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都知道我俩是死对头》隔剑还花

5、参见陛下

　　苏合刚晃悠出地牢，迎面就匆匆跑过来一个少年，离着老远就叫：“老大！老大！”
　　“什么事？”苏合脸色一沉，觉得不妙。
　　来的是个少年小捕快，叫小葫芦，跑来压低声音道：“威远将军府上来人，指名要见李头儿，看那样子，不像小事。”
　　苏合道：“老李还没回来？”
　　小葫芦道：“刚出国公府，就被宣进宫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苏合一面走，一面道：“来人在哪呢？”
　　小葫芦道：“在后衙正堂上等着呢。”
　　苏合道：“你点几个机灵的人，前后门都看住了，再看见哪府上有人来，赶紧悄悄分开请进来安置，尽量别让他们碰上。”
　　小葫芦见老大神色不似往日，也紧张起来，“是，老大！”
　　他一溜烟跑了。
　　苏合快步赶去后堂，只见那里一个人背身负手而立，身姿颇有武将之态。
　　二人见面，互相见礼。
　　苏合道：“蒋二哥，出什么事了？”
　　这人年有二十许，一表人材，目光坚毅，不是富贵闲人。他便是威远将军府次子，蒋颜。
　　“你看看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展开展示在苏合面前。
　　纸上是一个萍叶标记，是用朱砂描摹上去的。
　　蒋颜道：“这是在府中内院一处下房的墙上发现的印记。”
　　苏合脸色凝重，“出了什么事？”
　　蒋颜道：“死了一个洒扫丫头。人是夜里死的，颈骨被扭断。晨起时与她同宿的丫头以为她病着还在睡，所以没有叫她，等发现时，已经是午后了。”
　　苏合凝眉不语。
　　蒋颜道：“我家与这个萍水大盗，素无仇怨，这个丫头也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将军府不比别处，他大费周章地潜入府中，却只杀了一个小丫头，为什么？”
　　苏合缓缓道：“杀人的恐怕不是风渡萍。”
　　当然不是，昨夜风渡萍和沈天迹在京郊你追我赶了一夜，他当然不可能跑到城里作案。
　　蒋颜道：“不管是不是。我怀疑，这是冲着你们来的。倘若此事闹大，首当其冲的就是巡衙，是你师兄。然后就是你。”
　　苏合点点头，“不错，这是个局。”
　　蒋颜道：“我不日就要离京去北疆，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提醒你们，小心提防。京城地界，敢将手伸到公侯百官的府上，这做局的人，恐怕——不是你能抗衡的。”
　　苏合霍然抬头，“你是说——”
　　蒋颜对她缓缓摇头，示意她别说，又似默认了她的猜测。
　　蒋颜走了。苏合独自坐在后堂，沉思片刻，把小葫芦找来，吩咐：“你去找你霜姐姐，叫她去宫门口瞧瞧。”

　　李天沉既有御赐之名，出入大内已是熟悉得很了。
　　只不过这一次踏入金殿时，等他的人却稍微多了点。
　　打眼一瞧，除了御座上的皇上，下首站了四个人，还有两位赐了座的。
　　能进到这间书房的人，本就不多，不是皇亲，就是老臣，再或者陛下亲信之人——比如李天沉。
　　李天沉进来撩衣一拜：“臣，李天沉参见陛下。”
　　御座上的皇帝已过中年，气质虽温厚，但自有君王之威。
　　他未开言，先叹口气，抬手示意李天沉平身，说道：“今日急召爱卿进宫，确有急事。爱卿且听诸位说吧。”
　　“是。”李天沉抱拳向诸人环施一礼，还未问好，便有一人急忙道：“李大人，圣上钦赐你做天下巡捕，卫护皇城，咱们也都信任你的本事，但是——如今贼人都摸进我家里了！就是那个萍水大盗，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我两个护卫，还嚣张地留下了标记！”
　　李天沉环视诸人，道：“难道各位大人家中，都遇到了这种事？”
　　座中一位白发老臣道：“李大人若不信，可到各家府上一一验看！老夫有两个不肖孙儿，与这些江湖中人也打过交道，那标记，自是不会认错。”
　　李天沉一时沉吟不语，性急那位便说道：“李大人，别人不知道，咱们可都知道你跟那个萍水大盗的渊源，当年是你为他作保，才让他毫发无损地出了京城。如今他这事，摆明了就是来找你寻仇的，我们却无辜被牵累。这事往小了说，是你这个巡捕失察失职，往大了说——”
　　他说到这里，大约想起这位乃是陛下的人，哼了一声，没往下说。
　　这时皇上道：“李爱卿，你可知那大盗为何再入京城？当真是来向你寻仇的？当年虽是你将他擒获，但也是你为他求情，放了他一条生路，他怎会如此恩将仇报？”
　　方才那人忍不住道：“这些江洋大盗，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做出这种事有什么奇怪的……”
　　话未说完，他身边老者便斥道：“陛下面前，不可无礼。”
　　那人悻悻地闭了嘴。
　　李天沉并未反驳什么，只躬身道：“陛下，此事臣确有失职之责，还请陛下容臣几日时间，臣定会给陛下和诸位大人一个交代。”
　　皇帝询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白发老臣道：“老夫请问一句，李大人所请几日时间，到底是几日？”
　　李天沉道：“十日，如何？”
　　老臣道：“倘若十日之后，李大人抓不到贼人，又当如何？”
　　李天沉望一眼陛下，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回道：“老大人以为，应当如何？”

