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都知道我俩是死对头》隔剑还花

8、兄妹会面

　　今夜恒王府内宁静如常。
　　苏合走进房内，恒王已自书案后走出来，打量她一眼，神色越发不悦。
　　他道：“深夜叩门，即便是寻常百姓，也不会做如此无礼之事。瑶台，你不能再如此任性下去了。”
　　他并未横眉竖目的斥责，但天家威严足以令人胆寒。
　　苏合眼也不眨，开口说道：“是你做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恒王微微皱眉，道：“是我命人给李天沉施压，逼他请辞。我已给他留了体面，你也莫要再闹。”
　　苏合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大哥不是一向惜才么？李天沉这个巡捕做的难道不好？只为了逼我回宫，就弃了这样一个人才，皇兄，你未免以私害公了吧？”
　　恒王眉头皱得深了些，斟酌片刻，说道：“江湖中人，难改江湖习气。他不适宜继续在留在巡衙。”
　　“江湖习气，”苏合挑眉，“看来皇兄是抓住他什么把柄了？不如说来给小妹听听，让我也死了这份求情的心。”
　　恒王负手沉吟一时，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可还记得去年永恩伯府，有一妾家眷告主一案？”
　　苏合道：“永恩伯府幼子之妾病死，其家眷认为她死于非命，于是告到巡衙，这案子正是我经手的，后移交大理寺，怎么，连皇兄都惊动了？”
　　恒王点头道：“那妾室家眷，虽是诬告，但也情有可原……”
　　“诬告？”苏合打断他，点点头，“对，那女子之死，实在是她命不好，若依律法，治不了任何人的罪，但她究竟为什么死，看来皇兄也不是一无所知。皇兄既认为她家眷情有可原，想来也觉得她死得冤，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女子若是做了鬼，能来索了害她之人的命，就怪不着任何人了。但若她不能呢？那恶人就只好坐等天收了？”
　　恒王道：“正因为此，李天沉私下杀人之事，孤才不与他计较。律法岂容藐视？江湖之人以武犯禁，互相之间杀伐不断，只要不侵扰百姓，也便罢了。但李天沉既已是官身，便当严守律法，岂能暗行私刑、生杀予夺？如此视皇权如何物？置官府于何地？”
　　苏合未再与他辩驳，却道：“皇兄如此笃定，莫非当时府上也有门客在场，亲眼见李天沉入永恩伯府杀人了？”
　　恒王道：“我前些日子与老二饮宴，他酒失言告诉了我。你二哥一向钦佩李天沉在江湖上的侠名，还与他引为知己，知道他在京城如此放肆行事，很是失望。”
　　苏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很是失望？大哥对我也很是失望，是吧？我从小没了娘，几乎是在大哥怀里长大的，小时候，你还没有封王开府的时候，在宫里，除了爹爹，就是你陪我最多。”
　　恒王的面色柔和下来，“瑶台，你身为公主，父皇唯一的女儿，应当为天下闺阁之表率。当年你闹着要出宫时，尚且年幼，如今你已快过了嫁龄，也该收收心，成婚了。你若不愿嫁去别家，便为你建一座公主府，供你与驸马同住。你在自己府中，依然可以游玩宴乐，并不会拘束，有何不好呢？”
　　苏合道：“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我不喜欢而已。”
　　恒王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欢也不能由着你。”
　　苏合道：“是吗？大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你不喜欢我在巡衙，我就得由着你呢？”
　　恒王一愣，颇为无奈地道：“胡搅蛮缠。这怎么能一样。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说了。驸马的人选，我拟定了几个，回头送去你那里，你瞧瞧，若没有喜欢的，由你选就是。夜已深了，你早些回去，我派人送你。”
　　苏合道：“成婚，可以。但什么时候，选什么人，是我自己的事。至于要我离开巡衙，不行。因为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她这话说得很平静，平静得不容置疑。
　　二人相视，她目光毫不退避，也没有如何地强硬，只是平淡地发出一个通告而已。
　　恒王微微挺直了脊背，心中有些惊讶：小妹妹何时竟有这般气度了？她如何有底气说出这些话？
　　恒王正色道：“瑶台，你拖延无益。就算父皇还能继续纵容你，可你想过没有，若再过上五年十年，你年华已去，到那时，再想享天伦之乐，恐怕就难了。大哥是为你好，父皇不忍逼你，这恶人总要有人来做。将来，你会明白大哥的苦心的。”
　　苏合道：“好，那我便把话说清楚。将来如何，我不知道，也没有人能知道。但现在我想怎么活，我知道，无论将来如何，我都承担得起，不会后悔。我生中宫中，长在京城，在巡衙多年，三教九流也都算是见识过。你说的那条路，非我所愿。所以我希望大哥不要阻我，否则——”
　　恒王怔了怔，“否则？”
　　苏合笑了笑，“否则，我会自己想办法。也许会不择手段。”
　　恒王不敢置信，“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只是出于兄妹情义的提醒。”苏合说，又道：“对了，另外提醒你一下：查查你府上的门客吧，否则来日出了什么事，你少不得替别人背锅了。”

