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期》废草

2、第 2 章

　　“喂！醒醒，你快醒醒啊！”
　　李沐青睁开眼睛就迎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大脸，脖子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对面的人眼睛却突然亮了一下，皱着的眉头也随即舒展开来，甚至双手有些抖的离开了李沐青的身体。
　　李沐青稳定了一下杂乱的大脑，觉得自己的头实在是疼的难受，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半晌才疑惑地道：“赵秦？”
　　声音出来的那一刻，连李沐青自己都懵了。
　　“你嗓子哑了，是不是家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看……”赵秦看着他，脸上带着难掩的心疼。
　　“……什么？”李沐青有点迟钝的眨了眨眼睛，很明显脑子还没有缓过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擦了下眼睛，才发现脸上早已经沾满了泪水。
　　他刚刚只是在睡觉，那为什么？
　　李沐青的语气有些木讷，嗓子也实在干哑的难受：“我怎么了？”
　　“你梦见什么了？刚刚你睡着了，我们都以为你就是简单的休息一下，没想到就开始哭喊，又怎么都醒不了，真给我们吓坏了。”
　　李沐青环顾四周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周围的同事也都看着他，有的脸上带着关切，有的人懵了，还有人事不关己的在忙工作，李沐青逐渐有了实感。
　　“嗓子难受吗？”对面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看着他，道：“要不要喝点东西啊？我给你拿吧。”
　　李沐青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然后他就站起来，端着自己的水杯，往茶水间去倒点水。
　　这会儿头已经缓了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虚弱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程度，没想到脑子清楚了，脚下却是软绵绵的。
　　李沐青才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就重心不稳地踉跄了几步，然后眼前一黑就要往前倒。
　　旁边的赵秦本来也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李沐青会整这么一出，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他。
　　李沐青顿了顿身形，坐下来，半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好意思啊。”
　　“要不你请假吧，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李沐青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本来赵秦还有点害怕李沐青会不愿意请假，毕竟对方在公司里一直都是一个拼命三郎的形象，听到他说想请假，顿时很高兴，鞍前马后把人送进出租车里。
　　坐在出租车上，李沐青用脚踩着底试了试，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是真没问题了。就在半路上让司机停车了。
　　把钱给出租车司机，才得知已经给过钱了，李沐青捏着找回来的钱，看了看就塞进裤兜里。
　　路边有一个开着的面包店，空气中充盈着烤面包和新鲜奶油的香味，这家面包店没到这个时间都会把一天中没有卖掉的面包分给进到店里的人，只要来的早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条面包。
　　平时李沐青下班比较晚，这会倒是正好赶上，他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状态，就向着面包店走去。
　　天正在下雪，街道上白茫茫的，基本上也没什么行人，这家面包店还是如期迎客让李沐青感到很惊喜，尤其是店主还是一个有钱的富二代，只是因为个人爱好才开了这家店。
　　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面包房里照射出来，在白雪上有一点点的反光。世界本应该是雪白雪白的，今天的面包店门前却有些不同。
　　店门口有一团黑黑的东西，李沐青以为是面包店没来得及带走的垃圾袋，走进了才发现是一个衣衫褴褛蜷缩在门口的人。
　　李沐青心里一跳，猛地撤开了些。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大脑好像受到了重击，竟然嗡的一声失去了知觉。
　　汲江……！！！
　　刚刚不是在做梦！李沐青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腿一软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很安静，听得见车子压过雪的声音，烤面包的滋滋声，李沐青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还有几不可闻的低语，是那团黑东西的心声。
　　（好冷啊……好疼啊……我好疼啊……）
　　李沐青颤抖着站起来，想要转身离开，却又愣在了原地，他眼神不可控制地看向那团黑。
　　是汲江吗……
　　把汲江留在这里他会死吧？
　　想什么呢……可是他是汲江啊，他怎么会死呢……
　　可是他在喊疼啊……
　　不救他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如果刚刚不是做梦呢？
　　可是如果就是做梦呢？难道自己就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冻死在雪地里吗？
　　不！不！不！
　　李沐青猛地打了寒颤。
　　难道你忘了救他的后果吗！
　　李沐青一下子转过头去，快步走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逃也似的想要离开。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李沐青脚下猛地一顿，缓慢地转过头去，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下来。
　　汲江……他在喊救命……
　　李沐青用了力气把人往身上扛，没想到居然出乎意料的轻，李沐青的眼睛酸酸的，鼻头也酸酸的。
　　在路边拦了拦了好几辆车，可是人家不是怕汲江弄脏车子，就是怕汲江这副样子会死在车上。
　　李沐青扛着汲江，在路边的长椅上清理出一块可以坐的位置，把人放下。
　　汲江已经没有了声音，可能是因为太冷太疼就没有力气了。
　　李沐青无暇顾及其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他披上，又哆哆嗦嗦的到路边继续拦车。终于一辆白色的轿车停下来，司机一脸孤疑地放下了车窗。
　　那人打量了李沐青一下，问：“怎么了？”
　　“先生，路太滑了，我们打不到车，能带我们一程吗？”
　　那人向下扒拉了墨镜，露出一双发白的死人眼睛，眼神直直的盯到李沐青的眼睛里，看的李沐青心里都有点发怵。
　　“们？”
