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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朝雀 ...

  •   翌日上午,东府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把正在看蚂蚁的门房吓了一跳。

      那敲门的声音脆又悠长,让门房当即判定门外的一定是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并且以他曾经的经验来看,这人是个当杀猪匠的好苗子。

      他抖了抖衣服上的馒头屑,摸了摸后腰那把打磨后的砍柴刀,门外的声音听着不急,他也不急,边走边想这人来干嘛的。

      近来装模作样的人他扔出去不少,那群怂瓜也把门拍不出好汉的气力。大老爷好吃好喝养着的打手更是空有蛮劲,响不出什么气魄。

      这是个人物。

      他带着憨厚的笑拉开门,仰头看见了段白得发光的皮肤,门房愣着瞧,还见到头金子样披散的头发。
      好生漂亮的小媳妇。

      有团灰黑的小东西冲过来往他视线里蹦,他又往下看,毛刺刺的小孩举着封拜贴,还垮了副丧脸。

      他左看看右看看,门外就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任谁看了都不会归到五大三粗那一类。
      失手了,门房在心里也丧着脸。

      “朝雀殷留,劳师傅通传一声。”

      高个子的金发大姑娘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此时的陆钱正在前院,看薛慈和他身后一溜的侍卫。他不过找箱书的功夫,前院就聚起了人,十来个黑乎乎的脑袋众星拱月地凑在薛慈身边。

      一身黑色的劲装,用束腰掐了副漂亮的腰线,中央那人的眉目像无波的湖泊,在周围或是激动或是惊讶的神情里,无端透出几分宠辱不惊。

      薛慈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抬眼看去,偏了偏头,说:“阁下。”

      他的动作引得周身侍卫也跟着看,侍卫们嗖的一下转头,又齐齐拱手,散开一点的人群让陆钱看见了中间插进地板的刀。

      他盯着刀插进去的地方看,发现那并不是石砖连接的缝隙。

      刀进三寸,他的地板裂开了。

      陆钱差点被气笑了,昨天糟蹋花草,今天拆了地板,偏偏人家自己还没有丝毫感觉,甚至真说起来也算是按要求来做的。
      这是养得哪门子祖宗。

      “薛慈,把刀拔了,然后跟我来。”

      闻言,薛慈单手握住刀把,小臂上抬拔出了刀,留下了块碎得更彻底的地板。那把刀也不负众望地裂了口,卷了刃,然后被他放到旁边一个欲哭无泪的小侍卫手里。

      陆钱揣着手看他步步走进,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相对着,一个是压着漩涡的深潭,一个是阳光下澄澈的湖。

      “找仙儿分一部分她手里的事,你以后就直接跟着我。”

      他向来懒得想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对它们的前因后果也不想费神计较,更不想操心一只妖与人类侍卫的将领关系和崇拜情怀。

      陆钱看着浑身写满了麻烦两个字的薛慈,又动起了拿他做饵的念头。

      这家伙表现的温顺不过虚虚一层,一碰即碎。他对世事的认知一片空白,但自尊和高傲却不包含在内。他昂起的头颅就没低下来的可能性,更别提系上驯化的颈圈。

      真是麻烦。

      直到陆钱的视线从薛慈违和的发型落到他绑头发的东西,心里的烦躁才减少了一点。

      浅得看不出青的长布条一圈圈绑着头发,打了个结,还有一部分顺着自然垂下,掺着发丝晃。

      应该是学着他原先打的结系上的。

      笨拙又认真地处理给予的一切。
      现在想,说他是镜子倒不如说他像只爪牙早利的雏鸟。而陆钱要他的爪牙永远朝着自己的对立面。

      这时有侍卫过来,说:“少爷,管家说卖消息的人来了。”

      什么消息?陆钱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群灰斑鸟。

      在他小时候,在关于兄长陆明受仙人眷顾的传闻炒得最热的时候,他见过古怪模样穿着灰袍的人。

      那是旧皇朝灭亡后的第二十九年,月湾夏,陆明十岁,陆钱七岁。

      教训完了洛胖子的小陆钱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家门,呼开一众侍从奴仆直奔前厅,然后看见了爹娘和几个灰扑扑的人。

      有外人在场,自觉懂事的陆二少负手思考了一下,决定待会再问哥哥变神仙的事。他对着看过来的母亲大人展示白牙,又收起笑朝爹矜持地点头,然后跑到最边边的茶座那摸了块百花糕。

      糕点囫囵下肚,再急饮了几杯温茶,舒坦后的小陆钱把发散了的思维搭在了那些灰袍子身上。

      俩大一小,还有个白胡子皱老头。老头站在最前面跟爹娘说话,风吹进来,他的衣服像挂在杆子上晃荡,人干瘦。

      他让小陆钱想起了自己跟陈没礼争过的那根贼棒的树杈。

      灰袍子们被请着落座,那老头说了几句后转过来对着小陆钱和蔼一笑,举了杯茶一饮而尽。

      下坐回礼还是茶桌回礼,这是个问题。

      这人怎么不按流程来。

      小陆钱迷惑了,想抄爹娘的,结果他们既不喝茶也不理他。于是小陆钱干脆端了茶补了晚辈礼,喝完继续在角落的位置上猫着。

      有个离他近的小灰袍子在瞅他,被眼尖的陆二少逮个正着。善良又大方的陆二少捏着糕点冲他招手,这可是尊贵的二少末席专供。

      只见小灰袍子先用眼神问了问老灰袍子,然后嘚嘚跑过来,受了陆二少半块糕的好意。

      百花糕建交很成功,但小陆钱看着又一位婉拒了糕点的小伙伴,表示总有一天人人都会喜欢它的。

      近处的小灰袍身上衣服缝补过的痕迹很明显,布料磨蹭得起了层浮棉,像毛毡毯子。

      小陆钱抿抿嘴,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小声说:“我把你喊过来是让你吃好吃的,你没吃好,那我月湾大王的名声往哪放。拿去!买好吃的!”

      小灰袍愣住,月湾大王也看不见他被斗篷盖着的表情,他直接把钱袋子塞了过去。

      “拿着拿着,下次换你请。”

      小陆钱看着新出炉的小伙伴收下钱袋,感到一点点肉疼。

      然后这点肉疼在看到灰袍子们离开,带走了一马车钱的时候,化作了崩溃。

      他觉得自己收到了欺骗,穿灰袍子的不是好人。

      走卒盗五花,灰鸟秤八门。

      回家后的陆大少对弟弟讲,爹说世上关于人的学问最深,你想学我可以陪你。

      陆钱摇头,学它不如玩木棍,又不讲学做夫子。比起这,他更好奇陆明带回来的人,头发枯黄,看起来比灰袍老头还瘦。

      “不是想要仙人嘛,喏,她叫郭仙,以后就陪你玩。”

      就算过去了很长时间,陆钱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乱忽悠小孩的人欠打。

      朝雀是民间买卖消息的组织,在近十年打出名声。它曾经因大肆传播某旧朝王爷的私人癖好被封了戏台班子,然后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天南地北,有事就冒头。乡里宅府,无事不贩卖。查不到他们的地址,想找也找不到人,但又让人怀疑在身边看热闹的过客就是他们。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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