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期》废草

1、第 1 章

　　手机震动了很多下，才被一只手在黑暗中抓了起来。
　　汲江本来只想看看时间，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却涌上来无数的未接电话和短信。
　　他皱着眉头坐起来，把手机丢到一边，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把手机捡起来。
　　随便划了几下，对面很快接了电话。
　　“喂？江哥？”
　　汲江眉心突突的跳，睡得七荤八素的，现在脑子有点宕机，甚至有点水泥封脑。
　　“你不知道你给谁打的电话啊？”
　　对面嘿嘿一笑，道：“我还寻思你手机让别人偷了呢。”
　　李鑫这么想当然不奇怪，这几天他都没去上学，就租了个离学校不远的房子，每天吃饭睡觉都在里面，也根本就不出门。电话更是谁打都不通，李鑫大概以为他手机丢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自己在出租屋里，也好几天没出门了，几乎也没人知道他的位置。
　　虽然不接电话的行为好像挺幼稚，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即将步入社会的成年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可是汲江真的需要时间去消化，就算是平时再云淡风轻的人，也有承受不了的时候。
　　听出来李鑫话中的意思，汲江一时间没了动静。
　　对面没听到他的回应，大概以为这边又把电话挂了，很奇怪地又“喂”了一声。
　　汲江挠挠额前的头发，有点不耐烦：“有事说事。”
　　“你还记得王老师不？”李鑫问。
　　“忘不了。”
　　“没啥事，就是说，如果你再不来上课就挂你的科。”
　　“啊？”汲江在听到挂科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他一直给人不学无术的印象，这几天更是不见人影，但是那也只是做出来骗骗别人的，他总不至于连自己都给骗了。
　　但是，虽然电话这头汲江的表情早就变化万千，但是传出去的声音却还是淡定自若，没有波澜的。
　　他平静道：“那老王的课是什么时候啊？”
　　“就下一节。”
　　汲江点了点头，随后发现对面的李鑫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汲江看了眼时间，才想起来下一节课就在十分钟之后，他连忙从床上翻起来，脱了已经穿了好几天的睡衣，随手抓了扔在床上的衣服。
　　他运气还算不错，出门就打到了车，只不过租的房子在小巷子里，车子进不来。几步走过去也没问题。
　　汲江稍稍松了口气，以自己的速度虽然还是会迟到，但是总还到不了王老师会大发雷霆的地步。
　　这几天都没怎么出门，要不是自己有点偏宅的体质，估计有点受不了，但是即使对于不怎么喜欢社交的汲江来说，这几天的萎靡生活也有点让人丧失精神。
　　迎面一股凉风吹过来的时候，汲江深呼了一口气，有一种磬人心脾，被自然治愈的感觉。
　　暗暗给自己鼓了劲，到路边就发消息给司机描述了下位置，然后就一边发抖一边等着。
　　昨天刚下了雪，外面的世界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虽然道路和店门口已经被打扫出来，道路依然有点滑，这样的天气打车很难，汲江更坚定了自己今天运气不错。
　　阳光很好，经过雪的反射照的汲江的眼睛有些模糊不清，远远的看着街对面有个人影，汲江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没在意。
　　直到那个身影发出了欢快的呼声，汲江心里一震，眯着眼睛看过去。
　　他揉了揉眼睛，对面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汲江心下一跳，下意识地想要离开，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知道自己打的车很快就要过来，而前面的十字路口还是红灯，心里稍稍的放松了，他就不急不慢的等着，完全不害怕对面的小孩会跑过来。
　　对面的小男孩在路边张望，不停地喊着汲江的名字，汲江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虽然这个孩子总是缠着自己，粘人程度堪比橡皮糖，但是果然还没有蠢到要很穿马路的程度。
　　汲江也不急，看着手机上司机的位置一点点的靠近，大概是因为地面湿滑的原因，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司机龟速行驶。
　　他的眼光不时的瞟向街对面的小男孩，却只是安静的偷瞄却没有别的动作。
　　直到小男孩左顾右盼的打量了一下来往的车辆，汲江心里一惊，猛地转过头来，就看到小男孩快速地向街对面跑过来。
　　他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不远处的拐角飞快的驶出一辆汽车。
　　汲江的眼睛猛地瞪了起来，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去的，汽车在路上擦着冰雪直冲过来，汲江看到小男孩向着马路边飞出去。
