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待》桐柏知寒

2、第 2 章

　　刚来郑夫人处，一连几天刘彻都没有机会见到夫人亦或是公子扶苏。

　　倒也难怪，现在的刘彻不过就是这儿的一个杂役，初来乍到默默无闻的人物，见不到主子也是正常。

　　刘彻心态还算平稳，就是干活不太利索。

　　曾经，一向是别人伺候他，他控弦御马算是乐趣，可没什么干活劳碌的爱好。

　　如此这般，笨手笨脚的，刘彻越发不得这儿宫令的眼。

　　没一日，后殿有个地方需要洒扫，这算是个累人的活，没什么人想干。

　　郑夫人宫的宫令一合计就把差事交给刘彻了，刘彻也不能拒绝，只好应下去干了。

　　第二天一早，刘彻就到了目的地。

　　这儿不太好洒扫，只因此地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许多花草。

　　郑夫人爱花，请来匠人打理，自己也是时时照看，分外尽心。如是谁没个轻重伤了这些花草，怕是会为郑夫人所不喜。

　　这难活分派给刘彻，他也不得不小心万分，一边洒扫一边还得防着自己伤到这些花花草草，还挺累人的。

　　晌午的时候，刘彻去简单吃了个饭，待到下午，再把最后一点地方收拾完就收尾。

　　刘彻拿起工具，刚准备动手，就看见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循声观察，有一丛翠绿后似乎是有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小孩？难道是扶苏。

　　刘彻心念一动，脚步也随之放缓，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个孩子。

　　但没等刘彻走道，小孩自己就先跳出来了。

　　刘彻仔细一打量，眼前这个小男孩白白嫩嫩的，还挺好看，衣着无一不细无一不精，看来确实是公子扶苏无疑了。

　　扶苏死的时候，刘彻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却是能看见一个传言中的人，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这感觉怎么说呢，还挺奇妙。

　　刘彻内心复杂，可小扶苏却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奇怪，也不行礼，就这样看着他。

　　小扶苏鼓了鼓腮帮子，睁大眼睛仰着小脸问:“你是谁呀？”

　　稚嫩的童音唤回了刘彻的神智，他恭敬的行礼问安后才开口道:“回长公子，小人是前几日才拨到这儿当差的。”

　　扶苏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小大人似的，“本公子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刘彻忍俊不禁，“是。”

　　原本只需一炷香时间就能干完的活，让刘彻磨磨蹭蹭拖着，干活是装模作样，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瞟着扶苏，观察着他。

　　扶苏蹦蹦跳跳的，似乎是在捉一只蝴蝶，可是总是抓不到。

　　刘彻腿长身高一伸手就把蝴蝶拢到了手心，他凑近扶苏，把手掌打开，

　　“哇！”扶苏有点开心，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抬眼看刘彻，眼神有那么一丝丝崇拜，不过只有一点点，矜持的很。

　　凡事皆得徐徐图之，刘彻没有急着套近乎，这个小插曲后，他收拾完就准备离开了。

　　可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个小虫就打破了刘彻的计划，那是一条半指长的虫子，不知何时爬到了扶苏的身上。

　　孩子猛地看见吓了一跳，立刻手舞足蹈起来想要甩掉它，虽然刘彻也及时帮忙了，可这其中，还是有不少花草都被踩踏。

　　恰逢浇花的宫女来这儿，看见这一地狼藉，不住惊呼

　　“呀，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扶苏依然惊魂未定，眼眶红红地，没有说话，无奈，刘彻把这事儿揽在了自己身上，

　　“是小人不小心。”

　　宫女气的脸都绿了，看着挺俊的，原来是个傻的，自己少不得要被牵连。

　　她沉着脸说:“你跟我走，和我去向总管大人解释吧。”

　　刘彻自然答应，临走前，他看了扶苏一眼，那是祈求的目光。

　　之后，他就被带着离开了。

　　扶苏看着刘彻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觉出自己闯祸了，这人是代自己要去受罚，他跺了跺脚，急匆匆跑走了。

　　刘彻则被带到了宫令面前被训斥。

　　“刘彘，你知罪吗。”宫令气的直哆嗦，恨恨地用手指着他。

　　宫令来回踱步，“我早知道你笨手笨脚，但没想到你扫个地都能把花踩到。”他走到刘彻身前，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

　　“你是来这儿当奴才的还是来这儿当主子的啊？”

