够茶壶。
　　只是费力半天，也不尽如意。
　　见状，顾熙抬手，将茶壶拿的更远了一些。
　　“主砸，我求你做个人吧！”
　　“啪！”
　　茶壶落地，茶水溅了一地，将晚风掀起的尘土全然压下，不敢放肆。
　　“......不得不说，主砸你是有点儿反骨在身上的。
　　哦对了主砸，左相刻意隐瞒你的住处，我费力找了好久才找着你。”
　　偌大的斗笠遮去了顾熙的神色，卫筱看不清楚。
　　“还有，有人在盛京大肆宣扬……宸帝将死，祸起萧墙。如今，盛京乱了。”
　　祸起萧墙……
　　如此一来，以川王为首的宗族怕是成为众矢之的了，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即便朝中有宗族的羽翼，可终归是寡不敌众。
　　君王这个位子，虽是人人都垂涎，可并非唾手可得。
　　如果有得选，顾熙甘愿拱手让人。
　　可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从晏禧奉命踏入北疆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她便不能回头了。
　　于慕容瑾而言，她便似强盗般，将一切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偷之殆尽。
　　于傲骨忠臣而言，她便似不明事理的小人，惹得他们蹙眉苦脸，不识大体。
　　于宗族而言，她便似砧板上待宰的活物，任意一人都可蹂躏几番，命不由己。
　　可是，何人站在过她的角度，看过她的处境？
　　因着身上留着君家的血，顾熙便要自折羽翼，甘愿屈居囚笼？
　　因着骨肉至亲，顾熙便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宋谙要她性命？
　　因着天家过错，顾熙便要一命偿一命，来平复周家和段奕杭的怨气？
　　呵！
　　哪有什么缘由可言？
　　她若势弱，怕是早在北疆，便悄无声息地死去。
　　可是，她死了，她的晏禧要怎么办啊？
　　总归是不安心的。
　　她无法坦然赴死，她想贪婪地多活久一点儿，为了她的百合花。
　　回过神来，顾熙抬手摸了摸挂在颈间，藏于衣袍的佛珠。
　　“早些结束江南一战，我想回京了。”
　　有些东西，总归要去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