　　赶上了……汲江闭上眼睛，听到近在咫尺的汽车的悲鸣。
　　迷迷糊糊间，周围亮起来了，似乎是冰雪耀目的作用，汲江看不清面前的画面，身上没有一点疼痛，汲江用混沌的脑袋思考，刚刚闭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自己把小男孩推出去，他闭着眼睛，没有看到最后的最后。难道自己并没有被撞到吗？难道那辆汽车及时的停下来了吗？
　　可他明明感受到热，听到了碰撞的声音。
　　汲江想要站起来，身体却没有实感，难道现在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灵魂在这里吗？
　　面前的白色很空洞，两条乳白色的细线伏在白色的画面上向远处蔓延出去，看上去像一条长长的走廊。汲江想要眨眨眼睛，但是他没有眼皮，他想要揉揉眼睛，但是没有手臂。
　　四周传来男人的低语，来自四面八方找不到准确的方向，走廊上走过五彩缤纷的画面，隐约可以在画面上看到场景和人影，就像是人生的走马灯。
　　汲江心里十分平静，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去世的事实，虽然活着的时候他总是在和努力的生活，但是死了呢？汲江活着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死了好像就突然有了归宿。
　　他想起自己推开的小男孩，自己死了还能救别人的命，那自己死的也不算太亏。一片朦胧之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震的汲江耳膜嗡嗡直响，如果他有耳膜的话。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着他走，汲江不用人推，汲江也想快点走，走廊的尽头是什么，死神看上去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汲江生前就总是一副坏脾气的伪装，事到如今也不用装了，他脾气很好的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推着走。
　　走廊很长很长，就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
　　汲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逐渐能够适应那可怕的分贝，也能听到那个人说的细细碎碎的话。
　　男人的声音从四处飘零到逐渐有了实感，引导他的不像是某一个阴间的神灵，更像是同行者。他的声音声声哀怨，起先汲江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先前走着，但是随着声音的变大，不可避免的勾起了汲江的好奇心。
　　他停下来，声音还在持续，汲江眉头不可抑制的皱了起来，这个声音竟然奇怪的有些熟悉，熟悉到好像能够和自己融为一体。
　　“我的错，原谅我……是我的错，原谅我……”
　　男人始终重复着一句话，声音也逐渐刺耳到沙哑，声音里带着无可挽回的沮丧和绝望，汲江向来都是不爱多管闲事的形象，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情绪崩溃的人。
　　只是……可能是因为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灵魂，也可能是因为另一个灵魂给他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汲江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奇妙的责任感。
　　他咽了一口唾沫，有点艰难的开口：“你没事吧。”
　　回荡的声音猛地一顿，汲江心里猛地一缩，就好像是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瞬间集中在他的身上，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再加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汲江几乎全身颤抖。
　　汲江强作镇定，道：“你都已经死了，要不和我去投胎吧。”
　　“……”场面一下安静了。
　　汲江猛拍自己的脑袋，有点庆幸灵魂没有实体，不然那个哭喊的灵魂一定要上来踹他两脚，自己简直就是情商堪忧。
　　“你能听见我说话。”那个声音喃喃道。
　　汲江点了点头，发觉那个灵魂估计是在为刚刚的失态感到尴尬。
　　却没想到那个声音就这样彻底消失了，而那股推着自己的力更加的用力，汲江不再说话，虽然心里有点狐疑，但是依然由着那股力量使劲，有什么所谓吗？反正他都已经是个灵魂了。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画面，汲江一愣，没想到阴间也有四季变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了一股强大的力，汲江还没反应过来，就径直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