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还疆》万籁情歌

11、广陵苏妙，有字云巧

　　宣衡八年，桃月十三，正是好春风时。

　　天气转暖，街市也更为热闹，街上有乐者哼一曲声声慢博些许银钱，也有茶馆里闻书叫好之声不断。

　　沿街茶馆儿边的胡同外，一名髫年小女不停蹦着，着一身红色锦服，收腰束腕，有木枪挂背，小酒葫芦斜跨腰间。

　　这小女便是余岚音，她语气不慢，大有气意：“你们快让开啊！”

　　“小姐，将军吩咐了不许让您惹事情，若是再被人打了哭着回去，将军也不会管您的！”

　　“本小姐能惹什么事情！”

　　余岚音试图绕过阻拦她的却春和闻秋：“本小姐刚和父亲学了一招，可是武艺高强，才不会再被人打呢！”

　　却春年长余岚音五岁，亦跟余沧涯学武。

　　闻秋年长余岚音三岁，虽与却春一同，却不起兴趣。

　　可若只论武艺，哪怕是不擅武功的闻秋也不输余岚音，导致余岚音一时突不出去。

　　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余岚音在同龄儿女中算高的了，可在她们面前却显得小小一个。

　　余岚音只得垫着脚，眯眼看着胡同里面，表情都快失控了。

　　“喂了喂了！”

　　余岚音急的直蹦：“快让我过去！”

　　却春和观夏也是小孩子，对未知的事情免不得好奇，一前一后转过头：“小姐，喂了什么？”

　　趁着二人转头的空隙，余岚音一弯腰，从二人胳膊下方钻过去。

　　等二人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余岚音早已一溜烟儿跑过去了。

　　“小姐！”

　　余岚音跑到胡同深处，盯着面前的白色小奶猫直看，直到憋不住问了一嘴：“小乞儿，这可是你纳的猫儿？”

　　余岚音一直想纳一只猫，可将军府不得养，可让她愁坏了。

　　现如今看着小奶猫，心中不免喜欢。

　　却春和闻秋已跟过来，警惕地盯着小乞丐，那架势仿佛小乞丐一有动作便会被她二人胖揍一顿。

　　余岚音双手撑着膝盖，俯身盯着蹲在地上的小人儿半天不得回复。

　　“你为什么不理本小姐！”

　　余岚音按捺不下心中急意，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问：“本小姐请你吃饭，你可以让本小姐喂猫儿吗？”

　　许是突如其来的触碰散了她的小天地，蹲在地上的小人儿抖了一下才堪堪抬起头，容纳余岚音身影的一双眸子里仿若有着包容一切的温柔。

　　相较于养的干净白嫩、带着点婴儿肥的余岚音，同龄的苏妙显得很瘦弱，是常年吃不饱饭的原因。

　　苏妙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总之，她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温暖的家。

　　“你想……”

　　苏妙将食儿贴着自己破烂的衣服上蹭了蹭，递给余岚音：“给……你……喂。”

　　苏妙的咬字并不清晰，每说一个字总要停顿一下，或许是在思考，想来是没人教导的原因。

　　“多谢啦！”

　　余岚音向苏妙作了一揖，行的是男子的礼。

　　“小姐使不得！”

　　却春和闻秋将她扶起来，二人身份隔着的不止是鸿沟，是此生注定无法逾越的天涧。

　　受得起她家小姐作揖的，那得是身份地位顶尖儿的！

　　“去去去。”

　　余岚音向后拱了拱，欢喜地接过苏妙手里的小食，送到小奶猫面前，小声学着猫叫，引得小奶猫也连连直叫。

　　却春耳朵好使，听到奶呼呼的猫叫声，立刻唤了一声：“小姐！”

　　“米……”余岚音口中之音未起尽，登时一颤，弱弱地问：“春姐，咋了呀？”

　　却春眉头一皱：“您再这样，我便只能将您抗回去了！”

　　“诶呀诶呀，我不学了就是。”

　　余岚音缩了缩脖子，她还是有些害怕这个大丫鬟的，别看年纪不大，却跟个授课先生似的整日让她读书写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余岚音心里早有想法，毕竟皇帝爷爷可说了，她将来是要成为楚国第一位女将军的，是要青史留名的！

　　将军自当为国家开疆拓土，守得一方安宁无虞，至于识文断字……与她余将军有何关系？

　　无趣，无趣！

　　“小乞儿，你叫什么？”

　　余岚音全然忘了刚才提的条件是让她喂猫，再以利诱之：“本小姐请你吃饭，你总得拿名字交换一下吧？”

　　苏妙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从领口处掏出一张挂在链子上已有些污了的布。

　　“上好的蚕丝绳？”

　　余岚音仔细瞧了瞧：“就挂了这么一张纸……布？”

　　“苏玄少？”余岚音顿了顿，突然咧着小嘴笑起来：“这名字怎如此猖狂呀！”

　　却春扶着额提醒她：“小姐，这是一个字。”

　　虽然知道自家小姐不好读书，但之前这妙那妙的，她一直以为小姐怎么也认得这个字。

　　却春打定主意，回去还是有必要无视小姐的“哭闹滚跳”四式，怎么也要先把《声律启蒙》的字儿认全了。

　　“苏、苏、苏……”

　　余岚音笑不出来了，有些窘迫地看向却春：“春姐呀，你说这字儿长得甚是……奇怪，想来定是某犄角旮旯国的文字？”

　　“小姐还需注意言辞。”

　　闻秋掩嘴轻笑，接了却春的话头：“所以让小姐您多识字，此字念妙，您常说妙人儿的妙便是此字。”

　　在初识的小乞儿和小奶猫面前丢了面儿，余岚音有些尴尬，急于找回面子：“这俩字本小姐认得，云、云……巧！”

　　余岚音骄傲地朝着却春一扬下巴：“可对？”

　　“小姐聪慧。”

　　却春凑上前细看了一番：“想来是这位苏姑娘的字了。”

　　“哇，她有字！”

　　余岚音有些羡慕，有字对她而言是一大理想了。

　　余岚音之前听大哥有字了，也想着要一个，父亲却说她还要过好多好多年才能有字呢。

　　她一哭二闹三滚四跳才只换了一句——不合规矩。

　　经此一遭，余岚音觉得不是不合规矩，是父亲懒得想，不过既然苏妙能有字，那么她也能！

　　“不过有些奇怪。”

　　却春一抬眼刚好对上余岚音滴溜转的大眼睛，心道：小姐怕不是又要上房揭瓦了？

　　“怎么奇怪了？”

　　余岚音凑过脑袋，她要搞清楚其中缘由才好借辞发难。

　　听到问题，却春没多想，双手贴于腹前合好：“苏姑娘的名与字同义，五行亦相生，定不是出于寻常百姓家。”

　　却春未听说最近有抄哪个官家，而且方才余岚音说这绳子是上好蚕丝绳，她才注意到这块布上的绣工。

　　一只红鸾，有霞光相陪——可是皇室御用的刺绣。

　　却春年纪虽小却主意甚多，无论哪个国家的皇家事，都不是将军府能掺和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不知道便是了。

　　“管什么家的，她让本小姐喂猫了，本小姐要请她吃饭！”

　　不顾却春和闻秋的阻拦，余岚音直接拉起苏妙的手：“苏玄……苏妙，想吃啥尽管和本小姐说！”

　　余岚音感觉自己似乎只能心疼苏妙的遭遇以及……让苏妙吃到香喷喷的饭。