　　李沐青让了让，能让男人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汲江，同时心里有有些害怕，怕这个司机又会拒绝。
　　结果男人只是看了汲江两眼，就示意李沐青可以开门，李沐青连忙道谢，然后架着汲江上了车。
　　“哪里？”男人问。
　　“留白小区。”
　　闻言，男人挑了挑眉，但是没说话。
　　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路上比较滑，所以车子开的很慢。
　　车子里打着暖气，汲江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李沐青松了一口气，刚刚的紧张感没了之后又开始担忧，自己一时冲动救了这个男人，外一他真的是汲江，是自己梦里面的男人呢？
　　而自己呢？是做了预知梦吗？还是……梦中的情景让李沐青心头一震，太过真实，不像是几个小时就能梦到的，倒像是一个人完整的人生。
　　开车的男人通过镜子看了眼后座，状作随意地问：“这是谁啊？”
　　“嗯？”李沐青从自己的思想中回过神来。
　　“啊，我是看你们好像不太熟的样子，而且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男人解释道。
　　那人好像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男人出现在闹市区而感到奇怪，就好像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男人的态度让李沐青心里的紧张感也稍稍的缓解了，他抿着嘴勉强的笑了一下，“嗯，不认识。”是捡到的……
　　男人也跟着笑了，“随便捡人吗？”
　　“嗯……”李沐青尴尬地点了点头，脸有点发烫。
　　男人没再说话，专注开车。
　　车里面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李沐青也不觉得尴尬，他现在整个人的心都在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上。
　　他好像睡着了，自从坐上车子之后，就没有再听到他的心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留白小区前面。李沐青笑了笑，架着汲江出了车门，本来。想要给司机钱的，就算不给钱也应该道声谢。
　　李沐青刚要转头，就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再一回头，汽车已经扬长而去。
　　他眯了眯眼睛，半推半抱着把人带进了小区。
　　李沐青租的房子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好在楼层不高，三楼，爬楼梯都能到。用不着挤电梯李沐青还是很高兴的，说实话他不是社恐，但是扛着汲江回头率绝对不会低，李沐青只是想想就会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开了门，李沐青直接几步把男人扔在沙发上，转身就去厨房给家里的小猫倒猫粮。
　　端着猫碗出来，李沐青就看到三只小猫都围在汲江周围，大黄在打量汲江的脸，小黑在扯着汲江的衣服，小白甚至跳到了汲江的身上。
　　李沐青把碗放在地上，招呼三只小猫去吃东西。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扛着汲江走了一路了，现在看到人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却又有了一种不可触碰的感觉。
　　状态好一点就让他走吧，李沐青想。
　　收回视线，李沐青去厨房烧了很简单的菜，给汲江准备的一份被放在桌子上，用一个铁盆罩起来防止猫猫偷吃。
　　一来二去的，天已经黑下来了，李沐青没有请明天的假，本来打算今天好好休息的，没想到又到了这个时间。
　　李沐青草草的吃了饭，洗澡之后换上了睡衣。出浴室的时候眼神又无意识地瞟了床上的男人一眼，汲江还没有醒。李沐青打了个颤，缩着脖子进了卧室。
　　李沐青租的房子在这栋楼的背面，一年四季都没有阳光，房间里有些阴冷，尤其是冬天，刺骨的寒意总是让人难以忍受。不过李沐青习惯了。他甚至连暖气费都没有交，李沐青想的很开，反正自己到了被窝里就不冷了，实在受不了还可以多盖一床被子。
　　家里的猫猫都是收养的流浪猫，来家里之后适应的也很好，屋里总比外面暖和的多。
　　李沐青薪水不多，为数不多的工资又要攒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用在生活上的钱实在是少之又少。
　　躺在床上，李沐青盯着天花板，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沾床就睡。想起来自己白天也睡了很多，虽然是噩梦，但是似乎睡得还挺沉的。
　　李沐青尝试了好几次要睡觉，脑子却意外的清醒。
　　汲江睡沙发会不会冷啊……李沐青忍不住想，刚刚自己连一条毯子都没有给他，把人带回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就像是那个司机说的话，谁会在大马路上随便捡人呢？
　　而且李沐青必须要承认他见到男人的第一眼就不太喜欢。可能是因为他的脸和自己梦中那个恶人的脸是那么相像。还没缓过神来的李沐青，只要见到汲江的脸就忍不住要皱眉头。
　　李沐青翻来覆去好几次，觉得自己是睡觉之前喝了太多水，想起来上厕所。
　　犹豫再三还是抱着被子爬了起来，站起来却又不想上厕所了，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一条小毯子。
　　打开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然后磨磨蹭蹭地到了客厅里。
　　家里是几只猫猫也都闻声探过头来，李沐青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蹑手蹑脚地挪到了沙发旁，沙发上的汲江缩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能够听到低低的□□声。
　　（好冷啊……好冷啊……）
　　李沐青的心微微一颤，好像被吓了一跳，一下把毯子扔在沙发上。裹着被子，步子只能挪步。李沐青只慢慢地挪了两步，又停下来，纠结了一会儿就慢慢地蹲下给汲江窝被子。
　　从腿开始往上都塞到被子里，到上半身的时候，李沐青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下来。李沐青轻手轻脚地把汲江的胳膊和手塞进被子里。
　　“嗯……”
　　李沐青心里一抖，刚刚那个声音，虽然低，甚至有些模糊，但是李沐青还是能够清楚的听到声音来自于嗓子而不是内心。
　　他慢慢地抬起头，面前的汲江安静地看着他。
　　李沐青的手一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把毯子撒开还是直接盖上去。
　　“你……”李沐青稳住心神，声音低低的，好像怕彻底吵醒沙发上的人。
　　汲江却没有回答，李沐青把毯子轻轻地盖上，用手在汲江的面前轻轻地扫了一下。
　　沙发上的人没什么反应，甚至没说什么话。
　　李沐青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和梦里一样，汲江被寒毒侵害了眼睛，根本就看不到自己。李沐青心里酸酸的，他觉得自己是个很矛盾的人，试之前心里有些侥幸，证实了又免不了失望。
　　“汲江……你……”
　　你记不记得我……如果梦是真的，你记不记得我，你记不记得你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