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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岘 ...

  •   蒲隽回南城这天正赶上秋老虎的尾巴,她在高铁上待了六个小时,从中午到傍晚,足够她看完两部电影。
      其中有一部是庄曜推荐过的电影,他极为喜欢这部电影,滔滔不绝地同蒲隽讲述这位导演的拍摄手法有多精妙。
      直到今天蒲隽才看了这部电影,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为电影所触动,也不喜欢庄曜说的所谓的“拍摄手法”。
      她想或许这也正是她们分手的原因之一,不同频的两个人怎么可以谈恋爱呢。
      下午六点半,霞光正盛,高铁到达目的地。
      扑面而来的热流裹了蒲隽一身,她下意识皱眉,太闷热了。
      妈妈的电话准时打过来,蒲隽点开接听键,那边说:“到了吧?要不要我去高铁站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坐上出租车,她报出地址,师傅点点头,发动车子随着车流缓缓开出高铁站。
      蒲隽已经小半年没有回过家,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她估计要等到年底才有时间回南城。
      南城是一座小城,时间在这里是停滞的。在蒲隽的记忆中,南城一直是现在的模样。和十年前比,无非是多了几家奶茶店或者火锅店的区别。
      蒲隽静静地看着熟悉街景在眼前飞快地掠过,最后出租车停在小区大门前。
      她推着行李箱,鬼使神差地,她偏过头,有一抹身影撞进她眼睛,随后消失不见。她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于是在这个霞光满天的傍晚,她敲响家里的门,开门的人一如既往是她的妈妈。
      蒲月盛围着围巾,一脸惊讶,“你钥匙丢了?”
      蒲隽有些虚心,“我就放在抽屉里的,然后就丢了。”
      “哎,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真愁人。”
      关上门,屋里盈满饭菜的香味,蒲隽吸了口气,“哇,好香啊。”
      蒲月盛利落地盛出锅中的糖醋小排,叫蒲隽:“别‘哇’了,过来端菜。”
      不愧是亲妈,即使她是失了业回家啃老,依然可以享受接风洗尘的待遇。
      蒲隽端起碗,感觉自己是饿死鬼投胎,“好饿,我可能会吃两大碗饭。”
      她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今天这顿饭吃得沉默完全是因为蒲月盛不好开口。
      蒲隽在海市上学,毕业后自然而然在那里工作,她在公司累死累活,当牛做马,终于,公司倒闭了。
      压在蒲隽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消失了,她简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早就想辞职,犹豫了几个月,还没等找好下家,自己先成了无业游民。
      得知公司倒闭时,蒲隽正在熬夜做报表,她和电脑中的报表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就是个大脑残。
      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打算瞒着蒲月盛。
      她还在犹豫是否要重新找工作,蒲月盛已经替她拍案决定,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找工作的事再说。
      就这么,蒲隽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甚至称得上是有点灰溜溜的姿态回到了家乡。
      吃完饭蒲隽自觉地在厨房刷碗,蒲月盛倚在门旁看着她,“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觉得回家就是啃老,那公司倒不倒闭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妈妈卡里还有不少钱,养你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本来刷着碗的蒲隽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结果又听她妈说:“不过工作还是要找的,我的存款里还有养老金,你都花了我怎么办。”
      眼泪一秒收回去,蒲隽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养老金花完的。”
      蒲月盛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对了,家里牙膏用完了,你等一下去买几支回来,不然晚上没得用。”
      蒲隽满手泡沫,她忽然顿住了,有些犹豫地问:“我刚刚在超市门口好像看见张岘……哥哥了,他回来了吗?”明明以前能够自然说出的称呼,现在讲出来却无比别扭。
      蒲月盛“哦”了一声,“对,他回来了。”
      原来真是他,眼还没花到看错人的程度,蒲隽想,她又随口一问:“以前他都是过年才回来,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空气沉寂了一瞬,蒲月盛说话的声调都低了下去:“他爸生病了,他回来照顾他爸。”
      张岘的爸爸张桥益在小区门口经营着一家小型超市,干了二十年,蒲隽从小就在那里买东西。在她记忆中,张叔叔是个身体硬朗的小老头,除非是大病,不然绝不会需要儿子回家照顾。
      蒲隽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是什么病?”
      “肾癌,晚期,一个月前刚查出来。”
      任何和“癌”沾边的病都不是好病,何况还是晚期。
      蒲隽的心情很复杂,一来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亲人或者熟人去世的情况,二来,据她所知,张岘除了有个不亲近的叔叔,似乎再没有其他亲人。
      看她沉默着不说话,蒲月盛忍不住叮嘱她:“你在张岘和张叔叔面前不要乱说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我教你。”
      蒲隽抿着唇,“我明白。”