　　房内烛朦胧。
　　李天沉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风渡萍就搭着一条腿坐在他面前的书案上。
　　风渡萍道：“你知不知道你身边那丫头是什么来历？我跟你说，我刚才缀着我身后那俩人，一路追踪，你猜，他俩最后去哪了？”
　　“嗯？”李天沉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笑着看他。
　　风渡萍道：“恒王府！吓死你了吧！”
　　李天沉想了想，“然后呢？”
　　风渡萍道：“嘿，你怎么知道后面还有？我刚要走，你猜怎么着，我就看见苏合那丫头带着个婢女过来了，上去就咣咣敲大门，我心说我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结果，她那婢女跟看门的说，你猜说的什么？”
　　李天沉点头，“嗯嗯，我猜不着，你快告诉我。”
　　风渡萍挺得意，说道：“她说公主来了！公主！嘿！我说她怎么那么大胆子，半夜敲王府的人，原来那是人家大哥！亏你还大言不惭地管人家叫师妹，她拜的是哪个师，你倒是说说？”
　　李天沉道：“你应该问问我拜的哪个师。她以公主之身入巡衙，自然需要遮掩一下身份。”
　　风渡萍瞪大眼睛：“啊？你早就知道她是公主啊？那你还敢乱认妹妹！什么你拜的哪个师，你师父不是西山剑侠吗？”
　　李天沉道：“我不是说这个。当年我在京城参加恩科，被陛下取中，得了个进士，所以算是天子门生，苏合她是陛下之女，这不就论起师兄妹了么？”
　　风渡萍大吃一惊：“啊？还能这么论？”
　　李天沉道：“她要入巡衙，总需要一个身份，太高太低都不合适，说是我的师妹正合适，所以——”
　　风渡萍道：“你小子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不对，是倒了什么大霉，摊上这么个金贵的主儿。合着你当这个巡捕，还是为了她？皇帝给他女儿找了个护卫是吧？”
　　李天沉瞟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当年若不是你宫城盗宝，恰被我拿下，我怎么会从文官变武夫？”
　　风渡萍道：“呸！谁让你抓老子的？”
　　李天沉道：“我要是不上去抓你，你就被射成个刺猬了。你现在没死，这事叫少年轻狂，你要是死了，就叫不知天高地厚，蠢。”
　　风渡萍愣了一会儿，抿了下嘴，难得地没回怼。
　　半晌，嘟囔一句：“本来你就是个武夫，脑子抽了你才去考什么科举，当什么文官。现在好了，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脱身了。”
　　李天沉微微笑道：“你这不是来救我脱身了么？”
　　风渡萍：？？？
　　李天沉道：“你忘了？我今日已在宫中说了，十日后给不出满意的结果，就请辞离京。哎，这十日可是快得很，一转眼就过了。”
　　风渡萍有点发愣，“啊？就……就走了？”
　　李天沉道：“是急了点。我这伤还没好，若出了京城，难免遇上仇家，那可就全仰仗风公子了。”
　　风渡萍：“啊？我……你……咱俩一起走？”
　　李天沉往椅背上一摊，说道：“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只好生死由命了。”
　　风渡萍自然不会拒绝，但是嘴上又不想便宜他，便说道：“呸，把老子当护卫使，你想得美。”
　　李天沉只是笑。
　　他坐在椅上，风渡萍在桌上，从风渡萍的角度望过去，能清晰地瞧见他线条优美的脖颈，他这么望过来，仰起的姿态看得人简直小鹿乱撞。
　　风渡萍鬼使神差地就说道：“除非你再给我亲亲。”
　　李天沉眼睛一弯笑了，略抬了抬手，冲他勾了勾。
　　风渡萍脸又红了，“你TM是狐狸精转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