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但单纯》戴月端木

6、偶遇

　　周五晚上，顾颂延照例和爸爸妈妈打电话，妈妈一口一个“宝贝”的叫着，顾颂延想拒绝却拒绝不了。
　　“周末打算做什么？不加班吧？宝贝。”
　　“想去商场里面逛逛，还有游乐园，听说附近有个很大的水上乐园。”
　　“快记下来，老顾。”妈妈已经68岁，虽然看着还很年轻，但是已经戴上了老花镜。
　　一听这话，顾颂延立刻觉得不对劲，十分警惕的问道，“妈妈，你和爸爸该不会是打算要来看我吧？我拒绝哦。”
　　她好不容易才走出家门，担心到时候见了父母，又抵抗不了温暖的港湾，自己主动回到牢笼。
　　“我叫你哥哥过去看看你，宝贝，这周六是你哥哥的生日，你别忘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什么？这个她还真的忘了。一翻日历，真的是明天。现在去准备还来得及吗？
　　“他的生日，还让他来看我，妈妈你没有觉得不合适吗？”
　　话说一直听说哥哥也在这个城市，可是至今为止她还不知道哥哥住在哪里。小时候对哥哥的印象就是，他总是和父母吵架。哥哥也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凶凶的。“你们干嘛非要把她生下来”，还记得哥哥说了这句话，她记了好久好久。后来她总是住医院，哥哥也变得温和了一些，常常给她买礼物。

　　晚上九点，顾颂延出门，想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买来给哥哥当礼物的。其实这个小岛上只有两家超市，能保证居民的日常需要，但是要挑选一件像样的礼物就比较困难。她走在路上，想到这一点，又后悔自己出来了。才这个时间，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宽阔的大马路两边灯光明亮，椰子树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海风吹拂，甚是惬意。远处的建筑物上也装饰了灯光，大多是金色，也有红色和绿色。路边喷泉附近的草坪上有许多发出黄色光芒的蒲公英和水稻，颇有意境。
　　顾颂延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心情大好，趁着没人，张开双臂翩翩起舞。
　　“嘟……”
　　像是突然的发难。顾颂延吓了一跳。她明明是在人行道上，有没有碍着谁，干嘛要按喇叭？而且那是个直行道，有这个必要吗？顾颂延气冲冲转身，却见那辆车十分熟悉，而且车里的人，不就是宋晏时吗？
　　真是有毛病！她想。又去加班吗？

　　顾林安：我马上到。
　　手机一大早震动起来，顾颂延一看时间才九点，不情不愿的立即爬起来洗漱，收拾屋子。快速的打扫完毕，敲门声响起。顾颂延跑着去开门，“哥！”
　　这个43岁的男人今天的打扮是休闲干部风，看起来像是大领导视察来了。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就是奉了父母的命来看望这个不听话的妹妹吗？他一进门就开始教训，“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不是你给我发消息快要到了吗？我怕让你多等呀！再说了哪有那么多坏人！”
　　老干部进了门，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放在茶几上，四处看着，检查安全问题。
　　“一个人住吗？”
　　“是啊，一个人住方便。”
　　“会做饭吗？”老干部视察到了厨房，看见新买的锅具还没有拆封，台面上落了一层灰。顾颂延看着冒了冷汗，怎么把这里给忘了。
　　“这个灶好像不能用。本来打算自己做饭吃的。”
　　顾林安捋起袖子，找了一块抹布倒上矿泉水打湿，准备打扫卫生。
　　“哥，不用你做这个。”
　　“你出去吧，我把这个修一修就好了。”

