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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到底还是羡慕他的 ...

  •   只见周身的光景一变,他俩竟直端端地出现在一座房屋之中。

      “这真是奇了!你们许家…”谢致岚不由得赞叹出声,还未说完,却见身旁的早已醒来的许周呴示意其噤声,又如一头机警的豹子般防备着周遭的一切,便乖乖将剩下的语词吞进了肚子里。

      是有什么威胁么?谢致岚禁不住去猜想,也渐渐沉下心来,窥察着四周的境况。

      原来已是月至中天,深宵时分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禁地乃至萦山,时间流逝的速度很有可能与城中不同。

      那里应该还藏着许多秘密。

      借着清幽的月光,他勉强看清了周围的陈设,简陋至极,只有一床一木桌而已,木门轻掩,时有阵风袭过,将门缝轻轻撞开,又缓缓阖上。光暗明昧之间,一切都影影绰绰般流动着,让人没来由地产生寒意。

      忽听得悉悉索索之声,似是何人的靴履在地上拖动,由远及近,竟是要进到此间来。

      谢致岚只觉着自己的心如擂鼓般作响,又紧绷着攥紧衣带,全然无了先前悠哉之情,盘算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诸多情况。许周呴望见了他这副模样,只是摇摇头以示无事,后便直接起身侧至门前,一浅一深的眸子紧盯着声响的来处,毫不移动。

      光线将他的脸庞分成了两面,昏暗不明。

      谢致岚看不清许周呴的神色,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

      吱呀一声,门最终被推开了,还未见来人如何模样,许周呴便以迅雷烈风之势,扼上了那人的脖颈。

      来人重重倒地,激起一片尘埃。

      “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来此处?”许周呴故作平静地吐出语词,可手上的动作却跟着愈来愈紧了几分,虽微微颤抖,但也分毫不让。

      “啊?“

      谢致岚还沉浸在许周呴刚刚将人直接放倒的震惊中,却见那倒在地上之人模样,原才发现,这人全身上下着着一袭黑袍,又用面具将自己的脸遮盖的严严实实,本应该是神秘隐蔽之服饰,但现在活像个夜里遭人打了的黑鼠。

      许周呴大抵也是觉着这人装扮莫名其妙,便分出一手去抓那黑袍人的面具,毫不意外地没有成功。

      黑袍人略些许无奈地喊叫着,语带幽怨之意,“怎么回事……”,忽又猛地咳嗽起来,“这位少侠,咱们无冤无仇,你先把我放开行不行,我真不是来打架的…咳咳。”

      许周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善,又渐渐冷戾起来,展现出与一介少年不相称之杀气。

      见此图景,谢致岚暗叫不好,不会这下这人真给他整没了吧,也顾不得隐藏气息,忙跑到许周呴身边,斟酌着语词劝道:“咱们先听听他怎么说,我看这人确实也可疑,但也别急着那么快就了结,这可能是咱们下一步路的突破。”

      “怎么还有…这倒霉的……”黑袍人嚎了声不好,又试着趁着眼前这人不注意,掰开禁锢着自己脖颈的双手,但又被狠狠按了回去。

      听毕,许周呴深深地望了谢致岚一眼,压抑住怒气,似是无奈又带着愤懑与嘲讽,“那你不妨想想,这种时刻到来如此偏僻之处的,都是什么人?”

      见状,谢致岚也不再虚饰,而是正色道,“是,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将这人了结之后呢?准备去哪?颜家,许家,沈家?又去找谁复仇?找谁付出应有之代价?难不成还是一路走走藏藏,无边无际地撞运气?更何况,你难道真的认为之后不会有人再找上你吗?还望你三思后行。”

      许周呴冷哼了一声,“道理这般都给你说尽了,”然而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卸了几分,“罢了,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打草惊蛇。”而又忿忿起身,斜睨着一旁狼狈的黑袍人,没有放下防备与忌惮。

      “还是这位少侠英明!”那黑袍人明了此时正是喘息的好机会,便急急忙忙支起身来,向谢致岚作了个揖,讪讪笑了几声,“有缘相逢,两位怕不曾也是为这虞阳城中诸般怪事而来。”

      “这城已然隔绝将近一月,你是什么身份,又是如何进来的?还是这么有耐心,提前就知晓这里会出事?“许周呴依旧是满怀不信任,还没等谢致岚发话,便向前一步,按住身旁的剑鞘,毫不收敛语气中的戒备与威胁。

      “咳…长话短说罢,二位可曾听闻帝京狴犴司?”黑袍人明显是犹疑了一瞬,而后又下定决心,缓缓道来,“算了,其实虞阳城的种种,我们早在一月前就抓住些蛛丝马迹了,但之后派遣入城之人却无一例外断了音信,直至我与其它几位同僚也在此城中失了联系。”

      谢致岚愈发好奇了,狴犴司,那不只是仅仅存在于大人恐吓小孩子的故事中的么,什么不早点睡觉,狴犴司就有人会把你抓走种种诸如此类的。

      罢了,先听着。

      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而前几日,我追着一个人,最后到了此处…”

      莫非是当时见到的李越杨?

