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变》岑温

4、第4章 她的目的

　　“子馨，我的手好痛哦。”
　　宁子馨刚一推开寝室门，就有人整个扑进了她怀中。
　　她顺着陶圆的手臂看下去，这人估计不小心挂着哪里了，正巧现在又是夏天，手臂没有衣物的保护，导致出现了一长条血痕。
　　宁子馨笑叹一声，抬手摸了摸陶圆的脑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给你擦药。”
　　陶圆嘟着嘴，颇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楼梯的栏杆挂到了。”
　　宁子馨无比熟练地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了酒精纱布，几下就给她包扎好了。做完这些，她看着陶圆仍旧闷闷不乐的表情，又顺势弯下腰吹了吹。
　　“这下好多了吧？”
　　陶圆总算露出了笑容，再次扑到了她身上：“谢谢子馨！”
　　这只是两人高中时期的一段小插曲。不知怎的，陶圆总是会受伤，大大小小的皮外伤就没停过。
　　可以说，宁子馨在高考后选择读医，很大部分是因为陶圆。她希望以后陶圆受伤时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帮她处理。
　　……而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她当年的想法。
　　宁子馨打开房门，看见陶圆正站在门口。陶圆穿着露腰短上衣，缠缠绕绕的绷带看得一清二楚。手里还拿着一件灰色外套，像是准备出门的样子。
　　“外面还在下雨，你出去伤势会加重的。”宁子馨皱眉道。
　　陶圆顶着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偏了偏头，两只眼睛写满了无辜：“你在担心我吗？”
　　“并没有。之后伤口要是恶化了，直接去医院吧，别来找我了。”宁子馨别过脸去，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虽说如此，她从以前就很吃陶圆这套，现在依然没变。
　　“我还有些事，必须要出门。”陶圆说着已经自顾自披上了外衣，“你今晚就在这儿继续睡吧，现在已经晚上了，一个人回去很危险的。”
　　宁子馨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八点。照前几天的经验来看，她可能确实会在回家路上遇到危险。
　　“我让厨师给你留了饭，待会儿下去厨房热一下就可以吃。”陶圆走到了楼梯口，却又迟迟不下去。宁子馨沉默地看着她回过头来，问出了意料之中的那个问题：
　　“子馨，你回来这边生活，是因为我吗？”
　　宁子馨叹了口气。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陶圆。
　　“是。”她很果断地承认了。
　　她以为陶圆会接着再问为什么不复合之类的问题，但陶圆并没有再开口，停顿几秒便下楼了。
　　宁子馨的确是因为陶圆回来的，自然不是想复合。但具体什么原因，其实她也不清楚。回程路上的记忆相当模糊，她能准确记得的，是心中始终重复的一个念头：找陶圆，找到她就能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宁子馨猜测是关于异能者的。
　　自从生物大异变之后，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她能够准确记得发生过的任何事，通俗地说，她得了超忆症。
　　虽说在那之前她的记忆就很好，但现在是想忘都忘不掉，就连路上随意看过的风景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情况下，关于异能者的所有记忆却像是隔了一层纱，怎么都看不真切。对于在北方时是否有见过异能者，她完全记不起来。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是有异能者对她的记忆动过手。
　　所以当她在街上偶然看见陶圆，以及张怡向她介绍她就是除异团的一员时，宁子馨立马就明白了，自己为何要去找她。
　　果然，陶圆认识那个莫名出现在自己旅行箱中的惹眼的蜜蜂胸针，指出那是获得北方异能者组织蜂蛹者认可的标志。这下宁子馨更加确信，她在北方时一定有人篡改了她的记忆，将她有关蜂蛹者的全部记忆都给删除了，这个人极大可能是蜂蛹者的人。
　　要想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宁子馨就必然要更多地了解异能者，最好还要避开蜂蛹者，而除异团就是个绝佳的途径。