　　她知道再怎么劝都没用，只好任由哥哥去为自己忙活。顾颂延去客厅看哥哥给自己带了什么好东西，翻着翻着就开始吃，听见哥哥在厨房里打电话，好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情。真是日理万机啊。顾颂延心想，要是他忽然说，对不起啊妹妹，哥还有事，先走了……那就太好了。下午的时间，她想要躺在床上晒太阳。
　　可是顾林安说，“放到下周再说吧，我今天有点事情，走不开。”
　　这样搞得顾颂延很愧疚。
　　“哥呀，你要是有事真的可以先走，不用管我，我这不是过得很好，很开心。”
　　顾林安没理她，叮嘱了一番厨房使用的注意事项，叫她收拾收拾去外面玩。
　　“哦，好呀，今天你过生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顾颂延想着用自己的工资请哥哥吃饭，这个礼物应该还不错吧。
　　“就去你想去逛的地方，那个什么水上乐园就别去了，那儿不适合你。”
　　“哦。”她早知道会这样。

　　“又不高兴了？”顾林安早都料到妹妹会不开心，免不了还是要多说几句，“你要对自己负责任，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不奢求你做出什么大事，只要开心快乐就行了。还有姥姥，每天还念叨你呢，放假了就回家里看看吧。”
　　顾颂延不说话。好像她是不孝的罪人一样。跟年纪超大的哥哥在一块就是压抑，一直在被教训。不过看在他这么老还是单身，又是今天生日的份上，顾颂延原谅了他。吃完饭后骄傲地抢着买单，看到花了她半个月的工资之后默默心疼。
　　顾林安看在眼里，“怎么了？没钱了？”
　　“不是不是。”顾颂延连忙拉着哥哥一起往前走，生怕他大手一挥，拿出手机来，当下就给她的银行卡里打钱。“我们去抓娃娃吧？”
　　“好。”
　　顾林安负责花钱，顾颂延负责玩。抓娃娃这方面，她可是个老手。以前不开心了，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去抓娃娃。有一次玩了一天，店老板见她一直抓不到，就送给她一个超大的熊。不过那不是她想要的。
　　没一会儿，顾林安身上就背了一个大袋子，里面装得全是十几块钱一个的玩偶。

　　“去给你买几身衣服吧。”顾林安建议。
　　顾颂延想想也是。以前的衣服都是妈妈给买的，说实话，品味不太行，都是些极其亮眼的颜色，或者有着极其夸张的花纹。工作之后，她的衣柜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看久了又会觉得她整个人的色调都变得阴暗了。
　　逛了几家店之后，顾林安的手上又多了几个袋子。买的太多了吧？还都是哥哥付的钱。顾颂延又在想，今天是哥哥的生日，该怎么让他高兴呢？
　　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她看见哥哥在打电话，讲着英文，听那意思是公司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果然，一放下电话，他就说，“我得开个紧急会议，你先随便逛逛。待会儿我去找你。”
　　“好，你先忙吧，不用管我。”顾颂延此刻觉得哥哥真是可怜。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剩下需要他来照顾的家人。

　　顾颂延一个人逛街觉得好没意思，走着走着又想为哥哥选一个生日礼物，看来看去，不是太贵就是她不喜欢，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商场顶楼有一个露天咖啡店，她便打算去那里坐坐。这个城市有些奇怪。就算是周末，商场里也没有多少人。咖啡店冷冷清清，柜台前只有一个人在忙碌。她选好了饮品走去露台，这才发现原来有一位客人。
　　他坐在遮阳伞下，手机倒扣在桌上，望着远方的景色。远处的水面波光粼粼，看得久了会有些晃眼。
　　这就是落寞感，顾颂延想。她从包里拿出漫画本，快速勾勒几笔。
　　手指间的烟快要熄灭，他仍然坐着，一动不动。店员走过去提醒他说，店里来了新客人，希望他不要影响到别人。他连忙抽了一口，又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手忙脚乱的把烟捻灭。
　　“抱歉抱歉。”