      谢致岚从他的嗓音中听出几许压抑着的情绪,沉下了眉头,“跟三大家交涉过吗?”

      “绝无可能,为了隐藏行迹,我们只在夜间行动,也并不出手干涉事务。”那人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况且,虞阳城三家简直是像在特意掩盖着什么一般…几乎断绝了一切能跟他们联系上的途径。”

      窗外的竹木随风婆娑,在地面投下不安定的影子,如同此时谢致岚的心绪。

      三大家,禁地,阵法,种种线索、谜团、势力纠杂一团,又于虞阳城汇集,如同暴雨前席盖大地的阴云,但已有人涉足于风眼其间了。

      那时看到的因果流向…

      他心中一紧,转头望向许周呴,却见其人面色生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谢致岚的目光。

      “你我或许能达成合作,探明这虞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袍人突兀地来了句,打断了谢致岚的沉思。

      “这不可能。”抢先一步,许周呴有些异样,依旧是不耐烦地回绝。

      “那用虞阳城背后的秘密交换如何?封印?罅隙?还是那些亘古自存天人洞府的方位?事成之后,你们想知道的都可以问。”那人不依不饶,“再说,想必二位也是个明事理的,也知道,你们现在若是就这么出去,像苍蝇打转似的在虞阳城里碰运气,保不齐就被人给害了,而我待了许久了,倒是能帮到你们许多,后续的报酬,金钱美玉宝剑此类,也绝不会亏待二位少侠。”他特意于后半句拔高了音调,试探之间带着些许隐秘的期盼。

      兴许是开出的条件太过于超出二人的预期,他俩都不免的怔愣片刻。

      秘密,罅隙?谢致岚最先回过味来,如真是如此,那便绝无可能放过这虽可疑但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目的确实是达成了一致。

      现在必须抓住一切可用的线索,可能的丰厚报答也好,潜在的阴谋算计也罢,在踏上萦山之后,他便没有任何退缩的路途了。

      谢致岚下定决心,以征求的眼神看向许周呴,得到了后者一个沉默的点头后,有些许讶异,但顾不得细想,又因知晓其人想法已变,便开口说出相应的语词。

      “行,我们答应你,但事态紧迫,现在就给我们指一条路吧。”谢致岚谨慎地开口,却也不免的焦急起来。

      他有种预感,眼下的事不能再拖了。

      “好,哈哈哈,我最喜欢与直率之人交朋友了,这么说吧,我曾从同僚那听闻着他们要去着手调查颜家,本也有着断断续续的情报交流,但自从虞阳城封锁之后,却用尽各种手段都联系不上了,而我也当时因得追查着一位可疑之人,始终没法分出神来去究明到底发生了何事。”说到此处,黑袍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细细想来,怕是百密一疏,里面定然有关乎于整个局面的突破口,你们愿现在开始的话,便从这里入手罢。”

      “你竟不跟我们一起走么?连你的同伴都陷进去了,难不成看着我们送死。”许周呴打破良久保持的沉默,冷笑一声,欺身接近。

      “我只在夜间行动。”许周呴这一句充满火药味儿的闻询,换是常人早该恼了,他却收敛了此前谈笑一般的语气,毫不拖泥带水地撩开罩笼着的黑袍,露出一截被残损巾布缠绕着的苍白小臂,只见着其上斑痕遍遍,又染着极为诡异的青灰色,在遇见光线的刹那,竟是燃起点点焰星,摇了摇头,“这不是托辞。”极为平静的态度,似是此前跟许多人都交代过一般,却又反常极了,惹得谢致岚一身冷汗,许周呴见着也是一惊,但又很快藏起了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其人。

      “不过确实,少侠你提醒我了,也该留个法子,喏,这有个符箓,遇到什么危险,把它顺着火折子烧了,就好办了。”他又不知从身上何处掏出个平平无奇的黄纸,心平气和地递交给谢致岚,“记着,遇强则弱,遇弱则隐,见机行事,不然天君是不会回应的,也别担心找不着我,我自有办法寻到你们。”

      “等等…!”