　　这样一想，自己的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不过她还有一点不太清楚，那就是既然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心理暗示要去找陶圆，说明她其实以前就已经知道陶圆是异能者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来后陶圆第一次来到她家，她问出那些问题后，陶圆的反应和回答都说明她俩分手后并未有过联系，所以自己是通过另外的渠道得知的。那是什么途径呢？会是蜂蛹者吗？
　　宁子馨想得头疼。
　　她下楼去厨房热菜，厨师大哥已经走了，一楼也关着灯，整个别墅似乎只剩下她一人。随意地吃了几口，宁子馨想了想，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过夜，刚好还有些事想去酒吧问问，于是带上雨伞出了门。
　　今晚的运气挺好，宁子馨都做好一有危险马上给温群染打电话的准备了，结果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而即使是下雨天，酒吧的客人也依旧不见少。
　　蓝鲸是一家清吧，人们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聊天，大厅的音乐声不大不小，正好能盖住周围人的声音。如她所料，今晚没有除异团的人在这里喝酒。下午发生在小区里的事不算小，果然把他们全都留住了。
　　酒保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或者五十多的男人，动作尽显优雅，良好的仪容仪表，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如果他再年轻一些，估计会是很多女孩追求的对象。
　　上次来时也是他，不是说24小时营业吗？应该还是有其他酒保吧？也不知道陶圆说的那个酒保是不是他。
　　宁子馨冲他礼貌地点点头，说道：“一杯玛格丽特，谢谢。”
　　趁现在没有新的客人进来，宁子馨坐在吧台旁，一边看酒保动作一边问道：“今晚除异团的人怎么都没来？”
　　酒保抬眼看了看她，微笑道：“是有任务，那群年轻人只要没任务就爱往酒吧里钻。”
　　“看来您和他们都挺熟。”
　　“毕竟是常客了。”酒保将调好的酒推到宁子馨面前。杯沿处晶莹的盐粒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宁子馨接过来喝了一口。刚开始咸咸的，但涩味随之而来，之前吃下去的盐反而压制住了这股涩，口感别样的精彩。
　　……温群染爱喝这种酒吗？
　　宁子馨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推远了一两分，与酒保攀谈了起来：“陶圆也爱来吗？就是那位除异团的副队长。”
　　“哈哈，没少来。”
　　“仔细一看，陶圆还和您有些像呢，尤其是眼睛，都很好看。”宁子馨这倒不是恭维，越瞧这位酒保，她越感觉能看到陶圆的影子。不过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毕竟她脑海只要想起一个人，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人的身影，然后对着另一个人就越看越像。
　　对现在的她来说，正好可以拿来与酒保套套近乎。
　　“是吗？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酒保笑着从身后的柜中拿出了一小块蛋糕，递到了宁子馨面前，“送你的，以后也常来啊。”
　　“一定。”宁子馨尝了一口，很浓郁的奶香味，对她来说甜得有些过了，但是陶圆会喜欢的类型。看来刚刚提到陶圆，酒保以为她和陶圆关系很好，特意拿的这个。
　　“你是刚从北边儿回来？”酒保问道。
　　宁子馨点头：“陶圆跟您说的？”
　　“是前两天你来之前，陆望林和陶圆在这里聊天的时候说的，也坐在这里，我听到了一些。”酒保乐呵呵地把那两人卖了，宁子馨心里暗骂一声，当时就说他俩说话声音大！
　　“那你可能对蜂蛹者了解得更多一些，听叔一句劝，别在除异团面前提起蜂蛹者。”酒保继续说道。宁子馨就是想问这个，既然他主动提到了，自己也就能更自然地接下去了：“怎么了？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可惜酒保摇了摇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他们的人好几次喝多了骂蜂蛹者呢。”
　　那看来是组织之间的矛盾了。比宁子馨先前以为的个人矛盾还要严重一些。既然如此，问除异团的内部人员更清楚一些，如果他们愿意说的话。
　　既然如此，想要继续调查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除异团，成为他们的同伴。
　　“对了，”走之前，宁子馨忽然出声问道，“您知道哪里卖的苹果更好吃一些吗？”
　　.
