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明珠》屁崽的惜音

3、第 3 章

　　混乱的夜过去，方知暨一个人在床上醒来，已经找不到周明珠的踪迹了，戴好助听器走到客厅也空无一人，鞋架上只余一双拖鞋，方知暨愣了一下，轻声唤了声“明珠”，无人应答，方知暨走到周明珠门口抬手敲了下门，门没有关牢，即使轻柔的力度也被推开。
　　房间变得空旷，床铺干净整洁，桌子上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表面看起来似乎毫无变化，但就是让方知暨觉得空旷，衣柜的门半开着，方知暨将门打开，一片空寂，周明珠的衣服不多，都是方知暨带她出去买的，方知暨意识到，周明珠走了，不会回来了。
　　方知暨面色如常，他早预料到这一天的发生，被周明珠抛弃是理所当然的事，也许她已经恢复记忆，或许没有恢复，但厌倦他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方知暨只是有些担心，她是否去到了安全的地方。
　　手机响起，银行发来短信，卡内2万元转账已经成功，他回到自己房间，带锁的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方知暨顿时松了一口气，周明珠起码还有钱花，那卡里还有6万多，他庆幸自己平时节约，能存这么多钱进去。
　　方知暨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其实也不难过，他一个人过了很久了，只是会经常注意看有没有银行发来的信息，他的手机很安静，银行卡也很安静，除了那两万，再没有其他变动。
　　两个月过去了，方知暨依然平平常常地活着，晚上下班后，方知暨按往常的路线走回家，街上已经没有那么多卖水晶果的了，劣质的内里被大家所熟知，水晶果无人再购买，水果商又进了新的水果，朝方知暨这个曾经的老顾客吆喝“脆桃，不甜不要钱的脆桃，来尝尝看。”
　　方知暨笑着礼貌摆手拒绝。
　　老板小声嘀咕“怎么突然就不爱吃水果了。”方知暨没有听见。
　　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家门口，打开家门，迎接他的不是熟悉的屋内布景，而是凌乱不堪的屋子和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他们在方知暨屋内不停翻找着什么，将花瓶摆设凌乱地丢弃在地。
　　方知暨被吓到，声音短暂地“啊”了一声，壮汉们闻言回头看了方知暨一眼，确认没有威胁，又继续翻找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马上离开我的家！”方知暨吼道，他有182的身高，脸色习惯性冷淡，音色冷冽，这样一吼，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气势，是能够欺骗到不理解他的普通人的。
　　壮汉们相互对视，动作有些迟疑。
　　周明珠房间里的人听到动静，踏着高跟鞋嗒嗒的声音拉开门，女人精致妩媚，上身是系着丝巾的白绸衬衣，下身是黑色的包臀短裙，性感的黑色丝袜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外套是一件青棕色的干练西装，中和了性感多情的风格，是一种让人欲罢不能又距之千里的气质，如此让人赏心悦目的美女，却让方知暨露出了慌乱恐惧的表情。
　　女人看到方知暨也愣了一下，勾起嘴角笑地狠厉“原来是你啊。”抬手轻轻一晃“给我打！”
　　壮汉们接收到命令，立即涌向方知暨，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方知暨常年抡锅，臂力也不小，和几人缠斗一会儿，但毕竟毫无打架经验，对方又人多势重，方知暨很快就无力还击，任人宰割。
　　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助听器掉落，方知暨努力伸手去拿，却被尖头的高跟鞋踩住手，狠狠碾压，方知暨疼地惨叫，喉管的血气冲到鼻尖，耳朵轰鸣作响，方知暨的脸已经伤到不成样子，精神都有些恍惚，他看到周徇意模模糊糊的脸，带着浓重的厌恶与狠毒，如同蛇蝎，将药盒砸到他的脸上“凭你也配！”
　　如同电子杂乱的声音通过唯一的助听器传到方知暨的耳朵，他张口想说什么，猛得喷出一股血来，壮汉怕打死人，顿时不敢再动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徇意。
　　周徇意看到浑身鲜血的方知暨，没有一丝慌乱，竟然还露出了愉悦的表情，她被这幅画面解气，抬脚踢了方知暨的肚子，方知暨不由得蜷缩，随即冷笑一声“活着呢，死不了。”
　　她蹲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方知暨，语气不善“废物，我姐姐在哪里？”方知暨的助听器已经接收不到任何消息了，他恍惚中看到周徇意的嘴一张一合，脑子却无法处理信息，意识逐渐消逝，在周徇意的注视中，方知暨的眼睛缓慢闭上，昏死了过去。
　　“小姐”保镖犹豫道“这需不需要叫医生？”他们打人都是有数的，痛但不致命，可是方知暨那一口血有些吓人了。
　　周徇意语气嫌恶至极“死了最好。”
　　“小姐，这是海城，夫人嘱咐不能让你犯事。”保镖说道。
　　“放心吧，死不了，他命硬着呢。”
　　保镖一言不发。
　　“走吧，我们来晚了，我姐不在这里。”周徇意说道，语气有些遗憾惆怅。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方知暨的家门大开。
　　昏迷的方知暨被打扫的清洁工发现，送到了医院，他被打到脑部震荡，腹部出血，救助及时捡回一条命。
　　病房里的电视机播放着最及时的新闻，周氏集团的新掌门人周明珠失踪，向广大市民寻求线索，周明珠的母亲在屏幕声泪俱下，美貌的贵妇人面色憔悴，“无论是谁，只要提供一条关于我女儿的线索，周家都会为表感谢给他200万，希望大家帮帮我。”