      谢致岚刚想问些什么,却见那人竟是迅速地从房门退去,一会儿就没了踪迹。

      “聊了一路,竟是连人家的尊姓名讳都不知。”他淡淡地叹了口气,深觉自己的交涉能力还需要再练练,总不能一直被别人带着走了。

      “是他一直在刻意避开这些,说的那些话也大抵是半真半假,别全然信了。”许周呴侧过身,淡淡提醒,“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人,狴犴司,同僚种种,都没二人能证明。”又向谢致岚伸出手。

      “明白,但你这又是干什么?”被这么一说,他没来由地愠了,又有些许疑惑,随后便知晓了缘由。

      “他交由你的那个符箓,我想看看,以防万一。”谢致岚心知是使唤他的事,便没好气地递过去。

      接过,许周呴低头摩挲着这一方小小的黄色砂纸,朱红色的笔画横逸斜出,凌厉无比,矗立着,显出巍巍然之正气,勾起了一些早已看不清的碎片。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他低低念起了一句,模糊地仿似是从某个记忆中随意摘起的片段,带来一阵几不可寻的恍惚,“原已过了这么久了。”

      “净心咒么?”谢致岚突然出了声,将许周呴拉回了现世,“啊…只是一些遥远的记忆罢了,这符箓已看毕了,没什么问题。”他轻轻将黄纸递还给了谢致岚,重又归复了一副思虑深重的模样,“颜家的事,我此前有听大母与家父提及过,但并不曾细细了解,只知晓有从中奔逃出的下人发狂,提及种种诡异迹象,而本家派出去询问境况的差役们也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我本想着从禁地出去之后便前往颜家,没曾想半路杀出来这人…”

      “这样,那么当时你其实早就知晓了去哪?之后都是故意发作而想摆脱之?但我…”谢致岚一下子就回想当时自己正色劝诫的模样,顿觉尴尬与羞愧不已,却见许周呴摇了摇头,似是知晓他要说什么,“无妨,你那时说得对,只是我时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先跟你提及。不过,与他的交锋确实证明了我的猜想—颜家是重要的破局点,起码是值得探索之处。”

      “是,他若引我们去那,便去那处看看罢,但如有埋伏…”

      “若有埋伏,我想,虞阳城乃至整个武林,第二个能打得过我的人还是不曾有的。”许周呴向谢致岚扯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容,而接下来的语词间却深蕴着切骨的悲凉与忿怒,“再说,他们都不在了…如若我不能探明真相,将事实大白,于世间又有何意义?还不如遭人埋伏死去了。”他的瞳孔微微颤动,夹杂着痛苦纠结成的细丝,一下一下波浪着、扭曲着,似是要将每个望见他的人都推向与之相似的情感漩涡。

      望着许周呴的面孔,谢致岚恍惚间,又觉着那病态之感卷席着他而来了。

      “别说这种话。”他下意识反驳道。

      “抱歉,我又控制不好我自己了,不该与你说这些的。”许周呴有些怔愣,便背过身子去,直直地走出门外。

      而谢致岚这边,则不敢再看,惊觉自己不由自主脱出口的同时,也只得低低应着一声没事,随即陷入了惶惑的自我拷问。

      那我呢?我要找的那件东西,值得我付出生命为代价么?

      不知道…我连自己的来处都不知晓,但是,师傅说过,我只要探及了那物,就能明白自己存于世的意义…

      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娇儿,只是个平庸的不知自己来处的外门子弟,侥幸凭着不知是福是祸的运气一路到此…

      思绪又渐渐漫游。

      那未来分道扬镳之后呢?也许我会开一家小店?也许更糟,我会被谢家的人抓回去,又或者毫无边际地流浪到某地…

      那他大抵是要成为一代具有传奇故事的剑首吧,希望我的名字能成为其间的一个注脚…

      呵,我到底还是羡慕他的,一种酸涩的情绪忽地涌上谢致岚的心头,他不愿再想。

      “哈,其实哥们我只图之后真能拿到报酬,在虞阳城或者帝京,能有个小生意做做。不过出生入死的事,咱们不也经历过好几回,我也不怕的。”奋力摆了摆头,将那些杂念抛出脑外后,谢致岚则下定决心,以一种半开玩笑式地话语回应着许周呴先前的语词,又跟随着他的脚步,向着颜家的方位行去。

      算了,谁说得准未来的事呢。

      窗外的竹木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止息了,还复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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