　　说来惭愧，宁子馨睡眠质量一直都非常好。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呢？只要不提前一天告诉她有事，她能一觉睡到中午，打一百个电话都接不到。
　　正巧下午在别墅睡了一觉，回到家的宁子馨不出所料地失眠了，也不出所料地从凌晨四点睡到了下午一点。
　　宁子馨醒来后看着手机里张怡分别在8点、10点、12点打来的未接电话，陷入了沉思。
　　以后把电话铃声开到最大好了……
　　“呜呜呜呜，对不起子馨，你去年的时候说最讨厌异能者了，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说其实我也是异能者。”张怡接到她的电话，立马从隔壁滑跪过来，双手还捧着一众零食。“我错了，我最爱的零食全都给你！”
　　宁子馨哭笑不得地拿了个袋子来把那堆零食全装进去：“你道歉好歹买点别的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张怡泪眼汪汪地盯着她，看起来极其可怜。
　　好像认错的小狗……宁子馨默默想着。
　　不过一年前的她的确说过这话，当时也是气话。因为混乱，她从北方赶回家的路途无比艰辛，受到了非常多异能者的阻拦，自己也差点没命。以至于刚回到家时，就看见了父母化为黑雾的一幕。但凡她能早一些，父母都能与她说上几句话。
　　这便是她当年怀着痛恨的心情说出讨厌异能者那句话的原因。不过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自然知道并非所有异能者都是恶人。只是没想到张怡听了进去，还记了这么久。
　　宁子馨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发小，有些地方和陶圆还真挺像。比如都喜欢用撒娇这一招对付自己，在某些地方也都很执着。
　　可能自己就喜欢这款吧。
　　她大发慈悲地原谅了张怡，后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了上来。为了安慰她，宁子馨把张怡带来的零食一连开了好几袋。
　　“等会儿陪我去买菜，晚饭一起吃吧。”宁子馨说道。
　　张怡哪敢拒绝，连连点头。
　　酒保推荐的水果摊就在菜市场里，宁子馨买了一大袋他所说的品种，看得一旁的张怡始终欲言又止。
　　“怎么？”宁子馨见她张口好几次又闭上，忍不住问道。
　　“那个，子馨，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不要生气，不想回答就算了。”张怡面露难色，话出了口又一直摆手解释。
　　“你问吧，不会生气的。”宁子馨笑叹一声。
　　“好吧，那、那个，就是，嗯，你……你还喜欢副队吗？”张怡说得结结巴巴，还一直看她的脸色。看到好友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宁子馨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
　　喜欢……应该还是喜欢的吧。宁子馨低头看了眼手中那一大袋苹果。
　　不然怎么会专门给她买洗漱用品，怎么会买她最爱吃的苹果。
　　“……我不知道。”宁子馨轻声说道。
　　“说起来，我刚回来那天，你来接我，不是遇上了陶圆吗？你应该没有和她事先通过气吧？她怎么会配合装作不认识你？”宁子馨很快转移了话题，问道。
　　张怡正不知怎么缓和气氛，宁子馨给了台阶，她便顺着说了下去：“这个呀，我当时声音不是特别大嘛，就是故意说给副队听的。嘿嘿，我和副队可是搭档，我这么一说，她自然就明白了。”
　　“你和她是搭档？！”
　　温群染是说过除异团的人都是两两搭档，但宁子馨一直以为陶圆和陆望林是搭档，毕竟他俩经常一起出现。结果陆望林不是她的搭档，张怡才是？！
　　“是呀，因为除异团的工作还挺危险的，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搭档一起出任务。”张怡不知道温群染已经说过，还在贴心地解释，“不过前段时间有个任务比较特殊，是我单独去做的，副队也就一个人行动了一阵子。”
　　不，她并没有一个人行动，她跑去找陆望林了……宁子馨很想吐槽，但看张怡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她犹豫了。说出来的话，这孩子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啊……
　　两人拐了个弯，走在僻静的小路上。突然窜出一只乌鸦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张怡右手还提着刚买的菜，左手迅速从腰后抽出小刀。宁子馨甚至还没看清，那只乌鸦就被一刀划破半个身体，直愣愣摔到一边的地上，随后缓缓化为黑雾。
