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呢喃的橘子

7、挑逗还是玩弄（4）

　　「舅舅，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美好的误会？」我好奇起他的感情经历，趁红灯的时候扒着前座的椅子问他。
　　直到这个红灯过去，他猛的踩下油门，惯性使我重重靠向后座，他才开了口。
　　「有。我喜欢一个人，但却害了她，我们再没有任何的交集。」
　　我听到这话，鼻头一酸。我只当是自己为了这句深情却遗憾的话感到伤心。

　　回家之后还有很多医生开的药要吃。厉昀一进家门就开始整理起药品，把每种药的吃法和频次按医嘱写在便利贴上，再一个个地贴好。
　　忽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了笔看着我，「算了，嘱咐你按时吃药，还不如我直接看着你吃。」
　　于是后来的每天，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他都在家里，看着我吃药。
　　「岁儿」，我听见敲门声后开了门，厉昀端着泡好的药来找我。
　　他进了我的房间，我让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显得很好奇的样子，左顾右盼地打量着我的房间。
　　药汤还很热，得等一下才好入口。
　　「你又不是第一次进我的房间。」我开起了玩笑。
　　他轻咳了两声，「上次是直直地冲着你来，今天进来，才发现这里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的房间。」
　　有吗？我也开始环顾起我的房间，淡绿色的墙纸，纯灰色的窗帘和床品，纯白色的书桌，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情调。
　　「可是咱们家不一直是妈妈做主的，每个房间都是这样的风格。」我为自己的无趣找了个好借口，他端起药碗要喂我喝，我忙从他手里接过来自己喝起了药。
　　「会苦吗？」他看我喝得慢，用关切的语气问起。
　　「感冒药而已，倒还好。」我冲他笑了笑。
　　「我是说」，他顿了顿，「在一个父亲淡漠、母亲强势的家庭里言听计从，会觉得苦吗？」
　　我习惯了他与人谈心总是突如其来的，却没料想到他会说这句话。他话音刚落，我就心头一颤，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病毒似的酸痛感充满了我的全身。
　　我将碗底的汤药一饮而尽，想通过吞咽止住被这种病毒侵袭着的泪腺，却终究没有忍住。那三个字「会苦吗」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头脑，只通过感觉支配着我，我霎时间红了眼眶。
　　我略抬了抬眸，咬紧了后牙让泪水不至于落下，将半边的脸都藏在柔顺光亮的长发中，「我自幼锦衣玉食、父母怜爱，至今都只觉得亏欠。」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将撩开我的长发，却在将要触及的一瞬，止住了。
　　我抬头看着他，将药碗放到他伸出的手中，「那你呢？从小自己在国外闯荡，会觉得苦吗？」
　　他也霎时间红了眼眶，进而又躲开了我的眼神。直到确认我没在看的眼睛，才说，「我也，只觉得亏欠。」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被晶莹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糖，放在我的手心，顺势也握了握我的手以表安慰。我剥开糖纸，将粉色的糖果放进口中，老式的草莓味水果糖，甜味一下子涌入整个口腔，久久弥漫。
　　我们左右躲避的眼神，终于在一个瞬间还是如期相遇了。于是便也坦然了，让对方看着自己泛红的眼眶，和用力止住泪水的窘迫神情。诸多复杂的感受在一刻能够有人共享，便是最大的温暖了。
　　他在家里总是穿着一身米色圆领家居服，加上这半月都没有往常的阴雨连绵，他出现的时候，总让我倍感温暖。他端着药碗走向门口，我目送他离开属于我的领域。
　　他扶着门框转过头来，「你的画很好，除了你师伯，大家都觉得你很有天赋。」
　　我笑着，伴着口中绵绵不绝的香甜味道，点了点头。
　　他安心地笑了笑，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我往后一段时间会很忙，照顾好自己。」
　　我大步走向门口，握住了他的小臂，正如我们初见时，他是黑暗浪潮中唯一的一抹白色，恰如其分地拉住了我的手臂，让我不至于被打倒。
　　他那不带善意的话语我至今也难以理解，他为何而来，他想要什么，他想要我怎样，在我自幼形成的言听计从的逻辑框架里是一片空白。
　　一场欲拒还迎的挑逗，一场温柔似水的玩弄。
　　他是败兴而归还是落荒而逃？
　　我泛着泪花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他轻易地从我的手心抽出了胳膊，走到了楼梯前。
　　爱情，我经历过，他也经历过。我们唯一心知肚明的东西就是，这是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东西。而我们二人正都在这一毫一厘的分界线上进退两难。
　　他无法向我全盘拖出他的秘密和目的，我也终究放不下疑虑和猜忌。
　　他微微颔首，悻悻离场。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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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里的欲言又止和莫名其妙都不是无根无据，没有前世今生，但都是放不下的情结，比较慢热，求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