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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冥者,未见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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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松,飞鸟,骄阳。
是困于高塔千年竹云深未曾深切感受到的。
“新生入学需要灵力测试,如果你牛逼的话,可以属性双修,只目前来说还没有人——或者说新生这样。不过你和京洲的那个家伙,话题度很高啊。”
“怎么?你很羡慕吗?”竹云深躺在屋顶上,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他。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人嗤笑道:“话题度太高虽然那些老顽固会很高兴,但是……”他点到为止。
“但是——”竹云深坐起来,接过话茬:“同样话题度很高的京洲伽,恐怕会让他们不满,于是……”他看向身边的人。
那人和他一唱一和的,也道:“于是,那些人就会‘打压’你。”
“说的好。”竹云深拍了拍蹭到的灰,和身边的人一同站在屋顶上,他说:“那你也敢和我一起,不怕老顽固了?”
“怎敢,我可惹不起。”
“下一位,岁嘉重氏——重菖。”
不远处,是带领新生测试灵力的老师,大声喊着。
竹云深吹了下口哨,对他说:“阳将辞,你万众瞩目的——”
阳绎直觉他没好话。
“炮友。”竹云深嬉笑着将话补全。
他嗤笑道:“什么都没做,算什么炮友。”
“野心不小啊,真想睡人家?”
阳绎哼笑着,没回答这话。
但他说:“等着吧。”
今日测试轮不到竹云深,而阳绎刚被老师喊走。
景色怡人,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便想着在树上观个春色。
伽幕尽刚走近便看到了这幅场景。
金发高束,坐着树上任风吻过他的脸颊,带起他垂落的发丝。眉眼带笑,嘴里轻哼着什么,春的色彩让他颜开,暖阳也让他沉溺其中。
云深浸在春色里。
树叶传来歌唱,沙沙作响。
他骤然被花瓣迷了眼。
春天没有方向,距离的屏障,使他们之间产生了边界。
*
“别喝茶了行吗?”竹云深一脸牙疼,觉得自己真要服了阳绎了。
阳绎又喝了一口。
竹云深:“……”
故意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
阳绎打断道:“别说话。”
“咳咳咳……”
竹云深一口气没缓过来,咳得惊天动地。
他又喝了一口。
等竹云深缓过来,勉强开口说:“这件事我也不是有意瞒你……”
“嗯,故意的。”
竹云深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
“真没有。”他试图解释,“谁知道我测试直接免了。”
阳绎淡定的放下茶杯鼓了鼓掌,说道:“恭喜。”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伽幕尽也免了。”
竹云深毫不惊讶,他道:“如何?”
“伽家长子有这个能力很正常。”竹云深说完又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同为长子,是不是也很牛逼?”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阳绎一只手打在他指着他自己的手臂上,又把他手上的茶杯拿走
竹云深痛斥他:“这茶煮完半天了,能不能让我尝到一口?”
“是你自己非要喝早上煮完的冷茶。”阳绎撇了他一眼。
竹云深:“你……”
“你先听我说完。”阳绎打断他,另一只手又把他的茶杯拿起来。
竹云深也将自己的茶杯夺回来,倒了一杯。
他喉咙实在有些干,喝起来便有些急。
这时候,阳绎说话了。
“他和你一个院部——”没说完,竹云深刚进嘴的一口茶直接喷出来,甚至没尝到味儿……
茶水落在脸上,阳绎嘴角抽了抽,黑着脸把话补完:“不是一个系。”
“那也还好……”
他反应过来。
“你也瞒着我?!”竹云深抬头,对他不可置信道。
阳绎拿帕子将脸擦干净,慢悠悠道:“我也是刚得知,别惊讶。至于为什么伽氏出了一个和我一样‘基因突变’的‘人才’,我也想知道。”
宣善阳氏主攻木系,但今年入学测试时,阳绎被选金系,原因无他,金数值最高——不排除重菖也在金系,所以他毫无疑问的选了煅离院—金系
竹云深嗤笑道:“那些老东西直接给我免了让我去万河呢,报应来了吧。”
“你那基因突变固然好,你有你的打算。而他们怕我像你一样跑走,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竹云深耸了耸肩。