　　说真的，宫令的手落到刘彻脑袋上的那一刻，他真想把这老阉人的手骨掰断，但他忍耐住了。

　　这样的日子真是一种折磨，但何时结束呢，刘彻也不知道。

　　面对宫令的怒火，刘彻只能伏低做小，“小人知罪。”

　　看他认错态度还不错，宫令也不想再计较了，吩咐道:“你现在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吧。”

　　“是。”

　　刘彻退下去准备领罚了，其实打板子的人有分寸，并不会伤及根本，可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更何况刘彻刚刚受了腐刑，新伤叠旧伤，怕是不好。

　　但倒霉和气运总是守恒的，刘彻也不至于一直倒霉，第一个板子将将打在了刘彻身上，他就被叫走了。

　　“小子，你算走运，夫人要见你。带刘彻走的宫人是这么说的。

　　刘彻满意这个结果，他虽然差点挨打，但起码是真露脸了。

　　一进殿，刘彻就恭敬的跪下行礼。

　　只见那郑夫人搂着扶苏坐在上首，扶苏的眸子水润润的，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

　　郑夫人温声细语的安慰着儿子，她的声音很甜也很温柔，人也长得漂亮。

　　她看起来要比秦王年长一点，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眉若远山，唇红齿白，是很具风情的长相，可偏就是眼睛圆圆的，竟显得她天真幼态。

　　刘彻这些天也听说了不少秦王后宫的这些事。

　　现在这宫里是没有王后的，地位较高的只有郑夫人和芈夫人两位夫人。除了这二位，其余的美人都不怎么得宠。

　　都传言过两年待王加冠后，王后会从郑夫人与羋夫人中择一而立。

　　且二人现在也算平分秋色，郑夫人出身不高，原也只是一良人，生下了长子扶苏成为了夫人。而芈夫人出身楚国，上有华阳太后撑腰，然而无子。

　　但在刘彻的印象中，这两位夫人好像都没有成为王后，直到秦王统一六国成为皇帝都没立皇后。

　　郑夫人说话了，“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小人刘彘。”刘彻应声而起，身姿挺拔面容俊逸倒是让郑夫人愣了一下。

　　看起来倒不像个宫人的样子，郑夫人想着，“听说你被罚板子了？”

　　“是。”刘彻语气毫无起伏。

　　郑夫人语气疑惑，“怎么不说是扶苏踩坏的？”

　　刘彻却摇头，“这是小人没有看顾好公子的缘故，不敢妄言主子的是非。”

　　郑夫人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暗暗满意，觉得这个刘彘不失为一个知进退的人。她心下有了计较，却没有立刻说明，只是赏赐刘彻一些财物，就叫他离开了。

　　刘彻谢恩告退，走的时候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找了宫令。

　　“小人拿着这些东西于心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孝敬您才合适。”刘彻拿出一半金送给了宫令，语气十分诚恳。

　　管事见到自是心喜，假意推拒了一番，就收下了，连连夸刘彻是个懂事儿的。

　　晚间，郑夫人传召了宫令，询问刘彻的底细。

　　“那刘彘是刚来这儿的吧？”郑夫人问。

　　宫令知无不言，“回夫人，那小子前两日才分到这儿。”

　　郑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似是意有所指，“是什么来历。”

　　宫令回想了一会儿，那日自己问这刘彘的来历，那人只说是王上宫里出来的，没透露太多。

　　宫令因此据实说:“是王上宫里来的。”

　　郑夫人不解，“大王，别是犯什么错被赶出来了吧。”

　　宫令也有些担心，不过他想起自己收了刘彘的钱，暗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宫令宽慰道:“应该不能，招惹了大王怎么还能被分派到夫人您这儿。”

　　这话说的不错，为刘彻开脱的同时也捧了一把郑夫人在大王心中不一般。

　　果不其然，郑夫人再开口就有些高兴，“这倒是，我看那刘彘也算有礼有节，正巧扶苏大了，除了那些个奶姆也得有个贴心伺候的人。”

　　宫令心里明镜，嘴上却犹疑，“夫人是觉得刘彘，可他能行吗？”

　　郑夫人叹气，“我看扶苏与他投缘，若是不行，再找个好的也不费事。”

　　“夫人慈母之心啊，臣这就去安排。”

　　郑夫人又说了些事，管事一一应下后，很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