　　天色将晚。
　　巡衙后堂。
　　一个黄衣侍女匆匆而来，苏合忙问：“怎么样？”
　　侍女道：“早朝后递的入宫牌子，午后便有四拨人陆续进宫了，忠国公府、敬宁侯府、何老太傅府上都来了人，老威远将军亲自去了，如今都在天泽殿书房里，李大人也过去了。里面是何情形，还不知道。”
　　苏合微微冷笑，“这么大阵仗。其他人呢？没有动静吗？”
　　侍女道：“消息还未外泄，一切如常。”
　　苏合递了一张帖子给她，“送到宫门，说我要觐见。”
　　侍女道：“这个时候，宫门恐怕已经关了，即便守门官接了，只怕也要明日早朝后才能送上去了。”
　　苏合道：“你去送就是。”
　　侍女应道：“是。”略一犹豫，又道：“主人，我心里有些不安……要不然，这几日就让我跟着你吧。”
　　苏合眉毛一挑，“不用担心。这京城里，可没人敢直接跟我动手。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了，老李应该出宫了吧……”

　　天泽殿，御书房。
　　一屋子人都已散去，只有李天沉仍在。
　　御座上的陛下揉揉眉心，疲惫且头疼。
　　他说道：“当年你科举的名次，还是朕亲自点的。说来你本是天子门生，只是被朕的私心拖累了，如今朕虽有心回护你，只是……也不可伤了老臣的心，只是难为你了。”
　　李天沉道：“此事确实是臣的失职，陛下不必如此。”
　　皇帝又道：“其实朕也是觉得，你这般武功，遣你去做个县官，在任上熬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熬出头，倒不如留你在京城，替朕看着朕那不省心的女儿。”
　　李天沉道：“臣蒙陛下恩赐，荣耀加身，既领此职，便是责任在身，岂有只享恩荣，不承职责的道理。”
　　皇帝点头欣慰道：“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这些年来，你为朕巡行天下，京中也一向太平，这都是你的功劳，朕都记着呢。”
　　李天沉道：“巡衙诸事，非臣一人之功，若论功劳，公主之功，更胜于臣。”
　　皇帝叹气，“朕这个女儿，实在是不省心。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任性了这么些年，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李天沉道：“陛下，恕臣直言。公主生逢太平之世，又得陛下爱重，本是这世间最能潇洒畅快的女子。陛下，这世间对女子束缚太多，有些女子，即便得家人疼爱，也因世俗不容，只能得到少许自在罢了。而公主既有此幸运，陛下又何必定要她循规蹈矩呢？”
　　皇帝怔了怔，道：“可是……朕终究要老去，如何能护她一世呢？”
　　李天沉道：“陛下的皇子们性情仁厚，想必会善待公主。何况，公主也并非柔弱之辈，她有能力过她想要的生活。”
　　皇帝不语，沉思片晌，摆摆手道：“罢了，你且去吧。”
　　李天沉离开宫城，宫门便落了锁。
　　天色已晚，还未入夜。
　　京城到人定时分才宵禁，此刻还早，大街上灯火渐亮，正是热闹时。
　　李天沉沿着御街走了一段路，便被人截住。
　　“小的是敬宁侯府的，请李大人过府一趟。”
　　敬宁侯府，也是方才殿上各家之一。
　　此时已该是饭时了，天很快就要黑了，这时候半路截住他，没有请帖车马，只有一个下人，显然并不礼貌。
　　李天沉抬头望望天色，微笑如常，“那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