“不一样,他们不管我这些事。”阳绎无谓,不以为然,将茶水晃了晃。
竹云深抬了抬嘴角,道:“他们会不会气死啊,自以为的把我塞进万河,结果伽幕尽也被塞了进来。伽氏的老东西自以为很聪明的把他搞进万河,以为竹氏的老东西不会冒着脱离掌控的风险把我也搞进去。”
竹云深一拍手:“现在好了吧,我们都进去了。”
“很巧的进了一个院,很不巧的不在一个系。”
阳绎笑的难受,竹云深踹了他一脚,骂道:“别他妈笑了,滚回你宿舍。”
世事难料,这伽幕尽测试被免,那接下来被问话的就是竹云深了。
阳绎又重新坐下来,道:“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伽幕尽能被免测,你也一样,他们怎么还要拿你问话?闲啊。”
“说的好。”竹云深拍了拍手。
他说道:“正因如此,有了堪可比拟的对象,他们才会暴跳如雷。”
他淡声:“自我出生以来,那些人便觉得我应是肩负重任,于是颇为用心,费尽心思——自以为的,培养我。说我必须无人可比。”
“但从我记事起,训练就不曾停过。”
“直到今年,因为我需要入学跃华,用他们的话来说,给我长见识,给竹家增添色彩,给他们长脸——”
“才有所好转。”
“但如今伽家势头猛涨,让他们心生戒备,就自然要拿我试问了。”
竹云深语气听不出其他情绪,习惯般从容:“不过是些自己做不到的事要强加给其他人的,又希望荣耀归属自己,却不想靠自己获得,一味的要求别人,激励别人,给他们灌输一些所谓正派思想——一群老不死的东西,愚昧的理论。”
他望向窗外,身后的竹林作响,光线沿着它本身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散发着春特别的慵懒醉人。
其实在竹云深在屁点大的时候还不会有这种语言上的反抗。
大概像个团子,四五岁的模样。
他妈妈拉着他往后山走去,沿途风霜一片,寒气极重,脚下是冰碴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般快到最深处的时候,他妈妈会问:“冷吗?”
团子的手被冻得通红,但他冷着脸,说:“不冷。”
他妈妈依然握着他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竹云深手里的温度,沉默不语,只是继续拉着他走。
“不冷”才是正确答案。他想。
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是三个月前,当时比这还要冷,被妈妈握着向前时,她问道:“冷吗?”
他答:“冷。”
他妈妈似乎被这个词激怒了,撕破了平常温柔的面孔,对他怒吼,谩骂……自以为说了些很伤人的话,不过是废话一堆。
竹云深没说话,任由她发泄。
半炷香后,她才堪堪停下。
又换了一副面孔,对他轻声细语,极尽温柔道:“走吧,我们回去。”
机械般麻木,如同有编好的程序一样,尽心尽力扮演着母亲的角色,时而怒时而悲时而喜,七情六欲都被设置好了。
竹云深心中想。
他的母亲早就死在三年前了。
*
“喂喂喂,我讲话这么无聊?这么没意思吗?你现在不应该担心你问话的内容吗?你发什么呆?”阳绎一连串的问题将他拉回神。
“不然,你的声音挺久了,自然就像元漾楼的婉转小调了。”
“你活腻了?”
“非也,岂敢。”竹云深笑道:“你是正人君子,是谦谦公子,阳大将军的儿子——阳将辞呀。”
竹云深没问阳绎之前说了什么,不说他也知道,这么久,阳绎关心人的方式还是那一套,听与否,对阳绎,对他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重点是转移注意,让竹云深不一直想着之前种种。
“另外,我不担心他们的问话,多少次了,结果都是一样的,前一秒要和我断绝关系,后一秒发现后继没人,于是又把话圆回来——你说这不是有病吗。”他靠在椅子上懒懒的晃着,拖着调,手也不老实,把茶杯左右手交替投着。
他听见阳绎说。
“非也。”
“万一早就病入膏肓了呢。”阳绎淡定开口。
竹云深将晃着的椅子停下,低头闷笑出声,笑声在嗓子处滚了几圈,无端又咽了回去。
大多时候,竹云深还是会想起后山,那是一切风雪欲来的开端。
他向前走了十七年,有十六年记忆都装着“冷”,如本能般深刻。
久了,那些感觉自然便深入骨髓。
于是十六岁那年,他将这些所经受所有彻骨的严寒,随风雨欲来的趋势转化成了汪洋一片。
四季总有惊雷乍响。
春雨润物无声,夏雨咆哮翻滚。
秋雨夹杂着独有的气息,为冬雨伴奏而来。
刺骨,似无休止。
也掩盖了一些东西……
其实那后山还有个名字,叫冥川主。
冥者,明之藏也。
冥者,明之藏也。——《太玄·玄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冥者,未见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