　　方知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左耳的助听器被周徇意踩地粉碎，只有右耳传进来的微弱声音，听力的丧失仿佛也抽取了方知暨的灵魂，像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些有钱人的命真值钱，一条线索就200万，我亲戚家的老公被撞死了才赔30万。”隔壁床的病人不平地高声说道。
　　“那人家的命哪和我们一样，我们是贱命贱卖。”另一个病人也附和道。
　　他们看向方知暨，指望他也说些什么，方知暨却眼神空洞，没有言语。
　　“他是个聋子啊。”
　　“听说是在家里被人打成那样，警察昨天还来做笔录，他们那层楼监控也坏了，凶手都抓不到。”
　　方知暨的助听器在听完新闻以后，就没有电了，他听不到周围的一丝声音，警察告诉他是清洁工救了他，方知暨想出院以后一定要上门感谢恩人，还有助听器坏了，他得努力赚钱再去配一个，他刻意避免去想那天发生的事、见到的人，但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闪出那天的画面，那个气急败坏的周徇意。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那个见证着方知暨无数谎言的周徇意。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比向我道歉。”
　　应该要道歉的，明珠，我说了很多的谎，做了很坏的事。
　　“你好，方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记忆里的周明珠正在问好，华服美颜，头发上点缀的珍珠将她衬得如同公主，礼貌却疏离。
　　方知暨的大脑昏沉却又仿佛极度清晰，在漫天的回忆中不断抓取着方知暨隐藏的画面。
　　那个高高在上的周家掌门人周明珠，方知暨不认识吗？骗子，他认识的，他甚至还有可能是将周明珠害到这个地步的推手。
　　方知暨大脑不断挣扎，吊瓶的滴液缓慢地流进他体内，他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残留的思绪将方知暨带到了几年前的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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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先生，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方知暨伸出手回握，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应“周小姐好。”
　　方知暨的笑容被顾群命人培训了很久，是上流社会必备的亲切优雅的淡笑，他挺直背脊，体态端正，这是他进入表演的状态。
　　周徇意挽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甜甜地笑，亲近依赖的模样。
　　“徇意能够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周明珠笑容欣慰得体，真心实意地欣赏这对刚刚订婚的恋人。
　　订婚宴很宏大，特意在周家海城的老宅办的，温馨贵气的布置，阳光明媚的天气，纷纷到场的上流人士都显示着这场订婚宴的华丽和美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方的父母都没有到场，父亲已经去世没到场还可以理解，但周氏夫人楚雨情还健在，前几天还被媒体报道，这位港城最贵气的妇人出席了孟买的国际珠宝拍卖会，但在亲生女儿的订婚宴上却不见踪迹。
　　真如外界所说，是对男方不满吗？也许吧，毕竟男方家境和周氏对比起来犹如蚂蚁对大象，家底只是海城小小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最糟糕的是男方竟然是私生子，耳朵上的助听器明晃晃地表示他还是一个有听力障碍的残疾人，媒体曾经发布文章的标题是“周氏千金恋残重口，恋遇真爱精准扶贫”，这家媒体最后的结局是被周氏集团打压收购，永远消失，从此海城的媒体对这桩婚事缄默不语，到了公开的订婚宴，报道也都是祝福赞美之词。
　　订婚宴上的名人们更是个顶个会演，心中纵使有疑惑不屑，也都藏得好好的，口舌之间，言语流转全是自然表露的赞颂和羡慕美好爱情，周徇意和方知暨全程形影不离，仿佛一对蜜里调油的热恋情侣。
　　周明珠满意地点头，对着方知暨抱歉道“楚姨身体不适，不能出席宴会，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们都理解的，徇意和我说过了，楚姨身体最重要。”方知暨笑容不变，弧度依旧，语气淡然得体，不卑不亢，很有一股训练有素的精英风范。
　　“你们理解就好，我们都是晚辈，多迁就一下老人，等海城的事安顿好，就来港城看看楚姨吧，她肯定也想见见你们。”话说到最后，周明珠眼睛移向了旁边的周徇意。
　　周徇意扭头埋进了方知暨的脖颈，方知暨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回道“我们一定会去的。”
　　“那我就在港城等着你们。”
　　“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大家还想和你一起喝点呢。”远处的周岁安跑过来挽住周明珠的手臂，自然地亲近。
　　周明珠温柔地笑笑，拍拍周岁安的肩膀，“不用了，你们好好玩，我得早点回去看楚姨，她一个人在港城呢。”
　　“那行吧，等这里结束之后，我们也早点回去看妈妈。”周岁安不舍道。
　　方知暨当时在想什么，他在想这样姐弟情深的画面为什么会充斥着谎言呢，他僵硬的面具下内心不断煎熬拷问，他是谎言的一部分，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样的谎言会把他们推向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