　　听着声音，那个人该不会是……顾颂延捧着自己的小本本冒失走上前去，一看，果然是宋工。他今天戴着一顶帽子，虽然有卷发从帽檐下漏出来，但还是不好认。
　　“宋工，你今天没加班啊？”看得出来，顾颂延十分兴奋。
　　宋晏时却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调整坐姿，热情邀请，“坐，好巧，你今天来这边玩？”
　　顾颂延连忙把自己的本子合起来放回包里，在宋晏时对面坐下，喜笑颜开。“宋工在这做什么？一个人吗？”
　　“一个人，你呢？”
　　“我和我哥哥来的，今天他生日，烦死人了，不知道送他什么礼物好。他每天就是工作工作，刚刚又说要开会去了。我很想请教一下……”
　　顾颂延拉着凳子凑近，宋晏时冷不丁浑身一震，斜眼看了她，似乎是觉得对方冒犯了。顾颂延又把凳子拉回去，语调悲伤道，“想跟宋工请教一下，应该给每天醉心工作的人送什么好呢？”
　　宋晏时忽然被触碰了笑点似的，端起咖啡掩饰自己的不正常脑回路，“送什么？送点护肝片、救心丸之类的不是很合适？”
　　真毒舌啊！顾颂延想。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打扰你了，再见。”顾颂延端着自己的咖啡起身准备离开。没有人愿意在周末的时候被同事打扰心情吧。刚刚从他的反应就知道了。顾颂延觉得自己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你去哪里？”宋晏时仰头问道，脸上表情有点不解。她端着饮品要去哪里？还洒了一点出来，溅在他手上。宋晏时拿纸巾擦了，一副命令的口气说，“坐下来我们聊聊你的转正如何？”
　　提到这个，顾颂延一下子就泄了气。
　　宋晏时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原来是因为不想对同事笑，一提到工作脸就垮了。”
　　“我没有吧？”在公司她明明笑脸对人，和蔼得很。
　　“强颜欢笑，太明显了。”
　　嗯……这个问题，还是不要继续深究了。顾颂延又坏心思的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来，“宋工打算明天去加班吗？”
　　“怎么了？你很感兴趣吗？要不你也去加班？”宋晏时看着顾颂延的笑容僵在脸上，继续劝说，“听说钟师兄对你很放松，这样不行啊，到时候没有别人做得多，拿什么去竞争？”
　　“听说一般都会转正的……”顾颂延小心翼翼试探。
　　“你也说了，一般会。”宋晏时看起来很认真，“其实你也知道自己没什么优势吧？”

　　一句话把顾颂延给说沉默了，大口喝着牛奶抹茶，直到见了底，哭丧着脸，“宋工再见，我要去喝酒解愁。”
　　以后在外面还是不要随意和上司搭话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她是发了什么疯，要去和那个人打招呼？但是，他说的是真的。她没有优势。同期的人就算学历不高，也掌握了超出预期的知识理论和专业技能，汇报工作这方面也都出色，为人嘛，更不用提，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凤，短短的时间内就给领导们留下了好印象。只有她，默默无闻。
　　顾林安开完会出来，看到妹妹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关心询问，“是我把你丢下你不开心了？”
　　“刚刚遇到了公司领导，他说我可能转正不过。”顾颂延倒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
　　“哪个领导？”顾林安问。
　　听这话意思是要去收拾他？顾颂延不敢说，只好假装没事让哥哥不要在意。

　　实在没有选到合适的礼物，顾颂延让哥哥把那一袋子花花绿绿的玩偶带回家，好让他充满工作的生活多一点点乐趣。逛了一天，她的衣柜完全塞满了。顾颂延仔细打量，虽然添了新衣服，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同样的休闲风格。她又想起宋晏时，他的衣柜应该像是时尚博物馆一样，每一件都很漂亮吧。
　　哥哥又发来信息，说他到家了，还发来一张照片。是她的那些玩偶在沙发上被摆成一排。
　　顾林安：谢谢妹妹，今天沾了你的光休息一天。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告诉哥。
　　顾颂延：不客气～

　　周日一早，她就去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