　　宁子馨这才发现张怡腰后那个黑黑的酷似腰带的东西居然是刀鞘。一定也是蓝承的手笔，这位军备库先生未免也太强了些，参团率百分百吧。
　　“你的反应也太快了。”宁子馨夸赞道。
　　“条件反射罢了。”张怡轻松将刀收了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
　　“话说你的异能是什么？刚刚应该没用异能吧？啊，如果要保密的话当我没问。”宁子馨凑近了看，她腰后这个应该就是真实的武器，不是异能临时变出来的。
　　张怡想了想，说道：“不算保密，但越少人知道越好，知己知彼的道理嘛。”
　　随后，她踮起脚，凑在宁子馨耳边小声说：“我可以主动探知别人的异能，简单来说，就是能够知道那些异能者的具体能力。”
　　宁子馨有些惊讶，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异能。她也压低了声音问：“那岂不是最好的情报官？”
　　“所以上个任务派我去执行的呀。”张怡得意地笑了。
　　.
　　再次见到陶圆是在几天后。
　　彼时她刚去市医院拒绝了对方的实习邀请，一出来就在大门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不在这里上班？”陶圆也看见了她，几步便跳了过来问道。
　　陶圆的心情似乎很好，不然怎么一直仰着头对她笑。
　　宁子馨挑了挑眉，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实习的？”
　　“他们缺人，”陶圆肯定地回答道，“要是你去的话，这个点他们不会放你走的。”
　　……猜对了。
　　“这里离你家比较远，我送你回去吧。”陶圆接着道。
　　其实白天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比较低，宁子馨已经摸索出来了：白天午饭和晚饭的时候变异动物比较多，晚上大概八九点之后危险程度直线上升。其他时间其实还好，今天上午她一个人来市医院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宁子馨没有拒绝。
　　街上很安静，除了她们一个人都没有。几天前还在下暴雨，今天又出太阳，烈日将地面烤得滚烫。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反复无常，连同周围无数荒废的大楼一起，显得整个世界都荒诞而又可笑。
　　陶圆点燃了一支烟，自觉地走在宁子馨的后面。
　　“我还没问过，你的异能是什么？”宁子馨率先开口问道。无声走路不是她的风格，虽然陶圆经常这样。
　　“敏捷，我的反应速度会变得很快。”如陶圆所说，她回答得很快，几乎是宁子馨问出口的瞬间就答了。
　　“顺带一提，陆望林的异能是绝对命中，只要开枪就一定会命中目标。张怡的异能是异能认知，可以选中特定的人知道他的异能。”
　　难怪那天晚上陆望林能够在一片混乱中精准命中敌人的小腿，难怪陶圆能在危险的一瞬间跑过来将她扑倒。
　　“这可是绝密，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陶圆说道。
　　宁子馨轻笑一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要不是前几天张怡说过，她现在还真说不定已经在想如何向陶圆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口了。
　　不过就结果来说，张怡提前告知与否，倒也都没有区别。
　　街上一丝风也没有，即使有行道树的遮挡，走了一小段路后汗水还是不停地往外冒。她回过头去，强烈的阳光下，陶圆轻轻晃了下脑袋，左耳的耳坠就像是不停开关的探照灯，晃得她有些看不清。
　　“那你就这样告诉我，没问题吗？”她听见自己这样问，带着明显的笑意。
　　“内部人员的话，当然没问题。”陶圆也笑，朝旁边吐出一口烟，一双眼睛在烟雾中眯成了一条线，偏过头来看她，“欢迎加入除异团，子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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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张怡是否告诉宁子馨异能信息并非绝密，宁子馨都已决定加入除异团，这不过是顺势而下的一个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