      她下楼时天还没完全黑,依然有浅淡的霞飘在天边。
      气温低了,小区里也热闹,遛狗、遛娃的都有。
      超市收银台后是一个蒲隽从没见过的女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头发是及耳短发,看着有股机灵劲。
      货架上琳琅满目,各种品牌的牙膏都有,蒲隽选了家里最常用的牌子,也没数拿了多少支,一把拿去结账了。
      她环顾一圈,周围只有和她一样买东西的顾客,并不见张岘。
      结账的时候她还隐隐期待着能见到张岘,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小姑娘服务态度很好,笑着和她说:“一共是六十三块二。”
      或许上天真的能够听到蒲隽的心声,她点开付款码时,扫码机“滴”地一声,张岘也正是在这时进来。
      他穿着灰蓝色衬衫,袖口挽了一半,手上拎着打包的食物,袋子上写着“成功麻辣烫”。蒲隽认识这家麻辣烫店,也吃了很多次,他家开了二十多年,是有口皆碑的老店。不过她有点难以想象张岘穿得衣冠楚楚挤在拥挤的小店里挑麻辣烫。
      张岘将袋子放在收银台上,对小姑娘说:“去吃饭吧。”
      原本还是职业微笑的女孩顿时眼睛发亮,“那我去吃咯,谢谢帅气的张岘哥愿意帮我买麻辣烫。”
      张岘接替了女孩的位置,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放在不算太大的收银台中显得略显狭窄。
      蒲隽站在一旁,她头发散着,遮住了侧脸,张岘第一眼没有认出她,这时候他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他眉宇间带着不确信,问:“是小隽吗?”
      蒲隽点点头,“是。”因为嫌麻烦,她还穿着浅色的家居服,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
      他像邻家哥哥那样,随意和她闲聊,“在海市工作还好吗?”
      没有问为什么现在回来,而是问工作还好吗。
      失业这事虽然对蒲隽来说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她还是诚实地说:“公司倒闭了,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蒲隽做好了被人沉默以对的准备,毕竟这事确实不太好安慰。
      可是张岘没有,他说:“回来休息休息也好。”
      头顶的空调不停地朝着下面吹冷风,蒲隽打了个寒颤,她摸摸胳膊,冻得差点起鸡皮疙瘩,她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门外人来人往,上晚自习的学生,饭后散步的夫妻,以及步履匆匆的年轻人,他们交织成最稀松平常也是最温暖的人间景象。
      蒲隽走得很慢,昏黄的路灯拉长影子,她走在夏末的晚风里,忽然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不用担心会有突如其来的工作扰乱她美好的夜晚,也不用担心周末被占用,但愿明天醒来会是好天气。
      没由来的,她想起很多年前,大约是十年前,张岘还在上大学,他寒暑假时会帮着爸爸看店。
      蒲隽那时候上高中,班级里的女孩忙着追星,忙着体会少年人恋爱的酸甜。她游离在所有人之外,除了学习外她一概不感兴趣。
      暑假第一天,同桌董延佳来找蒲隽玩,她们在家里看电视,空调吹得她们好不惬意。
      忽然,董延佳说:“你家有冰棍吗?”
      家里之前是有的,前几天被蒲隽吃光了,她摇摇头,“吃完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去楼下买吧。”
      抓起妈妈放在柜子上的零钱,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了楼下超市。
      前脚刚迈进门,董延佳的眼就黏在了张岘身上。
      挑冰棍的时候,董延佳小声地说:“收银台后面那个男生长得挺好看的。”
      “是吗。”蒲隽下意识回头,她从小就认识张岘,从来没注意过他长得怎么样。
      董延佳拉住她,“你回头干什么,你回头人家不就知道我在看他了吗。”
      “哦……”
      蒲隽很听话,她没有回头。
      不过从那天起,她开始有意地关注张岘,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原来张岘长得真的很不赖,难怪她总看到有和他年龄相近的女孩在超市门口徘徊,付钱时还总和他多说几句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长大离家,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天地,蒲隽也越来越少地见到张岘。
      今日再相见,张岘从俊朗的少年变成了俊朗的青年。毫无疑问的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属于容易吸引女同胞的那类男人。

      回到家里,蒲月盛已经洗完了澡,她坐在沙发上看热闹的综艺节目。
      蒲月盛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买了几支?”
      蒲隽翻开塑料袋,数了数,“三支。”
      “哦,”她指挥起蒲隽,“拆一支放在卫生间,剩下的收在柜子里。”
      蒲隽拿出一支牙膏,拆开,包装壳丢进垃圾桶。
      电视里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扫一眼,真是他。
      她指指电视中累得满头大汗,正在努力做游戏的人,“我见过他。”
      蒲月盛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真的,”蒲隽也不管牙膏了,她坐在蒲月盛旁边,告诉她:“这人来过我们公司附近拍戏,忘了是什么戏,现在可能已经拍完了,不过我对他的印象很一般。”
      电视里的人叫卢冕,演了不少无脑偶像剧,他出道多年,演技没什么进步,人设却是好学谦虚的新生代艺人。
      半年前,他的新戏开拍,正好在蒲隽公司楼下取景。有几个喜欢他的小姑娘想去要签名,结果被他的助理一通讽刺,说她们耽误艺人的时间,干扰拍摄。
      原本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受得了这委屈,她们立马粉转黑,还注册了个微博号,写了五百字小作文抨击这位助理的所作所为,不到一天,卢冕的工作室就发来消息,威胁她们删掉微博,不然就起诉她们。
      无权无势的素人哪能和背后有资本的艺人对抗,她们心再有不甘也只能删掉微博。
      蒲月盛不像年轻人,时刻关注着互联网上的风吹草动,她感叹道:“哎哟,这些明星还有什么是真的,我看他在电视上还挺好的呢。”
      蒲隽起身,拍拍她妈妈的肩膀,故作深沉道:“娱乐圈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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